第一章

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看着她在厨房里忙活，有她在总会让他变得懒懒的。

“好饿啊！”他感觉自己有点撒娇。

“很快就好了。”她带着笑应了一句在厨房里加快了速度。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是两个人，但她每次都做三四个菜，好像他在外面就没吃饱过一样。她好像天生就是个贤惠的女人，但她对他说就你一个人吃过我做的饭。

“喝点酒吧？”她把厨房的料酒拿出来给他倒了一杯，这是瓶52度的茅台，她哥是领导，常有人来送礼，但她哥在家从来是滴酒不沾的，酒就都用来炒菜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点点，她酒量浅，一沾酒脸就红。

“来，干杯，为什么呢？就祝你早日实现梦想吧!”她知道他一直很自负，心里藏着个大得不敢说出来的理想。

“祝我们天天开心吧！”他其实不大喜欢喝酒，他父亲是在他读高中时因酗酒得肝癌去世的，虽然他遗传了父亲的酒量，但酒让他深恶痛绝，不过今天他也想喝点。

她今天有点沉默，平时一般都是她说他听，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有时说说别人的事，有时连她一天喝了几杯水都饶有兴趣地讲给他听，他就静静地听着，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从来不打断她的话。

他常来她家蹭饭吃，两人在一起感觉老夫老妻一样，但其实不是恋人，起码从来都没互相说过喜欢啊之类的话。

其实这是她哥哥的家，她是钦州人，来北海市的时间比他要长，她在单位有宿舍，但她经常来她哥家住，平时白天她哥哥一家都不在，就经常中午溜过来做饭吃。

“谢谢！”她接过他盛满饭的碗对他说，他愣了一下，她从来不对他说谢谢的，他以为两人之间可以永远都不用说谢谢。

“周末我可能要回趟家。”刚吃一会她就说道，没抬头。

“哦，是回钦州？那周末我就只好吃苏风做的大餐了。”他笑了笑，心里开始计划着周六要不要去钓几条鱼让苏风改善一下伙食。

又碰了两次杯，他说：“喝不了就别喝了，看你这脸红的。”

“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周六第一次见面，你说我要不要去。”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酒有点上头了。

他愣了一下：“相亲？好事啊，他人在钦州？岂不是要两地分居，是你去还是他来？你不可能离开北海吧？谁介绍的？靠谱不？”。他突然意识到好像问得有点多，就啧了一口酒，茅台酒有一点点好就是比较顺口喝急了也不会呛着。

“是我家一位亲戚介绍的，邻居，知根知底，说是挺老实的，应该不会假吧。说是可以来北海。”她一口气连着回了他那一大串的问题。

“我还没相过亲呢，不习惯这样，哎，你说我要不要去啊？”她顿一下，接着说：“你要是说不去，我就不去了。”

“你想去就去呗，这人生大事，我可不好替你拿主意。”

“我听你的，真的，平时我连我哥的话都不听，我就听你的。”她说得斩钉截铁，拿着酒杯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副好像他说你跳啊她就不带犹豫地从18楼跳下去的样子。

“我也没相过亲，要不你问问刘惠？你不是说过她经常去相亲吗？她经验这么丰富。”

“你千万别跟余世昌说这个，他正在追刘惠呢？”她用筷子指一指他警告他说。

“不是吧？余世昌会喜欢刘惠？怎么可能？不是一路人。”他一脸地不可思议。

刘惠是农小梅的闺蜜，曾在同一家储蓄所工作，人长得有模有样，老是一副拽拽的样子，没多少文化却很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翁昌昇不是很喜欢她，不过也说不上讨厌，有时候农小梅和她玩时叫上他也能玩得开，不是一路人没法交心但不妨碍交朋友。

余世昌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山西人，矮胖矮胖的，总挂着憨厚的笑。是和翁昌昇同一年分配到银行上班的，平时同一年入行的一伙人经常有聚会，余世昌基本上是惜字如金，他怎么会喜欢刘惠，刘惠又怎么可能看上这个土包子？说不好刘惠不穿高跟鞋也比他还高。

他问道：“刘惠不是一心想加入豪门吗？谁追谁啊？”。要是刘惠主动去勾引人，能扛住、抵抗力强的男人可能还真不多。

她白了他一眼说道：“刘惠没你想得那么坏，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啊，她只是想挑个好点的，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人家？”

“反正我觉得他们太不搭了，以后小余不是要被刘惠欺负死了？他哪斗得过刘惠啊。”他简直可以预见小李子卑微的未来生活。

“以前余世昌是一有机会就去刘惠那个所检查工作，现在沒怎么去了，听刘惠说他们一块在外面吃过饭了，估计是关系定下来了。”

“转地下了？那肯定是有鬼了，刘惠这次是改策略买潜力股了？”

工作两年了，翁昌昇还在各个储蓄所之间打转，而余世昇当初一开始就分配在营业部，如今已是股长了，在论资排辈的国有银行实属难得，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说现在国家提倡领导要年轻化，要有高学历，但下面自有对策，领导们花笔钱买个什么夜校、大学分校自考文凭，还不照样是高学历了？新人真能出头的能有几人？

当初同一批进银行的人，领导问行政科缺2个能写文章的有没有自愿去的？天天写东西而且是写那种大话空话的公文，大家刚大学毕业正热血方刚但凡有点理想有点志气的都不会选，报名去的榆木余世昌和活宝李振华，被大家好一阵鄙视和奚落，但后来的现实狠狠给众人扇了耳光，两人抓住了机遇爬上了登天梯。

“刘惠的眼光毒得很，就等着享福了，余世昌虽然现在什么都沒有，但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她压低声音说：“我哥说了，分行办公室正准备调他上去，以后天天帮行长写东西，想不升官都难。你说你们这批十几个人怎么就他这么好命，你不是老说你爱写东西吗？你怎么当时没去。”她突然停下不说，瞄了他一眼，好像担心说多了。

她哥是海角支行行长，这消息肯定不会假。

他摆了摆手略带苦笑地说：“机遇摆在所有人面前，抓不住不是命不好，什么样的人就走什么样的路，老实说算起来当时领导第一个问我，但我沒答应，就算当时我选择去了，我也做不来。我写诗写小说那是爱好，让我天天写那些马屁文，杀了我吧。”

“就知道你清高，你是大诗人，不食人间烟火。”她没好气地说，“要不，我和我哥说一下，让他调你到他们支行？听说他们打算招一批信贷员。”

她看他不说话在转着酒杯，就再说：“我哥最疼我了，我跟他说他肯定会帮我的，真的，平时我和我嫂子吵架了他绝对向着我。”

他看她为了说服他把姑嫂不和都搬出来了，有点小感动地说：“跨行平调那有这么简单，当时大学生分配，每个支行有几个名额都是定好的，除非是像余世昌这样往上走，否则没什么一个大理由的话不是惹人眼吗？就别给你哥添事了，再说信贷员就是陪酒员，我可做不来，我也不是善长和别人打交道的人。”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活泼开朗阳光风趣的大男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根筋的人，但固执起来照样八头牛都拉不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问你呢，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

“你想去就去呗。”他还是一样的回答，相个亲多大件事，刘惠一个月相几回亲不得愁死：“要不我陪你去把把关？”

你去死吧。这种话她对他可说不出口，只是恼火地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洗去。

“我先走了。”他对着厨房说一声，两人一般很默契地分开走。

“你等一下下。”农小梅从厨房里转出来，到房间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他说：“这是我哥的手机，他嫌这个又大又丑一直没用。你拿去用吧。”

“是借给你用的，我哥要是找了你还要还回来的。”她不容他说话接着说：“每次找你有事，CaIl你半天都不回，你拿着我要找你就方便多了。”

他明白她的好意，他那点可怜的薪水要买台手机有点困难，虽然现在不像大哥大刚上市那会一万多元的天价，新推出的折叠手机小巧多了也便宜了，但依然不是他这种工薪族能奢侈买得起的，连BB机他也是刚配上没几个月。他不是那种迂腐榆木的人，没多矫情，就说：“保证24小时开机，晚上要是睡不着就打电话过来，我给你讲故事。”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怨我半夜把你吵醒。话费你不用管了，这个号码我哥可以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