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润生病的一段期间里，杜湘竹因为自己医家的本分没少照顾他，两个人接触的也多了。

“黎公子，药来了。我看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是养身子的，再吃个两三天就好了。杜湘竹带着白蔻来到临谦斋，白蔻放下手里的托盘，端起药碗放在黎润旁边。黎润现在已经不用总是躺在床上了，正在桌前看书。

按照惯例，杜湘竹走到桌前示意他要诊今天的脉，黎润放下书，伸出胳膊来。杜湘竹的指间凉凉的，手指修长又干净，连指甲都护理的又粉又亮，搭在黎润的脉上，杜湘竹觉得黎润的心跳越来越强烈了，黎润害羞的不敢看她。

杜湘竹倒是不管这些，“比我想的要好，你恢复的很快，明天也不必再吃药了，我让厨房给你做药膳吧。”冲桌上今天的药碗抬了抬下巴，“不过今天的药还得喝。”

刚才的氛围让黎润觉得自己的头都晕了，像是被下了蛊，端起碗来一口气就把药给喝了，喝完才觉得这药苦的要掀了自己的天灵盖，满嘴都是药味，喉咙里还有药气往上返。

诊完脉杜湘竹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了，黎润开始大口喝水，想掩住嘴里的苦味。算了算日子，自己在家也待了许多天，书院的功课都落下了许多，等后天就走吧，黎润盘算着。

芦影榭里，黎滢来找杜湘竹玩，“湘姐姐，在干嘛呢。”黎滢见杜湘竹在弄药材。杜湘竹抬头笑了笑，“给你哥选两味药做药膳。滢妹妹，坐。”

黎滢看着杜湘竹认真的样子，“湘姐姐，我哥这次生病真是多亏了你了，除了我父母天天去看，也就你最劳心劳力了。”杜湘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她旁边，“傻妹妹啊，这就是我们这些医家的本能，见不得人家缠绵病榻的。”

“这就是大家都说的医者仁心了吧。”黎滢说完收起笑容，严肃起来，“湘姐姐，你在我们家也住了些日子了，我想问问你怎么看我哥的。”

“挺好的呀，你看你哥孝顺父母，疼爱姊妹，还明理负责，是个挺不错的人啊。说实话，我见了黎伯父和伯母之后我就觉得，在这种家庭里长起来的孩子绝对不会差。”杜湘竹诚恳的说。

再三考虑，黎滢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湘姐姐，你……你和我哥的婚约，你自己愿意吗？”

杜湘竹先叹了一口气，“滢妹妹，婚姻这种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也不是你哥能左右的。我说句不知羞的话，嫁到你们家也挺好的，你父亲、母亲都不是难缠的人，你哥也会是个好丈夫，你和淑妹妹都和我要好。这里就是很好的归宿了。”

这话里已经隐晦的说了，杜湘竹对黎润没有感情，更确切的说，是杜湘竹不喜欢黎润，不是不能接受，是没有动心。杜湘竹就是一个难动心的人，她能给周边的人都带来温暖，能完美的让身边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但她就是鲜少有情绪，她外在像一朵娇艳柔美的花，拨开花瓣会发现她的内在是冰冷的，一块实心的冰块，但这并不能抹杀她的动人。

黎滢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杜湘竹又接着开口，“滢妹妹，我拿你当亲妹妹才会说这些话，淑儿和刘公子，你和田公子，你们很幸运，其实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你们如果能一直走下去，那就是福泽深厚了。但是这天下还是意难平的事多……”

一番话苦的黎滢心里郁结，丧魂落魄的走出了芦影榭，她本以为这件事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但是她错了。回到桐雨院里，她想起来那块丝帕，就算以后他们的生活左右不了，但以前的事也必须有个了断。

等到晚上黎滢披星戴月的就去了黎润处，黎润还在看书。“哥。”黎滢轻轻唤她。黎润抬起头来，“三妹妹来啦。正好我看书看累了。”

“我来同你说一见要紧事。”黎滢站在桌子的另一边。黎润看她的样子有些认真又有些滑稽，“那我就洗耳恭听。”他配合的说，但是当黎滢把帕子从袖口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喜欢宜之姐姐。对吗？”黎滢歪着头问。黎润也没有拿帕子，“怎么在你这？”他有冷静下来“你知道了。真不愧是我妹妹。”黎滢因为这个有些生气，“给你定亲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她有些责备的说。

那日杜湘竹刚来时，晚上给众人送见面礼，来到黎润房间时，这块手帕就是夹在书里的，一角露出来被黎滢看到了。黎润发烧，黎滢给他擦身体时把这块手帕拿走了。回去一看就知道了，这块帕子上的绣工一看就是林宜之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那天田席川说看见黎润从书院骑马往东也是去了舅舅家，也是为此淋的雨。

“你这样做有可能伤了两个女孩子的心啊。”黎滢说。黎润闭了一会眼，“宜之根本就不喜欢我，那天我去舅舅家找她，她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一样。我心里难过，才淋了雨。”

因为他是自己哥哥，黎滢有些心疼他，但是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转念一想，杜湘竹和黎润两人之间都没有喜欢之意，若是放开手还两个人一个海阔天空呢。

“哥，你对湘姐姐真的没情分？”她歪着头试探的问。黎润也面露难色，“本来杜姑娘刚来的时候我是不愿意的，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和我志同道合，又尽心照顾我。你现在这样问我，我反而不知道了。”黎润皱起眉头来，手敲了一下桌面。

“这也不奇怪，湘竹姐姐和宜之姐姐本来就是一类人，都冷静谨慎，几乎完美无缺。你现在犹犹豫豫的拎不清，一点都不像我哥。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现在的事态，没法规劝也没法表态，黎滢现下也不再想去促成什么，只希望哥哥不要再沉浸在混沌里，希望他能跳脱出来看清自己的心。“但是有一样，不许你拿湘竹姐姐做替身或是补偿，这样对她不公平，你也太狠心了。”

说完走抬腿走向门口，裙角扫在地上，摇摇曳曳。刚要出门，又转回来走到黎润身边，怯生生的温柔起来，“哥，你是我哥，不管你做了什么选择，只要你不伤害别人，我就站在你这边，我会努力帮你。”

一股暖流顺着话语飘进黎润的心里，让他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