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王光辉照常上班。

昨晚妈悄悄告诉了王光辉，说爸投降了，至少表面看，爸老实了，好像再无反击之力了。后来妈又说，爸老实了不一定就是真投降，“笑面虎”笑里藏刀，说不定，爸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打你个措手不及呢。王光辉说，“妈，您也不该太武断，爸之所以看上那个小郝了，自然有人家的道理么。”妈说，“他有什么道理？就他们老爷们那眼光，嗤！啥时候正过？妈是过来人，啥都懂，你可别像妈似的，到时候悔之晩矣。”王光辉窃笑，心想妈可真逗，把戏台上的词都搬出来了。

班上的工作一如既往：坐到电脑前，戴上假面具，戴上耳塞机，开机，上线。

可能是礼拜一买卖稀吧，上线却无人问津。王光辉不急不火，凭她的经验，只要抛出钓饵，总会有鱼儿上钩的。

正耐心等待，赵副总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王光辉面朝电脑没看见，当听到一声招呼时，才一扭头，一扬脸看见了赵副总。

“赵副总您好。”王光辉回敬赵副总的招呼。

赵副总正站在王光辉身边，王光辉赶紧站起来，闪身把座位让出来：“赵副总您坐。”

“那是你的岗位，我怎么能坐呢？”赵副总仍然笑容可掬，看上去让人感到亲切又温暖。

然而，王光辉既没感到亲切，也没感到温暖，却是感到奇怪：这赵副总今天是怎么了？破天荒对别人笑了。

“小王啊，在这里工作，感觉怎么样啊？”显然，赵副总是在关心下属。

“很不错的，我乐意在这工作。”王光辉笑答。

“那就好，那就好。”

赵副总和王光辉又唠了几句别的，似乎是体贴关爱的那些，王光辉点着头答着谢，之后，赵副总抬脚离去。

王光辉更感到怪怪的了，赵副总好像在没话找话“无事生非”，实在形迹可疑。

有人上线，王光辉忙坐下，开囗笑道：“你好哇，帅哥。”

帅哥乐，又把那张嘴咧得老大：“我当然好了，见着你我就好。”

“是吗？看来咱们还真投缘。”

“投缘好哇，有缘千里来相会么。但是呢，咱们还是见一面吧，面对面。”

“那也行，不过近期可不行。”

“为什么呀？”

“最近事太多，等我处理完的吧。”

“行，我等，我有耐心。”

其实王光辉没打算跟任何人见一面，这倒不是她怕见了面真容暴露，而是她很理性，什么网上交友网上恋爱呀，她认为那都太不靠谱，都是扯闲蛋，她不想让那些事给自己添乱。

这一天效益还算不错，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公司，可是，王光辉却常常感到对不起顾客。她就搞不明白了，你说那些顾客图个啥呢？你就那么跟他闲聊，什么天上地下海里山上的，既没给他带来经济利益，又不能让他长什么本事，他就给你刷钱，有的还大把大把地给你钱，真是匪夷所思。即便你给他唱了几首歌，让他听得心情舒畅精神愉快，那就值得花那么多钱？还满面笑容心甘情愿。一群败家子！

不过渐惭，王光辉也有所领悟：人家那是精神追求，精神享受嘛！就像看了一本自己乐意看的书，或是看了一场自己感兴趣的电影。至于那书的价钱和电影门票有多贵，人家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嘛，或许是，人家兜里钱多，随便往哪撒都无所谓的嘛。

认知上升到这里，王光辉不但泰然，而且骄傲，自己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带来精神鼓舞和精神享受，这也应该算是对人类社会的一种贡献吧。

下班，王光辉心满意足又春风得意地走在人行道上。忽然，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身边。她不经意地往车上瞄了一眼，可是这一瞄，让她不能不经意了。赵副总从敞着的车窗探出头来，笑容可掬地说：“小王啊，来，上车。”

一愣之余，王光辉回敬：“不了赵副总，我到前边坐公交。谢谢赵副总。”

“不是送你回家，是我找你有事谈，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副总找自己谈，无论怎样，王光辉都没有理由拒绝。可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赵副总要下班以后和自己谈呢？她猜不到，心里不由咚咚咚地直打鼓。

第九章“交易”未定

坐在赵副总的车里，王光辉除了感到不大明白外，还略有些紧张，猜不透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赵副总偏要下班以后和她谈。

车开到一家餐厅门前停下。

“走吧，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咱们吃点便饭吧。”赵副总说。

王光辉更加紧张，也更加猜不透，这赵副总如此宴请“有何贵干”。一时，她的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但是，每个念头都如闪电般一划而过，让她无法看清究竟会发生什么。

“不了不了赵副总，我得回家吃饭，爸妈都等着我呢。”王光辉赶紧推托。

赵副总同样是“过来人”，怎能看不出王光辉此时的所思所想？

“放心吧，小姑娘，我今天找你，的的确确是工作上的事，你就不必多虑啦。”

态度认真又祥和，让王光辉再没理由想入非非，但她还是说道：“工作上的事，那就明天上班再说呗。”

“上班不方便，不方便的。”

王光辉犹豫着，赵副总却下了车，率先朝餐厅里走。王光辉无法再犹豫了，也只好下了车，脚步迟缓地跟进了餐厅。

或许是还没到真正的饭点吧，餐厅里还真清静，除了赵副总和王光辉，再就是服务员和桌椅板凳了。餐厅的规模不大，没有散坐，两排火车厢一样的开放式包间，大概有个二十多桌吧。

赵副总和王光辉随便找了一张桌坐下，服务员赶紧过来，询问二位想吃什么。赵副总问王光辉，王光辉说听领导的。不一会儿，两盘简单的菜肴就上了桌。

随便吃着，赵副总也随便唠着，可是王光辉却没那心思和你随便闲扯，巴不得赵副总立刻谈到那工作上的事。终于，赵副总把谈资引到了正轨上。

“你说你很热爱这个工作，是吧？”赵副总问。

“是的，赵副总。”王光辉答。

“那么，你就打算永远干这工作了？”

“那个，还没打算过呢。”

“噢，没打算可不应该呀，年轻人嘛，应该有理想有抱负，应该时时考虑自己的前途，你说是吧？”

“这个，我还真就没想过。”

赵副总笑了笑，说：“单纯，单纯也是一种美德嘛。”

王光辉没置可否，这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美德呢。

“不过吧，光靠某一种美德是解决不了许多问题的，比如前途，你说是吧？”

赵副总态度和霭，谈吐真诚友善，这让王光辉打消了许多顾虑，也让她的心态渐渐回到了正常。她说：“赵副总，您说的那些我都没想过。”

“哦，那么，你现在想想呢？”

“我想那些干嘛？”

王光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绝不是这么想的，挣钱，挣更多的钱，一直是她那次相亲受挫后的强烈愿望，只是目前，她还没找到一条行之有效的路。

赵副总又笑了，觉得如果不直接说说，这小丫头恐怕很难跟他合拍了。

“小王呀，假如现在还让你干这行，让你当老板，你干，还是不干呢？”

“啊？”王光辉吃惊不小，难免发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紧接着又来了两个，“赵副总，您这话啥意思？您开玩笑呢吧？”

赵副总也道出了一个问号，却是反问式的：“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王光辉忽闪了几下眼睛：“那，我可就不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赵副总坦率起来，索性直接摊牌，“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你在这项工作方面，是很有天赋的。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联手，共同打造一个新的平台，为我们自己工作，你看如何呀？”

王光辉这才明白了，赵副总和她谈的的确是工作上的事，但似乎，却与目前的工作脱钩了。可是怎么回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赵副总想另立门户，还要挖齐总的墙角呢？没等王光辉想明白什么，赵副总又说话了：“小王啊，年轻人，要目光长远，你总不能就这么一辈子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打工吧？如果你自己当老板，干上个三年五载的，或是十年八年的，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再向其他领域发展，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王光辉洗耳恭听，把赵副总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可是······赵副总说的那些，能是自己应该干的吗？真要那么干，是不是有悖于公共道德呢？一时她还拿不准。

“小王啊，”赵副总再次摊牌，“实话和你说吧，地点我都找好了，只要你说行，愿意和我联手，我就去交房租，然后筹办各项事宜，而且，不用你出一分钱，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怎么样，这条件还算优厚吧？”

王光辉动心了，能让自己挣到更多钱的愿望似乎在向她招手，但转而，她却更加感到，这里似乎有着某种解不开的疑问，于是问道：“可是，赵副总，您、您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给我那么优厚的待遇呀？”

“问得好，那我就来回答你。我是看中了你的业务能力，我想呢，只有你有了股份，把工作看成你个人的事业，你才能更加尽心尽力，你说是吧？”

似乎有些道理，但王光辉还是没答应。

“赵副总，不是我拒绝您，这事吧······要不这样，我回家和爸妈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这行吧？”

赵副总想了想，说：“行，回家商量一下也好，不过呢，这事不管最后怎样，你都不要对别人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王光辉当然明白赵副总的意思了，但爸妈对这事什么意见，现在她还真没办法知道。

第十章特殊应酬

董艳伶做好了饭菜，单等王旺和女儿回来。

今天的菜不全是和尚吃的那些，而是荤素搭配，由此看来，董艳伶还是很懂得养生之道的。

等了半天了，却一个也没等回来。董艳伶有些纳闷，不知道该回来却不回来，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坐在沙发上拨拉手机，通了，王旺说：“啊，我在外边有应酬，就不回家吃了，你和闺女就别等我了。”

董艳伶重又拨拉手机，通了，王光辉说：“妈，我这边有点事，工作上的事，您和爸吃饭吧，我不回家吃了。”

“那你快点回来呀。”董艳伶叮嘱，就怕女儿有意外。

“妈，您放心吧，我和单位赵副总在一起呢，一会我就回去了。”

放下电话，董艳伶皱着眉头疑虑重重。老公有应酬时有发生，不足为虑，可是女儿刚参加工作不久，今天下班不回家，却和什么赵副总在一起，未免让人多虑：那赵副总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是否有家室？对这些，董艳伶一概不知。她都后悔死了，刚才电话里怎就没问问，再打电话问？那也太······

董艳伶心事重重地呆坐着，格外想不明白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怎么的也没怎么的。王旺说他有应酬，有一半是真的，王光辉说赵副总和她谈工作，货真价实没假的。

没办法，自己填肚子吧，滨江公园那边，还有一百多人等着自己主持加领舞呢。

董艳伶稀里糊涂没滋没味地把自己喂饱了，就不太踏实地直奔滨江公园。

另一边，王旺正在老丈人家“应酬”呢。

王旺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工人，现在也都退休在家。见女婿只身前来，老两囗自然想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解决的特殊情况。

果然，几句寒喧问候后，王旺开门见山：“是这么一回事，昨天呢，我和单位同事给咱光辉介绍个对象······”

“啊，那是好事呀。”丈母娘首先乐了。

“别打岔，让小王说完。”老丈人说。

“那小伙子呢，是咱公司的职员。人家大学本科毕业，工作积极上进钻研业务，是他们处长精心培养的苗子。”

“啊，那更是好事啦。”丈母娘没扳住，又插了一嘴。

老丈人不满地斜了老伴一眼，只好亲自问了：“那孩子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岁。”

“这年龄倒合适。那，他家呢？他爸妈呢？”

“他家就是咱市郊的，爸妈都是农民。”

“噢——”老丈人沉吟一下，“农民也没啥不好，我和你妈不都是农村来的吗？咱这一辈子，不也过得挺好吗？”

“那小伙多高个？长什么样啊？”丈母娘性急，紧追着问。看来，她把她的性格遗传给她闺女了。

“那小伙子一米六九，不胖不瘦，容貌也就一般人吧，还算不错。”

“哦，那，你媳妇是怎么看的呢？”老丈人问。

提起媳妇的看法，王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连笑都是苦涩的。

“爸，您的女儿您还不了解吗？她想给咱光辉找个一米八以上的，还得长得漂亮，才华横溢的，您说这，这······”

“这丫头，要求可不低呀。”老丈人站在王旺的立场上，把他那一代人找对象的心迹表露得明明白白，“大个漂亮那倒好，可是，那是挑演员，咱居家过日子，第一条是务实。”

“老头子这话对，”丈母娘也跳到王旺的战壕里，“光好看，那是花瓶，中看不实用。”

王旺心里有底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这老两囗会和他统一战线的，因为当初，他和董艳伶的婚事，如果不是这老两囗的极力赞成，是不可能有今天的，当然，也就不会有董艳伶今天的“悔之晚矣”。

“那你再说说，咱小辉是什么意见呐？”老丈人问到了主体方面。

“小辉的意见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我想呢，只要咱们当老人的都同意，小辉的意见就好捋顺了。”

“小王，你今天来的意思是······”老丈人试探着说。

“这老头子，这你还不明白？”丈母娘用了个反问句。

老丈人看了看老伴，把目光转向王旺：“那，你也得让咱见见那个小伙子呀，不然，咱也不好说话呀。”

王旺乐了：“那好办，你们等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小郝哇，你上来吧，二楼。”

王旺出去开门，丈母娘指着王旺的背影小声说：“看见没？人家早有准备，要论心眼呀，咱那丫头哪行？”

说话间，王旺领着小郝进来了。

小郝仍旧穿着那天穿的那套衣服，把那双白色的运动鞋脱在了门厅，穿着托鞋进的屋。他首先向二位老人分别鞠了躬，问了好，才按王旺的吩咐，礼貌又有些拘谨地坐在老人对面的木椅上。

几乎近在咫尺，二位老人四只透视机一样的眼睛，把小郝上上下下甚至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幸亏他（她）们面容慈祥，小郝也早有心理准备，否则，说不定小郝会转身就跑呢。

随便唠着家常，渐渐，小郝也放松下来了，言谈举止也恢复了正常。王旺并没参与会谈，只偶尔为小郝敲敲边鼓，或是提示点什么。

二位老人当然也是“过来人”，而且，比他们的闺女董艳伶提前“过来”二十多年呢，对他们的处长女婿的用意，他们当然清楚得很，关键是，小郝本人的条件没有让老人不满意的地方，他们除了把笑意和点头转达给王旺外，再有点别的，可能也就是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了。

王旺心里更有底了，心想这回好了，咱们三股力量拧在一起，看你老董那“熊瞎子”，那立正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