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退几步，躲到了一旁的花架后面。

白琢双手握拳，眉眼越来越阴沉，几乎完全无视了身旁被他的戾气惊扰，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孟星阑。

孟星阑叫了几声“舣舟”，白琢完全没有反应，自顾自地消沉着。

他呼吸逐渐沉重，松开了拳头，却拔出了刀子，那刀刃眼看就要往自个儿胳膊上招呼。其他的三个人齐齐脸色一变。

青山白水喊着“二爷”，扑过去想阻止他。孟星阑比他们快一步，用尽全力握住了白琢的手腕，同时，用上了五成内力，在白琢耳边厉声喊道：“白舣舟！你现在在无双城无恙山上！不在上元城！你快清醒过来！”

青山白水亦是扑了过来，一个抱住白琢的腰，一个抱住他的大腿，两人哭得震天响。

动静忒大，沉浸在噩梦里的人终于慢慢转头，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去，戾气凶光却已经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空洞茫然，墨色的瞳仁很黑很黑，那里面原本闪烁的光芒，几乎看不见了。

他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砸在握住他手腕的孟星阑手背上。

他们离得太近，孟星阑一抬眼，就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易容的痕迹，他忽然意识到，白琢，从在飞卢山上祭拜完兄弟们，躲进孟家那天起，就一直没有以真面目示众。

哪怕对着飞卢山的兄弟，对着长灯会的朋友们，他也是戴着假面，藏着事儿的。

孟星阑呼喊他的声音，忽然发颤：“舣舟，醒一醒！舣舟！”

白琢又重重地眨了眨眼睛，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总算是对他的话有了反应。

孟星阑松了一口气，顺势把刀子拔出来扔到一边，揽住了白琢的肩膀，右手扣住白琢的的手腕把脉。

他体内的醉芙蓉毒性又发作了。这次的毒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无论是发作的时间地点，还是他毒发之后的模样，都与以往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可孟星阑并未发现白琢中了什么其他的毒药。

白琢好像猜到了孟星阑在思考什么，把自己的手从孟星阑手里抽出来，浑不在意地笑笑，“我回来之后一直挺好的，不过是前几天去救小周的时候，中了些惊雷教的迷魂香。回头你再给我开几副药吧。”

接着，他又低头看着还抱着自己的腰腿，眼巴巴泪汪汪的青山白水，哭笑不得，“好了我没事了，都放开罢。青山，你去喊晏姑娘吃饭，晏姑娘她人呢？再去喊一次。白水，你和星阑去开药方，再出门抓几副药。不要再眼巴巴看着我了，看的我心虚。”

他分派了任务，他们两个自然要去执行的，不过孟星阑暂时不想离开。他指了指白琢的脸，递过去一块帕子，说：“你方才哭的厉害，脸上带的面具都斑驳了，快擦一擦。”

白琢接过帕子，却用手擦了擦脸，下意识地回答说：“就这么一点儿眼泪，弄不花我的面具。我可是在面具上精心做了防护的，轻易拿不下来，也不会坏。”

话音刚落，就见孟星阑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

“舣舟，你怎么还戴着面具？”，都到无双城了，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好兄弟，不用再苦苦掩瞒了吧？

白琢立刻听明白了孟星阑语气里藏着的疑惑和不满，并迅速找到了一个适合的答案：“我在上元城戴久了这玩意，一时忘了摘下来。”

孟星阑点了点头，突然就伸手去碰白琢的脸，“那你现在可以把这玩意摘了。我以前戴过，知道它戴着有多难受。”

白琢侧身避开，孟星阑锲而不舍，定要揭开他的面具，两个人你来我往，你进我退，顷刻间就过了几十招。

青山早已离开了，白水又躲到了花架子后面，惊奇地看着一边喂招一边吵嘴的白琢孟星阑。

“舣舟，这是无双城，无恙山，你自己的宅子！没有外人！以我孟家在这的势力，你长成什么样，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质疑你，对你不利！你把面具摘了，咱们坦诚相待不好吗？”

“你傻吗孟星阑，正因为我想要做什么，才会一直戴着这面具！我让星夜大哥帮忙，好不容易留下了那一家子人。我不戴面具去拜访，万一把他们吓到了，吓跑了，咱们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你才是傻子！你忘了他是什么身份吗？哪怕你我长成阎罗鬼怪，凶神恶煞，我们诚心诚意去拜访他，他都应该以礼相待！以诚相待！会以貌取人、胆小如鼠随随便便就能被吓走的殿下，跟宫里那些魑魅魍魉有什么区别？那我们还不如另作打算！早寻其他出路！”

“可我不相信！他自十几年前输给了白臻，就一直隐姓埋名远离世俗，躲到今日！你我谁也没见过他真人，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性子？万一他输给白臻，就是因为他是个胆小懦弱，不堪设想的人呢？万一他那些功绩全是假的呢？”

“哦，是吗？你打听了那么久，竟然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那你千方百计跑来无双城，又为了见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原来，都是做样子的？”

……

两个人越打越激烈，吵架的内容也让白水越来越听不懂。

他跟着二爷这么多天了，只知道二爷要来无双城，从未听说过他要拜访什么人。

他和青山还以为，二爷是来无双城散心疗伤的呢。

还有，“殿下”“白臻”这些词汇，竟然可以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的吗？这不是宫里那几位的称呼吗？

输给了“白臻”的人又是谁？若说是文孝太子的话，那位文孝太子十几年前就被皇帝亲手杀了呀！

白水慢慢瞪大了眼睛，直觉发现自己听到了什么讲不得、了不得的秘密。

他看的专注，那二位吵的专注，有人来了都没发现。

青山不知道孟星阑和白琢正在吵架，引着两位客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两位，一位与孟星阑长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龄稍大些，气质成熟。他正大大方方又端庄得体地笑着，与身边的人讨论着无双城里的风俗景致。正是孟家现任家主，孟星阑的亲哥哥孟星夜。

另一位比起他年纪大了不少，并未蓄须，肤色格外白皙，眉目如画，一双又黑又漂亮的大眼睛像秋日天空一样明朗清澈。

他兴致勃勃地与孟星阑攀谈着，离那两个吵架的人越来越近。然后，笑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定格在了脸上，脚步也猛然停了下来。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见面了，还好巧不巧的，听到了他们方才的那几句与文孝太子有关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