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琢在水槽下细细冲洗着自己的鞭子，白珂提着扫帚簸箕路过，忽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换了新鞭子？用的称手不？”

正在熬药的晏小周闻言也看了过来，白琢的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将还带着血水的长鞭绕回了手腕上，用袖子遮住。

“原来的那把掉进河里找不到了，只好换新的，用久了倒也称手的很。”

白珂看着白琢极不自然的神态，又看看眼里噙笑耳朵红红的晏小周，瞬间了然。

他摆出一个白琢同款无欲无求的表情，缓缓补了一刀：“这银白色的鞭稍好生眼熟，上面好像还刻了名字……”

白琢微微侧头，干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话：“兄长在催你，你那边收拾完没有？。”

白珂把东西放好，来到水槽边，冲洗自己的佛珠和核桃，边洗边撞了一下白琢的肩膀，低声问：“这鞭子还是太过张扬，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你还在上面刻名字。次兄，你确定你要用它做你的武器？”

白琢拉起袖子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我只用这一次，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我拿它当个饰物，日日缠在手上，小周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当然了，这“饰物”是外人不可见的。

白珂啧啧两声，真成的祝福道：“我祝你们百年琴瑟，白头偕老。”

“这话，我曾经也对你和鹿姑娘说过。”

白琢盯着那串佛珠发呆，总觉得那串佛珠上沾着血迹，怎么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珂儿，每个人的一生里都要经历无数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人性本善，若是一味盯着错处，钻了牛角尖，连身边最重要、心里最在乎的人和事都忽略了，此后余生就只能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度过了。你……真的想好了？”

白珂面容恬静，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家礼，“次兄，我前几日在花灯会上遇见了柳深大师，大师邀我与他同去云游四海，我答应了。所以，你们以后都不必再劝我了，我心如磐石，已不可转矣。”

晏小周手中的长勺咚的一声掉进了锅里。她连忙低下头，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霾。

白琢这下不止是看那串佛珠不顺眼了。他紧盯着白珂，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面前的人像他的弟弟白珂，却又不是很像。

白珂将佛珠揣进怀里，抬眸一笑，不做过多的解释。

柳深大师年轻时在明光寺出家为僧，精通儒释道各家学术，还曾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立下不小的功劳。后来，大师离开明光寺，云游四海，渐渐隐藏了行踪。

能与柳深大师一同游历，是白珂运气好，也是他努力争取到的最好的归宿。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二人僵持了一会，白琢垂下眼睑，拍着白珂的肩膀长叹一声：“以后……照顾好自己，不要忘了我们，常回来看看。”

白珂乖巧应是。

这一章算是揭过了。既然已经对白琢坦白了，白珂所幸连白珣的书房都不去了，垂着头，慢慢走回了自己房间。

晏小周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烫伤疤痕。她撕下一截袖子，随意包扎了一下，眼睛却一直跟随着白珂。

“公子，白珂他是不是……”

白琢摆了摆手，神色疲倦。她只好咽下了所有的疑问，紧抿着唇角，默不作声的走到白琢身边，然后被他牵起手，一起走进了白珣的书房。

阔朗厚朴的书房里，原本满当当塞满了三个大书架的书籍已经空了大半，书案上平铺着一张大琰全境的地图，桌角旁四处散落着暗器和剑矢。

见到白晏二人，白珣拉了拉衣领，遮住身上还在渗血的绷带，然后拿起桌上的茶被喝了一口，指了指书案前两张凳子。

“坐吧。”

看来兄长知道珂儿的事情了，连凳子都只准备了两张。

白琢心头像堵了铅块，又沉重又难受。他默默的坐下，一言不发。

晏小周只好替他开口问道：“珣公子，您的伤不要紧罢？”

白珣摇摇头说无妨，眉头扑倒紧紧的皱着，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

这是他遇到极其烦心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可见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像白珂猜测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白珣下一句话就是：“晏姑娘，你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晏小周双手放在两膝上，一个很端正的坐姿，回答的也很干脆：“珣公子请讲。”。

白珣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西南小城，不无担忧的说道：“事发突然，我们在无双城的据点已经被白臻的人发现了。他那些暗卫们不久就会攻进来，我的暗卫们又伤了大半，不知能抵挡多久。为了保护桃源的老人孩子们，我想让晏姑娘，护送他们过云州天堑，去锦城隐居。”

他话音刚落，白琢和晏小周就异口同声的拒绝道：“锦城？不行，不妥当！”

白珣摇摇头，表情很是沉重：“这次与白臻的人联合的，是我的书童。他自小与我们一起长大，又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对他少有隐瞒，恐怕，现在白臻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据点。过天堑，去锦城，是在是迫不得已，唯一安全的去处了。晏姑娘，你看这儿……”

他指着云州天堑的位置，对晏小周解释道：“灵芝姑娘和她的族人就是从这里离开西南的，很有经验有他们带路，你们应当不会遇上什么危险……若是能与西南那些部落交好，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白臻的首要目标是我，他也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在云州埋暗线……”

解释的途中，他飞快抬起头，对白琢使了个眼色。

白琢心领神会，趁着晏小周被白珣绊住，一时脱不开身，他无声无息的溜进了书房里间。

罗汉床上多了一个玉枕，枕下压着一把刀子。

他从刀鞘里找到了一封信，飞快的看完，他将那封信揣进怀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晏小周身边，对白珣点了点头，眸中一抹灵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