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到，安开霁准时无情地把林熙拎起来，把人摇晃醒就带着走了。

林熙打着哈欠跟在安开霁身后进了封锁的商场，一路直达地下三层，刚出电梯这一抬头就一个激灵醒了：“哇，这是……架空层？”

昨天晚上听说他们打算把地下三层直接挖穿，但林熙也只是以为是挖几个窟窿方便下去罢了，谁曾想这是直接打通啊？地下三层除了靠近电梯口这小半层，其他已经全部被打穿挖空，还能看见架设的两台临时直梯。

他往下面张望了一下，隐约能看见些许亮光，还有一些屋顶：“咦？下面没挖开？”

“不确定实验间里面有什么，所以暂时只是把生活区域挖开方便进入。”有人回答他。

林熙转头看去，是个胸前别着研究院徽章的人。对方见他扭过头也冲他点点头：“初次见面，我是方起言。”

方起言呀……林熙也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位就是本次研究院方面的话事人了，据说是研究院里难得的人才，既有沉下心钻研的本事，又有管理好团队的能力。他以前的研究也涉及过人虫基因方面，后来转头主攻能量学了，再后来研究院管理层缺人，就又拉他去做了副院长，现在工作重心也偏向管理研究院了。

众人从直梯继续往下，越来越靠近实验室。林熙一眼看出来实验室外墙材质：皇宫地下实验室同款金属，只不过很薄，只是贴在外墙罢了。

“方副院长，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安开霁看向方起言。

方起言点点头：“接下来我会带人一间一间实验室排查风险，随后再进行资料转移以及研究材料转移，还请安上将多留心，以免有突发情况。”

林熙转头看了看他们带下来的人。其实也不多，不包研究院的人也就三十来人，毕竟这下面临时挖出来的空间还是比较小，放不下这么多人，人太多了就活动不开了，还有误伤队友的风险。

“那是自然。”安开霁点点头，分出五人跟随方起言等人进入实验室，余下的等前方排查出的安全空间足够大再补进。

方起言带了定位器进去，定位器连接到终端自动绘制实验室内部地图并发送给安开霁，实时共享。每确认一间实验室安全，他就会把这个地方的颜色变成绿的，并且还标注了每个区域的平均虫族能量浓度。

林熙一开始还勉强能打起精神看小黑点在实时地图上游走，看着看着他就又困了，悄悄打了个哈欠又甩甩头强迫自己站直。

安开霁瞥他一眼：“困了？”

林熙疯狂摇头：“一点也不！”

安开霁心说你这骗谁呢，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挂在眼睫毛上湿漉漉的自己还没发现。

不过林熙这么说了他也不戳破，只是说：“很快了，看，就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

林熙一看果然如此，顿时又振奋起来，悄悄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些，准备好进入实验室协助转移。

终于，方起言带人出来了。他摘下防护面具松了口气：“呼，排查完成，前方安全。”

“虫族能量浓度也很低啊，难道他们真的把所有虫族相关材料都封箱放上顶层了？”安开霁看看地图成品。

方起言闻言也说：“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总不会把所有最重要的材料都交给别人看管吧？”

“你的意思是……”

“外行以为做人虫基因实验，最重要的材料必然是虫族，其实不然。”方起言眯起眼，压低声音，“最重要的其实是人，是导入了虫族基因、能够存活下来、基因还能成功表达的人。当然，不满足上述条件的，就只是微不足道的失败品而已了。”

林熙面对着一排排培养箱，额角一抽一抽的，深吸口气才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往里走。

这些培养箱里面已经没有培养液了，只剩下一个个婴孩安静地躺在里面。他们的培养箱上写着各自的编号和诞生时间，分明看着是普通的孩子，其实却只是研究员手底下的实验品，还是失败的。

他又想起来方起言的形容：微不足道的失败品。

走近了些，林熙又看得仔细了，这些失败品或已经断气，或正在无力无声地挣扎。

“这间房存着的是刚诞生不久的，隔壁安上将去的那间存着的还是胚胎。”方起言站在他身后，语气幽幽，“这些都是他们基因融合的失败品，哪怕有培养液供给也活不了两天的。”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等死啊，哪怕直接杀死呢。”林熙看着左边角落，一个实验品的嘴大张着努力呼吸，手指蜷缩在一起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这样省人工啊。这个阶段，还没有意识，没有记忆，算是很不错了。”方起言长叹口气，把林熙拉到身后把他头扭向培养箱对面的办公桌，“好了，去找找资料吧。”

林熙脑子嗡嗡响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顺从地按照方起言的指示去搜资料。搜着搜着他又忍不住去看左边角落刚才那个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实验品，肚皮已经没有起伏了。

真正直面人虫基因实验品才能体会到书本上简单的一句“清理失败品”的内容。林熙抬头看方起言，他还是很镇定，带着手下的人检查，给予正在痛苦挣扎的失败品致命一击。

很快这个房间的失败品被解决完了，林熙也把所有资料一股脑打包传给了方起言，他跟在后者身边往外走，忍不住低声问：“方副院长，以前您经手的基因融合失败品……也是这样处理的吗？”

方起言点点头，叹了口气：“以前法规不明确的时候，什么实验都有人做，什么处理方法都有人用。我们之前那个实验室，像这个阶段的失败品最多的时候能有两百个，哪能一个个解决过来呢？反正人类胚胎培养又简单，失败了就再培养新的。”

“那更大一些的实验品呢？比如像四五岁的？”林熙追问，“如果他们只是不能表达特殊基因，你们会怎么处理？”

“继续养着，像养普通孩子一样。”方起言回答，他侧头瞥了林熙一眼，笑了笑，“很意外是不是？其实是因为能够活到四五岁的已经很少了，可能就是千分之一的概率罢了，这样的实验品，不论能否表达虫族基因都已经是珍贵的实验品了。当然，实验室能够提供的也就是普通的吃住，或许如果他们能够活到六七岁会让他们在星网学习，但肯定不会放出去的。作为实验品而言，这种生活已经是不错的了。”

“为什么？”林熙皱眉。

“因为如果是成功的实验品，他就不只是一个孩子了，他是一项财产。”方起言说，“在上一位帝王明确设定现行研究法规之前，实验品没有任何人权，他们就像一棵花一棵树，是研究员的珍贵财产，可以被杀死，也可以被研究。”

“对实验品而言，死亡只是新生，活着才是永恒的折磨。”他最后总结。

“那像他这样的，研究院会怎么处理呢？”林熙指向旁边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里面一个七岁大的男孩正通过小窗往外张望，门上挂着他的编号和简介：0，概率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