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绯衣是个什么来历？”在梁远州那碰了壁，叶卓言又不死心地去问颜折风。

颜折风是歧衡山掌门之子，对江湖上的事自然知道得多些，便小声回答：“这陆绯衣也没有门派，是近两年才小有名声，据说是因为常穿一身绯衣，才有了这么个名字。他爱喝酒，那一手醉剑，堪称一绝。”

“确能看出有几分功力。”叶卓言点点头。

那边已经有人将先前争斗的两个都扶了起来，江选作为御剑山庄首徒，自然上前去一番协调，不过实际制止那两人的陆绯衣却是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江选都已经出来制止了，为了给御剑山庄面子，这场争斗自然也就了了，那小童仍旧带着众人去各处参观，不过大家的心思早不在看这庄园上了。

“梁远州，你说那个陆绯衣的功夫与你相比如何？”叶卓言按捺不住，只安静了一会，便又凑到梁远州身边问。

“不在我之下。”

“那就也不在你之上喽！”叶卓言一下兴奋了。

梁远州闷声叹了口气：“你又想问什么？”

“据我观察，这些人里也就这个陆绯衣能与你一战，若是他都打不过你，别人自然对你也是小菜一碟。”叶卓言那骄傲神色，仿佛是自己打遍天下了一般。

梁远州却清醒得很：“这届扬名武会好手并不在少数，且两人对战，还要看配合，你也不必如此乐观。”

“配合？还有谁能比你我配合更好？”

梁远州无言，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认识也不过几日吧？

“不过奇怪了，好像没看到这个陆绯衣的队友啊。他与谁一同参加擂台呢？”叶卓言皱着眉回想。

这时候，走在他身边不远的林绝弦的声音传了过来：“赵浅月。”

“你们浣音门的赵姑娘？”这次不仅叶卓言惊讶，颜折风也有些意外。浣音门内就有不少好手，赵浅月怎么会与外人组队？

赵浅月可与林绝弦不同，她是如今浣音门掌门亲传弟子，身份高得很。

林绝弦淡笑了一下：“前来长安的路上下手害了自己的同门师弟，‘不得已’与陆绯衣做了队友，这就是赵姑娘找队友的方式呢。”

叶卓言和颜折风闻言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这么狠的女人，还是不要谈论为好。

虽然中间出了些意外，不过这一应准备还算顺利。扬名武会的第一轮比赛终于要在众人期盼之中开始了。

叶卓言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擂台，前一晚，他甚至难得因为紧张而毫无睡意。

“梁远州，你睡着了吗？”

整个庄园都熄了灯，叶卓言翻了两下身，轻声地试探。

屋子不大，两张小床并排放着，他旁边的梁远州离得并不算远。

等了好一会，没听见梁远州的反应，叶卓言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一颗不大的夜明珠来，借着些微光亮，往桌案边走去，上头搁着的是他的残雪剑和梁远州那柄横刀。

梁远州的横刀和他的人一样，几乎不添任何装饰。世人总喜欢在剑身上纹纹样，又或者在剑柄上挂些坠饰，在梁远州的横刀这里，通通没有。

叶卓言对着他们两个的武器瞧了好一会，最后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将夜明珠放到旁边，伸手去解自己剑上挂着的一个并不算大的流苏玉坠。

那玉坠是两块玉玦相合，本是他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在他拥有了残雪剑之后，他父亲就将这块玉送给了他。

叶卓言出来没带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块玉上带着灵气，他便决定将这两块玉玦分开，给梁远州的刀上也挂一块。

有人参加扬名武会，可是提前一年就找好了队友练习，他们两个才认识不久，当然得找点别的法子弥补。

有他的玉带在梁远州的刀上，就表示他们两个心有灵犀，到时候肯定默契无比。

可谁想到，正在他美滋滋地将解下来的玉玦偷偷系到梁远州的横刀上的时候，屋里一下亮了起来。

“谁！”叶卓言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里的玉扔出去。

梁远州举着一盏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我，我没做什么啊……我睡不着，我就起来转转……你不是睡着了吗？”叶卓言起身，挡在桌子前。

梁远州摇摇头：“你骗人的本事真是远不如被骗的本事。”

“你说什么？”

梁远州压根没理会他的疑惑，他走过来，扒拉开叶卓言，看见了他才系了一半的玉玦。

“这是什么？”

“玉啊。”

“你的？”

“不然还能是你的啊！”叶卓言不满地撅撅嘴。

梁远州看了他一眼，抬手想将那块玉玦拿起来，叶卓言却一下按住了他：“你不许解下来！”

“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影响你的招式。”

“这怎么就华而不实了！这可是我娘亲手给我爹做的！”

梁远州的动作顿了一下：“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拆开。”

“我……我……”叶卓言支吾了两声，最后豁出去了似地道：“人家的队友都练习了好久，你不是说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吗，我想着这样兴许能更有默契一些嘛……”

他越说声音越小下去，显然叶卓言自己也清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也不过是安慰人的罢了。

可他心里确实没底。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参加扬名武会，谁不想拿首名呢？

梁远州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伸手拨弄着玉玦下头的流苏，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梁远州摇摇头，将手里的灯放在桌上，抬手将那个系在自己横刀上的玉玦重新系紧。

“这样呢？”

“你不解下来了？”

“为了我能安稳地睡个觉。”

叶卓言撇撇嘴：“还不是看到我的玉玦好，这才改变了想法，切。”

不过下一刻，他自己又灿烂地笑起来：“这样看起来我们就也是很默契的队友了嘛！”

梁远州垂眸，看着那两块挨在一起刚好对称的玉玦，很浅地笑了一下。

“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可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卓言的玉玦真起了作用，总之第二日的首轮比赛，他们两人真就配合默契，宛如已经磨合多年的老搭档一般。

梁远州的横刀有力拔千钧之气势，刀身虽窄，可却有如一道耸立的刀墙，能挡下对手的攻势，还能以秋风卷草之势发动攻击。

叶卓言的剑则如惊鸿游龙，其快无影，其疾如风，不仅能填补梁远州的缺漏之处，还能抓住对手的失误一击即中。

两人刚好互相弥补彼此借力，竟是将第一轮的对手纷纷打下擂台，一时赢得掌声无数，叶卓言因此更神气了，恨不得把“老子是第一”写在脸上。

相比之下，颜折风和林绝弦就艰难很多。

颜折风一柄箫出神入化，林绝弦一张琴可比天音，单拿出来，两个人都是很厉害的，可合在一起就也不知是哪里不对，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不过靠着他们过人的个人能力，虽未能连胜，可进下一轮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一日的比赛结束，叶卓言就和梁远州一道以未尝一败的战绩登上了扬名武会排行榜的首名。

“你看看这些人有多势力，我们不过是得了第一日的首名，就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啧啧啧。”送走了前来赞誉他们的御剑山庄庄主钟勤，叶卓言围着送来的那堆东西感叹。

梁远州坐在一边擦拭刀身，闻言只是轻笑了一下。

“你这笑好像颇有深意啊。”叶卓言凑过去问。

梁远州收了刀，从那堆东西里挑了一盒珍珠：“这东西你不要吧？”

叶卓言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要这个做什么？我要是想要，比这好的都多了去了。你喜欢这个啊？”

“我不喜欢，拿给别人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

“拿给别人？”叶卓言微微皱眉，“你要拿给谁啊！我也要去！”

梁远州一直走，都走出了他们居住的庄园，还在沿着那条小路往外面去，叶卓言跟在他身边，越来越好奇：“你要去哪啊？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那会是笑什么呢？”

梁远州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这个小傻子解释一下：“送东西不过是个幌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日后小心些。”

叶卓言垂眸沉思了一会，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意思，那个御剑山庄的，盯上我们了？”

他转而又冷哼了一声：“盯上就盯上，有本事来教训我，我用残雪剑给他厉害！”

梁远州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不清楚，还是算了，总归他一直在这，有他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这到底要去哪呀？”叶卓言跟着他走进了一处小小的村落，越发好奇了。

来的时候就知道这边有个村子，可梁远州会来这，叶卓言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不是淮南道的人吗？难道在长安还有亲戚？

“哥哥！”

正出神的叶卓言被这清脆的一声哥哥给喊了回来，他一个激灵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还梳着双髻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开心地朝梁远州跑了过去。

“这是，你妹妹？”

“舍妹梁婳。”梁远州朝他介绍，而后又看向梁婳，“这是叶卓言，叶哥哥。”

梁婳大概听自己哥哥说过，顿时就睁着一双欣喜的大眼睛看着叶卓言：“叶哥哥！哥哥说起过你！”

“这是你亲妹妹？”叶卓言惊呆了。面前的小姑娘古灵精怪，除了有些过于瘦了，实在是很讨人喜欢，和梁远州那个闷葫芦完全不像是兄妹两个。

梁远州点点头，将那盒珍珠交到梁婳手中：“拿这个给杨婶，换些银子，可以买好吃的。”

梁婳捧着那盒珍珠笑得开心极了：“这是哥哥赢来的吗？哥哥真厉害！”

叶卓言是家中独子，从没体验过有兄弟姐妹是什么个滋味，他看着梁婳夸奖梁远州的样子，顿时就不服了。

“小梁婳，这可是我和你哥哥一起赢来的，你怎么不说我厉害？”

梁婳倒是很配合：“叶哥哥也厉害！和哥哥一样厉害！”

受到夸奖，叶卓言很受用，他大剌剌地挥手：“你哥哥和我是队友，他妹妹就是我叶卓言的妹妹，以后来长安玩找叶哥哥，叶哥哥罩着你！”

梁远州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只有一个妹妹，现在他觉得，多了个祖宗……

“咦，哥哥和叶哥哥有一样的玉！这也是赢了才有的吗？”小梁婳发现了哥哥的横刀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说起这个，叶卓言那可更来劲了：“这可不是赢了才有的，这是我送他的！怎么样，好看吧？小梁婳，你要是喜欢，赶明叶哥哥也送你一块玉好不好？”

“好看！真好看！叶哥哥真厉害！”

“那可不！”叶卓言提溜起自己的残雪和梁远州的横刀上的玉，越看越觉得，真乃天作之合，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