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

第 7 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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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个课间都要去厕所打扫,要花一整天才能将这栋四层的高二教学楼卫生间全部打扫一遍,阙非泽说一不二,他说今天不打扫,就每个课间都站厕所里监督似的杵在一旁,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很轻快的样子。

没有法力,我拖得很辛苦,如果现在要我写一篇关于体力劳动是否真具备悔改教育意义的论文,我一定才思泉涌,能洋洋洒洒弄出一篇积极正面的长篇大论。

我太后悔放任阙非泽和班主任发生口角了,我该,我记着了,我下回一定不隔岸观火。我想是这么想,但事实是接下来每一次他那么作我都没直接阻止过,还经常沦为帮凶。

终于又结束了一个课间,我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精疲力竭,只想闭眼睛睡觉。

想闭......

我睡着了。

我很困,我睁不开眼睛,睡得不是安稳,老师讲课用的扩音器吵吵嚷嚷,我用胳膊把脑袋圈起来,指望能盖住一点声音。

不知道法力耗尽是不是和体力挂钩,每次法力耗尽,我总是比平时容易累。

我把头朝里转,忽然有什么东西兜头盖住了我的脑袋,耳边嚷个不停的音响声变成一阵轻快和缓的纯音乐。化学课怎么会有音乐呢?我脑子里冒出这个问题,但我并不想去深究,我实在太困了,本就处于睡着的临界点了,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次我真的睡着了,我慢慢坠入一个如水一样温柔的梦境里,而那阵轻快缓和的曲调,则一直盘桓在我梦中,使得这个梦,也那么轻快和平和。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明明没有来过,却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

这里很漂亮,仙雾缭绕,朝云叆叇,巨大的树冠直插云霄,有一种五颜六色的鸟在上面飞。

花草繁茂,溪水涓涓,天空一碧如洗,云层诡谲磅礴,恍若一副瑰丽无边的画卷。

我是谁?

这是我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在我的梦里。

我看不见梦中的我是什么形态,我甚至无法控制这个自己,我像一个以第一视角看电影的旁观者一样,只能看,不能改变事态。那些五颜六色的鸟很喜欢“我”,它们叽叽喳喳在我身边环绕,时不时在我面前停下,和我说话,神奇的是,它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它们告诉我,小太子又用桃子砸它们,小太子太坏了,叫我躲起来,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用桃子砸。

它们说着就飞远了,似乎真的很怕这个小太子。

我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我听懂了它们的话,梦里的“我”动了动脚,但没有离开。

远方气定神闲走过来一个穿儒装白衣的男孩子,粉圆玉雕,扎两个分髻,他噘着一张红红的小嘴,皱着两道稚嫩的弯眉,隔着大老远便拿着一道色泽靓丽的黑鞭喊起来:“那些笨鸟是不是又同你告状了!”

语罢相当有气势的当空挥了一挥,“咻”一下出现在我眼前:“傻鸟!笨鸟!我母后的蟠桃是谁人都吃得的东西吗?浪费!”

小家伙数落完他口中的笨鸟,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臂抱住我一条腿,没有任何犹豫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桃子,举起他稚嫩的手把桃子送到我嘴边。

“我”低下头,一点点啄起来。

小家伙很欣慰,索性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纯真的笑意:“你多吃点,太上老儿说这桃儿有助修为,我每天给你偷一个吃,你很快就能化成人形了,等你化成人形,我们就能一起玩儿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报仇!踩烂那老鳖的窝!”

他开心的看着我,弯成两道月牙的眼睛里盛满希望,仿佛已预见“我”化成人形是何种模样,让我感同身受的产生一种“我要努力吃,我要快点化成人形”的澎湃地想要追赶时间实现他愿望的迫切。

按理说这只是个梦,这种感觉应该会伴着梦的结束而消失,可当我从梦中醒来,那种要努力吃东西,要快快长大的感觉还那么鲜明,鲜明到我中午都忍不住多吃了碗饭。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梦里的音乐声却还在继续,反应了好几秒我才发现音乐的来源是我耳朵里的耳机。

这阙非泽的。

我摘下来,身边阙非泽少见的在认真听课,他专心在一个本子上写写涂涂。

而我头上盖着一件校服外套,遮住了刺眼的太阳光。

我以为我睡了很久,但其实这节化学课都还没结束。

我把外套拿下来,阙非泽察觉到我醒了,歪头看了看我,朝我伸出手。

我楞了两秒,忙摘下耳机还他。

睡得好舒服,我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精神好多了。

阙非泽看我打完哈欠,不发一语转回头。

我则继续懒懒地趴着。

不知道阙非泽怎么跟老师解释的,让他这么放任我明目张胆地在课上睡觉。

我不想听课,偏了偏头,把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有难得一见的火烧云,阙非泽端坐在窗边,像一尊经由上帝之手雕刻而成的精美雕像,沐浴在他创造的美好人间里,偶有麻雀或白鸽偶尔到树上一游,叽叽喳喳的,半真半水还原了我的梦境。

我眨眨湿雾雾的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泛着一层温暖的柔光。

人类性格的多样性,造就了这个多彩的社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就有各色不同的家庭,性格各异的家长。

阙非泽是本市市长的儿子,不知道市长大人会不会也这样强制性他参加宴会或者酒席,不过我觉得不会,因为阙非泽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管的样子。

我名义上的大哥在我下午放学时直接派车来接我去某某公司总裁公子的生日宴会。

阙非泽总神出鬼没的,我本来想跟他说一声,结果他又不见了,我还挺失望的。

在车上换下校服,穿上一套偏少年风的西装,大哥把我扔进宴会里,嘱咐我去和那位总裁大人的公子交朋友,然后就自己应付他的待开发“朋友”去了。

我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拿了一杯香槟,看着被人众星捧月一样围成好几个圈的寿星公,深感任重道远。

上一世,我老爹曾在我的学生手册家长评语那一栏中写到:除了模样拿得出手,旁的一概不怎么。这条评语在其他家长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超八百字对自己爱的结晶的好评中特立独行,被笑出鱼尾纹的班主任配了我的证件照和成绩单一起发到“一句话证明你爹是你亲爹”的热门话题上,转发点赞过万,许多网友留言道:是亲爹没错了。

天知道其实我成绩一直很好,只那段时间沉迷星际迷航才在期末考考出了那样惨不忍睹的成绩,我那忙得昏天黑地的工程师老爹平时也不关注我的成绩,以往的家长评语甚至是我自己动手DIY的,谁知道他偏偏心血来潮关注了一下我那个学期的成绩单,就说了三个字“啧啧啧”,然后大手一挥,写下了这句流传甚广的评语。就这样,直到我中考考了全市第三,市里登报表彰,楚萧凉这三个字才彻底和学渣脱离关系。

其实我知道,他评语里的“旁的”指的不止是成绩,更特指我的情商。

在旁人眼里,我是个乖孩子,好学生,我成绩好,不惹事,历来老师都对我寄以厚望,只有我父亲明确表达了他的担忧,我没有朋友,这很让他伤脑筋。

我有很多同学,后来还有很多同事,但我没有朋友,这是事实。我介绍他们的时候回自动带入,这是我同学,或者这是我同事,而不是朋友。

合则合,不合则分,心理学家认为,人不是每个时段都需要朋友的。独来独往是我的特性,我也不曾为此感异。

况且,后来我不是认识了岳丘、阎王他们?我认为我的情商没有问题,只是没碰到合适的而已,不要以为只有找男朋友的时候才需要合适,朋友也很需要,甚至比男朋友更需要。

我好像总是跑题,我只是想通过以上一大串说明一件事:我不擅长交朋友。

“小凉。”大哥走到我旁边,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喝了一口香槟,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我不热衷于交朋友,但热衷于和我交朋友的不在少数。

因为我长得好看,不是吹牛,是真的好看,好看到只要稍微加以利用,这样貌就足以成为一把利器。

我老爹把乱七八糟的胡子剃干净,也是一枚有棱有角的帅气大叔,只是他总是喜欢把自己弄成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告诉我说,要扬己长,避己锋芒,你太好看了,别人容易选择性失明,就看不到你的能力了然后就也总把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幸好我们的颜值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什么鬼怪造型都hold得住,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逢人就长叹短嘘地说我下半辈子可能要靠脸吃饭了。

在他们老知识分子眼里,这是个很丢脸的事。

我走到人群边缘,有人看到我了,但他们争先恐后的挤在前面,没有工夫理我,我也没太在意,因为我知道更多时候,权势比美貌更吸引人。

我本无意硬和人家交朋友,索性顺水推舟,佯装被推搡出来,踉踉跄跄往后蹦。

“咚”一声,计划失误,我撞到了人。

香槟撒了一点点,滴在我鞋子上,我扭头一看,居然是阙非泽。

他的脸经常那么臭,我习惯性要道歉,却被他率先一步拽到身后,然后一把把挤开我的人推开。

他也穿了小礼服,是沉稳的深黑色,遣人精心梳理过的发型衬得他越发眉眼精致,比这场宴会的主角夺目千倍百倍。

阙非泽很生气,他一生气,其他人就不敢生气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脸沉到那种地步的。

那人撞到桌子,香槟塔倒了。

稀里哗啦的,整个会场的人都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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