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伴们走了之后，德拉科又睡了过去。当他醒来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提醒着他已经到了下午。

“孩子，你醒了？”和蔼的声音蓦地响起。

“是的。”

德拉科伸了个懒腰，自然地接了一句。下一秒，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谁？”他用手肘撑着床，抬头望去，赫然发现校长先生正坐在隔壁床上，手里拿着一包零食，笑眯眯地看着他。

“睡得好吗？”

“……”德拉科眨了眨眼，不明白邓布利多来这里做什么，“还好。”

邓布利多笑道：“看样子，你了了一桩心事呢！”

德拉科露出一个假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了没了。虽然爸爸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陷入了沉睡，德拉科不必再担心他将来会跟随伏地魔，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心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轻松不下来。

“先生，我爸爸来霍格沃茨只是为了见你吗？”

“可以这么说。”

“那……原因呢？”

邓布利多笑道：“一个本子。”

“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

“看来你知道那个本子。”

德拉科呆愣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虽然邓布利多未必喜欢自己，但也不会害自己。

“那个本子……是我带进学校来的。”

邓布利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德拉科抓抓头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个本子到底有什么秘密，只是在暑假的时候，看到我爸爸把它丢进了金妮·韦斯莱的坩埚里，觉得……可疑，就拿了出来。”

他边说边偷偷觑着邓布利多，想看看他的反应。但邓布利多始终微笑着看着他。

这似乎给了德拉科一点点勇气，他决定说更多，“日记本里有两个人和我对话，一个是汤姆·里德尔，另一个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好像一直在保护我。我想，这也是我没有被里德尔控制的原因。后来，本子丢失了，被洛哈特捡到，后面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你说，日记本里有两个人？”邓布利多问道。

“对，”德拉科点头，“那个保护我的人，说是我的监护人，可从来不告诉我他是谁。”

“我入学第一天，血人巴罗说过，霍格沃茨里有一个看不见脸的幽灵。在禁林里，马人费伦泽也说过，有一颗星星在保护我。我不知道他们说得是否是同一个，也不知道和监护人有没有关系。”

邓布利多似乎对德拉科的疑惑无能为力，但还是安慰道：“尽管不知道是谁，可既然保护了你，那必然是个可靠的人。”

德拉科犹疑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又坐了片刻，表示德拉科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去找他。说到这，德拉科还真有一个问题要问。

“先生，汤姆·里德尔消失时化成了一个光球，那个光球已经撞到我身上了，可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是什么我们没见过的魔法吗？这是……黑魔法吗？”

“你认为魔法有黑白之分吗，孩子？”

德拉科想了想，摇了摇头，“这要看用魔法的人会用它来做什么吧。一般情况下，所谓的黑魔法都是给人带来伤害的魔法，可同样一个魔咒，如果先杀死了伏地魔，又杀死了麻瓜，这该怎么定义它呢？所以我觉得，魔法本身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用魔法的人。巫师可以分黑白，但魔法，不应该有黑白之分。”

“你说得没错，孩子，”邓布利多赞赏地点点头，“有些魔法之所以被称为黑魔法，不只是因为它们会给人造成伤害，还因为一旦巫师领略到它们的强大之后，会对强大的力量更加渴求，欲望会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人的信念便会发生改变，不惜伤害别人来得到巨大的力量，这就是黑巫师。归根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是啊，是黑是白，都是人的选择。”德拉科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又想到了卢修斯，想到了他把日记本放进了金妮·韦斯莱的坩埚里。这固然是错误的，可自己做得对吗？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自己带着日记本，它就不会丢失，不会被洛哈特捡到，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如果当初到了霍格沃茨第一时间把日记本交给邓布利多，不但这些事情大概率可以避免，说不定邓布利多还能尽早解决伏地魔，那爸爸也许就不会……

邓布利多可是当世最伟大的巫师啊！就算他不喜欢斯莱特林，也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处于危险中。可现在，因为自己愚蠢的选择，似乎错过了一次消灭伏地魔的好机会呢……

“对不起。”德拉科第一次用如此真诚的眼神看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孩子？”

德拉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总是会把事情搞砸。”

邓布利多笑了，“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似乎没想到邓布利多会夸自己，德拉科微微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位老校长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做法并不完美，可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是……是吗？”

“要相信你自己的心，孩子。”

德拉科耸了耸肩膀。相信自己，谈何容易？

邓布利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另一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听哈利说，你已经承认他是你的朋友了？”

“他总是纠结这个问题，太烦了。”

“这样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你和哈利有很多相同的小习惯。”

“……”德拉科愣了愣，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您提醒，先生，我会改掉那些习惯的。”

邓布利多不禁被他这种孩子气逗笑了。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德拉科在校长先生离开后竟然又睡着了。然而这一次他睡得没有太深，隐隐约约地总是听到有人在说话。

“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没用。”

逐渐清醒过来的德拉科听到这句话，内心不禁一颤。这是西奥多的声音。

“韦斯莱可以和波特一起冒险，波特可以和你互相保护，而我们，似乎只能在你受伤昏睡后傻傻地坐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德拉科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醒过来说些什么，打消西奥多的这种念头。

“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德拉科情绪有些激动，他正要睁开眼坐起来和西奥多好好说这件事情，却又听西奥多说道：“你好好休息，吃的我给你加了保温咒放这里了，醒来就可以吃。我先走了。”

西奥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德拉科才睁开了眼睛。他是想和西奥多好好谈谈的，可是刚刚又明显能听出西奥多是知道他醒了所以才匆匆离去。这种情况下，他又不敢睁开眼了。这一看，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竟不知道谁更怂一点。

“马尔福！”

在德拉科愣神时，一个轻快的声音给他唤回了神。

“你又来了。”不用看德拉科也知道是破特，面无表情地打了个不怎么热情的招呼。

“我得来给你送吃的啊！”哈利走近他的病床，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食物，“诶，西奥多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哈利歪歪头，“他吃晚餐时嘱咐文森特和格雷戈里给你拿点吃的呢！全是你喜欢吃的！”说着，他也把自己带的食物放在了床头柜上，和西奥多拿的一模一样。

德拉科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色，“你这么晚出来，不怕费尔奇抓到你？”

哈利显得极为不在意，“只要说是来看你，费尔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德拉科看着哈利有恃无恐的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

兴许是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德拉科倒是精神奕奕的。哈利愉快地决定要留在校医院和德拉科彻夜长谈，然而这个决定刚刚说出口，就被庞弗雷夫人无情地拒绝了。

等哈利依依不舍走了之后，德拉科也觉得无聊起来。他拿起西奥多送来的馅儿饼吃了两口，又觉得没什么胃口，干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就在他愣神之际，突然又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片刻后，斯内普来到了他的病床前，手里还捧着两瓶魔药。

德拉科坐起身，呆愣愣地看着斯内普，斯内普也没打算和他说什么，只是把魔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

“……”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小会儿，最终德拉科败下阵来。

“教授，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斯内普似乎就在等这一句，听德拉科这么问，他也开了口，“你好像很笃定黑魔王会卷土重来？”

德拉科理所当然道：“他已经重来过一次了，还记得吗？”

斯内普当然知道德拉科说的是一年级时魔法石的事情，那时他看着德拉科倒在自己眼前，包括前几天突然在办公室倒下，都让他很是惊吓了一番。

“他现在很弱。”斯内普冷硬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可是他有好多信徒会为他做事。”德拉科说道，“奇洛是一个，我爸爸是一个。”韦斯莱的那只老鼠是一个，阿兹卡班里还有好多个。

斯内普没有讲话，不知道是不是对德拉科的看法无言以对。然后，他听到德拉科接着说：“教授，我比较想知道，您算不算一个？”

魔药教授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他瞪向德拉科，似乎要看透他是什么意思。

德拉科并没打算让他费心思去猜，而是自顾自说道：“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除了伏地魔就是邓布利多，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所谓的领袖来追随呢？为自己而活不好吗？”

他想起了上辈子，斯内普和纳西莎订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帮他杀掉邓布利多。德拉科心里明白，这个人会答应妈妈那样无理的要求不是为了自己，甚至自己不过是他某个不为人知计划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什么，可他还是感激斯内普帮他化解了那个灾难。

“教授，虽然我未必是您最喜欢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的学生，但您是我最喜欢的教授，一直都是。我把您当成和我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家人，我也想保护我的家人。我知道我没什么突出的亮点，没有黑魔王的野心，也没有破特的正义，做不了十足的好人甚至连坏人也做不了，可……我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们远离那些。”

“不过，我又似乎总会弄巧成拙，您一定认为我很没用对不对？”

这么煽情的话上辈子的德拉科是决计说不出来的，不过之前对纳西莎说了一遍，现在对着斯内普再说一次似乎也没那么难。

斯内普听了德拉科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除了卢修斯和纳西莎外，这孩子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现在，或许更早，他把自己划进了家人的范围，并试图用这副瘦弱的小身板保护他们。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德拉科的头，可是又有些犹豫。

这算什么呢？自己只是他的教授，还有重担在身，绝对不能有软肋。

德拉科自认为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能感觉到斯内普的犹豫，怕对方终究会排斥自己，于是抢先躺了回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教授，我困了。”

斯内普盯着那团被子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没来得及落下去的手，最终带着一点失落走出了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