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中的对面，是一所废弃了的二本私立大学，大学校园里有一个体育场，附近的很多学生都会来这里打篮球，踢足球。

付小洁在校门口的小商店里买了几罐冰啤酒和汽水，提着往足球场走。

路过消火栓时，还对着箱门上的蓝色镜子照了半天。

她扎了个丸子头，抹个玫瑰色的哑光口红，上面是露脐的紧身短袖，淡紫色显得肤色白，下面是浅色牛仔短裤。

青春靓丽。

虽然她对这些美妆穿搭有很多兴趣，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一方面她零用钱不多，想买好的不太够，买差一点的她不屑用，另一方面，她喜欢的那个人，喜欢清纯类型的女生。

付小洁和占易还有许飞，秦鹏他们都是一个初中一个班出来的，考的成绩也差不多，就进了同一所高中。

二十二中的学校里，不知道多少成天不搞学习，就想着搞男人的小太妹盯着占易。

她碰巧和占易是一个班的，明面上暗地里不晓得给他挡过多少次桃花运。

她说过，说和占易是一对，也说过占哥外面有女朋友，最后甚至连搞基这钟话都讲出来了。

她喜欢占易，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足球场上，绿草茵茵，球门是白色的铁杆子，下面挨地的那一圈已经不好用了，随便来两个活人，一边一抬就成了个可移动的球门。

阳光刺眼，付小洁用手遮着额头，她出门急，忘记带伞。

球场边上的休息架是阶梯式的，淡蓝色。

许飞坐在上面，看得远，他转头刚好瞅见付小洁。球场很大，隔了这么远，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一嗓子：“付小姐！！”

“小姐你妹。”付小洁低声咒骂了一句，还是踏着步子往许飞那边走。

“占哥呢？”付小洁扫视了一轮他们坐着的七八个人，都穿着黑白色的球衣，整齐划一，就是没看见她心心念念的那抹重色。

“占哥上补习班去了。”许飞的那个班字还带了儿化音，有点调笑的意思。

“哈？”付小洁张着嘴，不敢相信的模样。

“什么补习班，足球进修班吗？”她惊讶过后问了一嘴。

许飞：“数学班，就花夕跳街舞楼下那个。”

付小洁：“他…脑子是不是进啤酒了。”

许飞：“人家追妹子去了。”

“什么妹子？”付小洁警惕地问。

“不晓得，没看着，占哥说是初恋情人，还有什么小白兔…”许飞摸着头发回想着占易说的话，现在想起来，还是，真她妈别扭。

“初恋…”付小洁若有所思地嘀咕着。

“我这儿有伞，撑不撑，回头给你晒黑了。”许飞从书包里取了一把专门给付小洁备用着的太阳伞。

身边的秦鹏和另一个黑皮寸头狠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付小洁把塑料袋放在第一级的台阶上：“你们一会儿踢足球的吧。”

秦鹏：“是啊，嫂子～”

许飞别过脸笑。

付小洁眯着眼睛，没搭理他们的暧昧起哄：“占哥来吗？他这会儿就在上课吗？”

许飞看了看手机，说：“就这会儿，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

付小洁淡淡地撂了一句：“那你们踢，我先回家了，天热…”

许飞挥着手，笑着和她说了拜拜。

付小洁转身的瞬间，他撤下了脸上的笑容，空落落的，有点落寞。

所谓一对二，在许栖文老师那里就是一个超小型的普通课堂。

课桌，学生，黑板，老师，什么都跟学校里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小了几个size，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小了几个量级。

“在b点到c点做一条辅助线，这条线和bc平行的同时，又正好和线段ab成一个直角…”

教室的面积不大，老师的声音如同落在她的头顶，有分量和震感。

尹则灵曲着手肘在专注地记着笔记。

她用中指顺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左边眼睛的视线一下开阔了不少。

左边那道浓烈炙热的目光也直挺挺地射了过来。

她无措地又扒拉了两下头发，把刚刚挽在耳后的乌发又顺回脸侧，余光里遮住了他探照灯一样的视线。

她食指和中指紧了紧笔身，心中紧张。

从她今天来上这个一对二的补习班，推门进教室，震惊地看见这个人也坐在这间教室里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不管不顾地锁着她，旁若无人，也毫不掩饰。

许栖文用眼睛冷视了他好几次，占易都跟没看见一样。

“第二十三页的第七，八题，给十分钟做一下，这两道题就跟黑板上我讲的这道差不多啊…”

老师布置了两道课堂随练，布置完题目后就坐在黑板旁边看书。

她在草稿本上画图，用尺子画辅助线。

她把水性笔搁在桌子上，动手去翻笔盒里的自动铅笔。

桌面光滑，有起伏，水性笔滚动了几圈，翻身掉下了桌子，在白瓷砖的地板上发出了细脆清亮的声音。

她用左手撩着头发，低头去看笔的位置。

好死不死，正好掉在了占易的椅子下面。

她抬头，顺着椅子腿，到椅子靠背，再到他紧瘦的胸膛，脖子，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看看她，又瞧瞧那只笔。

许栖文老师看见他两像要讲闲话的姿势，拿着书轻咳了两声。

尹则灵像弹簧一样迅速转身，抄起桌子上的那支铅笔继续画图。

她听见占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他弯了腰，帮她去捡那只笔。

他们是共用的一张长桌子，靠得很近，也就比学校里的同桌远了个十公分。

他此刻弓腰，往下探。

尹则灵下意识地往右边挪，给他腾位置。

她还看见他的头顶，头发虽然染成红色，还烫了，却仍然很柔软的样子，像猫咪胸脯的绒毛，细细软软的。

占易已经捡到了笔，看见她整个人往远处闪，心生出了一种捉弄她的欲望。

尹则灵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粉花的雪纺裙，裙摆刚刚没过了膝盖，露出一截细白似嫩藕的小腿。

她穿了一双小白鞋，鞋帮矮，她的鞋口大。

他把那根笔就这样插进了鞋沿和她脚踝之间的空隙处。

像在他认定的领土上插上一根旗子一样。

尹则灵的脚倏地一缩，笔杆冰凉，身体的舒适区中忽然纳入了一个异物，像整齐无缝的牙齿里卡进一根鱼刺。

她羞恼地瞥他一眼。

他嘴角一抹得逞的坏笑。

她看一眼许栖文，她正低着头看书，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小打小闹。

尹则灵抬起了左脚，用手拔出了那根笔。

要收回课桌的刹那，他攥住了那笔的另一头。耍她的把戏没完没了，一波接着一波，他乐此不疲。

她气恼地拽了两次，他也就着她手的力量跟着走，但就是不松。

尹则灵的笔盒里一般就只有三只笔，一根铅笔，剩下两只都是水性笔，刚刚一只被她写没水了，只留了这一只。

所以，她就跟他这样僵着没撒手。

占易看着她一边假装认真地伏在桌子上看题，手又在桌子下面跟他你争我夺的，真是好玩惨了。

他大力地拉了一把那只笔。

她侧视着他。

占易没有出声，他做了个口型说：“求我。”

尹则灵没搭理他。

阳光钻过窗帘缝隙，把他们的剪影投在地板上，隐隐绰绰的，像他们在三尺的课桌下，偷偷牵了个手。

一个妙不可言的误会。

许栖文看了一眼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把书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起势要往他们这边走，看看他们的题做得怎么样了。

尹则灵看见老师过来了，慌张地用左手拿起了桌上的铅笔，对着草稿纸十分别扭地划了好几次。

占易看着她，直接笑出了声。

卧槽，萌吐奶了。

“笑什么啊…”许栖文严厉的声音传出。

尹则灵做好刚刚一系列操作之后，才又偷偷地松了那只和他对峙的手。

占易没压着笑，他勾起嘴角，睨着她，放肆的说：“一笑为佳人。”

声音清亮，无羁。

就这句一笑为佳人，要是让秦鹏许飞他们听见了，估计要干呕好几声。

但事实是，他说得坦坦荡荡，清朗认真。

尹则灵默不作声地把笔换回到右手，头发下的耳廓，慢慢泛红。

许栖文审视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走了好几回，终是没说什么。

陈老师上课前和她嘱咐了，能教就教，教不了就去求。

她原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就这两个人。

一个，成绩拔尖到根本不需要补习。

还有一个，就是你妈追妹子来的，公司大佬二世祖。

咱们，打工人，看看热闹，赚个小钱。

剩下的，给他们年轻人作去吧。

许栖文站在尹则灵的身后看了半晌，解题过程，答案都是对的，她的确优秀到根本不需要来这里。

至于旁边这位小少爷，她瞅了几眼，课本翻开的页码都是错的。

这两个人，真能有结果吗？

许栖文轻轻地拿走了尹则灵的作业本，坐在黑板旁边低头慢慢地看。

桌子上，占易把那只笔放回了她那里。

另外还附了一张纸条：“佳人，爷送你回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