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洇奇怪地看着他：“这能派得上什么用场，他们不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云苍耸肩，不置可否：“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洇滑过了五个小寻望若的页面，接着调出了其他人的信息。首先是兰铮的，系统显示，兰铮目前受了轻伤，说是被小寻望若攻击导致。

糟糕。于洇身躯一顿，这才想起他忘了告诉兰铮自己已经逃了出来。兰铮说不定已经赶去了那座棺材，正好遇上了发狂的小寻望若。

他给兰铮发了条消息，问他伤势怎么样了，并叮嘱他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

兰铮回得很快：“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臂被抓伤了，还好我遇到了尤拉，是她救了我。”

于洇：“你们现在在哪？”

兰铮：“我们正在福利院一楼的小花园里休息。不过尤拉姐姐说，如果小寻望若重返花园，我们就不会继续呆在这里了。”

兰铮添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她说寻大哥被系统变成了几个六亲不认的小孩子，怎么会这样啊，寻大哥还能变会来吗？”

于洇感到糟心，这事儿到现在他仍没有头绪。他安慰兰铮：“我会想办法的。”

“尤拉的代码是什么。”他回复兰铮，“你问问她。”

云苍在他身边来回转悠，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鞋底发出沉重的闷响：“你在那干什么呢，别磨蹭了，我们快点找路逃出去吧。”

于洇见兰铮还没回复，就把手臂上的主机给锁了屏，开始研究附近的地形。

他们正站在一条两侧都有门的楼道里。

照明灯隔好几米远才装一盏，有几盏还坏了。因此楼道光线比较暗淡。

墙上有少许黄澄澄的涂鸦，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画的，最近的一道门旁边，画着一只小鸟，小鸟嘴巴还缠绕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圈绷带。

门上有扇小窗。透过窗子望去，于洇发现里面是一间教室，有一群年幼的学生正在上课，而讲台上也站着一位老师。

老师手扶眼镜，低头看教案，时不时抬起头扫视四周，像是在观察学生有没有开小差。她脸色灰漆漆的，犹如沉没在黑水中，目光每落到一个同学身上，那同学的呼吸便会停滞。

老师的头大的出奇，还秃顶了，显得身体尤其小只，像一只胖河豚。

这些应该都是系统npc。

“我一直以为这个福利院被废弃了，没想到还有学生在上课。”云苍低下声音，偷偷感慨。

福利院大概是资金不足，没有高科技设备，只能沿用古老的教学方式：写板书。

老师一边在讲台上讲解知识，一边写板书。而学生则面露畏惧，双手背后，坐得笔直，大气不敢出，只有一个人例外——台下有个男学生极其乖张，只要老师回头面向黑板，男学生就开始说话，笑嘻嘻地左顾右盼，哪怕别的同学都不睬他。

等到老师回过头来，他才闭嘴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老师好像是聋了一般，根本没发觉这男孩的嚣张行为。

“这小男孩太野了，在课堂上随意搞小动作，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云苍笑着称赞，“不错，我喜欢。”

“我猜老师是聋哑人，听不见他讲话。”于洇则另有见解，“但他绝对是害怕老师的。要是真的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他就不会在老师面向前方的时候闭上嘴巴了。”

男孩闭嘴背起手时，感觉脊椎一下子紧绷住了，甚至开始颤抖。而其他的学生也没好到哪去，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一直在颤抖。

“那他为什么还要说话啊。”云苍摇了摇头，表示纳闷，“又不差那么几分钟，等下课再说不行么。“

于洇随口一答：“可能是有多动症吧。都没有人理他，他还是要对空气讲话。”

接下来，老师为了写板书，再次扭过了身体面向黑板，男孩一如既往地张开了嘴，叭叭叭说了起来。然而这次老师没有写太久，几乎在扭过去的同时就又转了回来。

男孩预料不及，大张着嘴愣住了，光看侧脸，就知道他已经面露惊恐，怕得要死。

老师手扶眼镜，面无表情地注视男孩，忽然长臂一伸，将男孩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老师拎着男孩走下讲台，把教室前门打开了。他并没有看到于洇和云苍，转身走去了隔壁教室。男孩不敢出声，老师也未置一词，楼道里只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

于洇和云苍悄悄跟上。他们透过隔壁教室的小窗，看到老师把男孩放在了一把椅子上。老师很快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卷胶布，滋拉一声撕扯开，绕住男孩的头缠了两圈，把他的嘴巴给封住了。

男孩年幼，力气不敌年长的老师，只能任胶布封住嘴。老师怕他自己扯掉，故意粘得很紧，男孩脸颊上的肉被挤到了眼眶下方，双眼呈充血的红色。

于洇突然想起了墙上那只涂鸦，小鸟的嘴巴也被缠住了。涂鸦会不会是这个男孩画的呢？他把自己比作了小鸟。

见男孩被固定住，老师满意地离开了。这把椅子似乎有魔力，能让男孩屁股粘紧了下不来。幸亏他的身体尚能转动，他慢慢把头转到左边，看见还有另一个小男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另一个男孩全身被绳索捆绑，动弹不得，看着比粘了嘴还要难受。于洇认出来了，这男孩就是先前被修理工捉到的那个。

“原来他没被剪刀剪死，只是被绑到这儿来了。”云苍在众多变态事儿中找出了不那么变态的一件，“还好还好，他还活着。看来那个剪刀手还剩一点良心，不会虐杀小孩。”

“游戏制作组是不是在向玩家传达什么信息。”于洇有种不想的预感，后背渐渐冒出凉意，“也许这些事情在现实里都发生过，有人在福利院里虐待学生。”

“得，现实里哪有头那么大的老师。”云苍却不以为然，“再说，我私底下看过这一款游戏的攻略，根本没有出现过绑学生嘴的剧情，一定是系统异化后变态了，不关游戏本身的事。”

于洇之前看弹幕上说，云苍玩游戏从不看攻略，就以为云苍和他一样，对游戏剧情并不知情。谁知云苍是看过的。于洇好奇：“攻略里的剧情和这里的剧情差别大吗？”

云苍摸着胡茬渐长的下巴：“其实医院、福利院、教堂这些原素游戏里本身就有，可是发生的事完全不一样。比如在超市吃出人肉包子、老师虐待学生、游客买玉会变成玉雕这些剧情，没有任何一个主播玩到过。“

“游戏的BOSS就是那只红衣女鬼，但这里的BOSS竟然叫什么张、张间峰，听都没听说过。”云苍眉头蹙得深了，“游戏本来只要带领游客逃过女鬼的魔爪就行，现在还要探究什么‘镇子最为罪恶的秘密’……”

于洇追问：“那女鬼的死因是什么，攻略里有说到吗？”

云苍摇了摇头：“游戏只说她是自杀，其他的剧情也没什么，连礼堂那段表演都没出现。”

好吧。这么看来，真的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游戏。

这时于洇手臂上的屏幕亮了起来。

兰铮回：“尤拉的代码是遗世者，她说直接搜就能搜到。”

这是一个含义消极的名字。于洇在这行字上盯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尤拉本人并不像一开始她表现得那样简单。

于洇在联系人里添加好了名字，接着回复兰铮：“你们注意安全，我会尽快出去找你们会和。”

云苍推了推于洇的肩膀：“我们进去听听这两个小孩在说什么吧，这些npc好像看不到我们。”

于洇同意了。这两个男孩看起来温和无害，没有危险。

于洇推开门，正好听见在那个全身被捆缚的男孩在说：“你想回家吗？”

被粘起嘴的男孩猛烈地点头，幅度大到脖子响起了咯噔两声。

“我也想回家。”男孩目光垂落，扇形的睫毛打着颤。绳索在他的身上留下青红色的痕迹，他没有哭，忍痛坚持了下来。

“可是我们被家人抛弃了，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们了。”男孩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管教告诉我，被遗弃的女孩都很健康，但我们这些男孩多半有治不好的疾病，才会被丢掉，大家都讨厌我们这些麻烦精。”

“你有什么病呢？”男孩打量起了对方。

另一个男孩摇头，嘴巴里唔唔乱叫，表示“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病，我看起来好健康的。我想逃出去，可是修理工叔叔总会抓我回去。”男孩的话听起来难过，但他的脸色意外的平静。

“以后我们一起玩吧。”男孩微笑着把头探了过去。那胶布封嘴的男孩把头也贴了过来。

两人的头艰难靠在一起，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虔诚得像是桃园结义。

“我叫张间峰，你叫什么？”男孩笑眯眯地问。

“唔唔——”

“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那等一会儿老师给你拆了胶布，你再告诉我。”

“唔唔。”

之后，他们就都不吭声了。

“原来他就是张间峰！”云苍两眼冒光，欣喜地搓手，“BOSS竟然是个小孩子，咱们快进去把他抓起来。”

话音刚落，教室里灯光一闪，那两个小孩顿时没踪影了，只剩下几个冷板凳。

“哎！他们去哪了。”云苍急得团团转。

“刚刚只是场景重现，所以他们才不会发现我们。”于洇提醒他，“而且BOSS的灵魂现在附身在我男……寻望若身上。”

差点说秃噜嘴。

云苍恍然大悟：“你说的对，我忘了这事儿了。”

他们向之前那间教室折返，发现里面的师生也全部消失了，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光线昏暗下来。

他们重新回到楼道里。这条楼道一望无尽，仿佛通往不知名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