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什么午休时间。”波奇气急，咳了两下，“我们只剩下70分钟了。70分钟以后，找不到系统内核，大家都得被炸死。”

加百利：“是啊，现在看什么《天鹅湖》。纯属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尤拉冷哼：“幕后黑手是不是玩不起，不打算放我们走。”

听到他们的对话，幕后黑手在系统广播中阴笑起来：“不要着急嘛，时间还有很多。你们需要放松一会儿，之后才有精力躲避下一个黑洞杀手的追杀。”

“我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在惊险的噩梦岛上放映人间艺术瑰宝《天鹅湖》，帮你们净化肮脏的心灵、疲惫的躯体，让你们远离尘世喧嚣，抵达至善至美的宁静。很多一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演出呢。”

“这是我多年以来，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场《天鹅湖》，特意嵌入了这个系统，让宿主完成未竟的夙愿。你们运气真好，可以一同观赏。”

“各位，请吧。”

卧室的一面白墙上，赫然出现了一扇拱形双开门，呈古典棕黑色，门上标着鲜红的倒计时，从5:00开始，一秒一秒地计着数，响起了沙漏般的淙淙声。

“意思是，5分钟后，这扇门就打开了，接着我们要开始看《天鹅湖》？”加百利垂头叹气，“唉，5分钟要白白浪费了。”

流逝的不止是倒计时，更是他们的生命。

于洇回忆系统广播里的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看向寻望若：“刚刚那人说，《天鹅湖》演出是他特意嵌入这个系统，呈现给丹尼看的，那是不是就能解释，为什么你的父母会在这里出现？”

寻望若：“这个逻辑说的通。丹尼和我的父母本来不该在同一时间出现。但是系统数据里，正好有我父母在的那场演出，所以他们和丹尼相遇了。”

但是……寻望若想起父亲和他说起了“时光机器”相关的事。这种数据非常私密，不是看一晚上演出就能获得的。幕后黑手必然不简单。

寻望若问：“于洇，你有没有觉得广播里的人，声音有些眼熟？”

于洇绞尽脑汁琢磨了会儿，摇头：“我不记得有这种音色的人。”

寻望若：“我不是指音色，而是指说话的节奏，比如吐字的连贯程度。”

“打住。我是个凡人，听不出来这个。你只要说思路和结果就好。”于洇摆了摆手。他已经认命了，心里十分清楚，他和寻望若的大脑结构不同。

寻望若说：“你是否记得，早些时候，我们遇见过几个穿着人造皮囊的黑客。之前一段时间，我让语言学家归纳总结了他们的说话节奏和发音方式，记录在了数据库里。刚刚在广播里的人在说话时我觉得耳熟，对比了一下，基本一致。”

寻望若打开掌心主机，将密密麻麻的数据夹打开给于洇看。

声音数据相似的地方都被标了红，屏幕上基本是红透了。

于洇感到后背发凉。

这位幕后黑手竟然一直静悄悄地跟着他们。他们去哪做任务，幕后黑手就去哪，并会装扮成不同的样子，以不同的身份的出现，以打消他们的怀疑。

若非寻望若专门聘请了语言学家比对，他们到现在都发现不了，有这样一号人物如影随形。

“对了，上一次的游戏世界里，兰铮身上也穿着人/皮面具。”于洇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会不会都是一个人？”

“不。”寻望若摇了摇头，“兰铮和其他人的语言数据不同。但既然都穿着人/皮面具，或许说明兰铮的堕落和这位幕后黑手有关。”

他们步入了一盘大棋。棋盘四周铺满了抓捕猎物的渔网，有人正在暗处，对他们虎视眈眈，随时等待收网。于洇愈发心惊。

“尤拉，你刚刚是怎么破局的？”加百利的声音打断了于洇的思路，“你在丹尼的日记本里找到什么了？”

第一个黑洞杀手是条粗壮的黑手臂。黑手臂每次开凿隧道，都要依托于一个反射能力强的镜面，如果镜面被破坏，那么黑手臂就只能撤退，等待下一次进攻。多亏尤拉发现了这一点，于洇和波奇才能免遭毒手。

于洇心里好奇，望向尤拉，只见她举了举手里的日记本，回答：“我当时突然想到，多年前丹尼给我讲过一个恐怖故事，在故事里，有鬼凿洞穴进出人们的卧室，杀人吃人，最后主人公想了个法子，找到了鬼的弱点，拯救了人类。具体方法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丹尼把这个故事写在了日记里。所以……”

“所以，你就骗我说，想要保存我的日记，当作精神寄托。”丹尼满眼愤怒，嗤笑一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你根本不需要什么精神寄托，你只想骗我！”

尤拉却不觉得愧疚，腰杆笔直：“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你不想出去，你想留在这里，可我不是。除了你，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你清醒一点好吗？今天我出不去，就意味着被炸死。人都死了，何谈‘精神寄托’？”

丹尼狡辩：“死了又怎样？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呆在这里了。这里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人可以永生。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那你告诉我，我们每天在这里做什么？是割活人的器官，还是当恶魔的走狗？”

“你难道没发现吗？就算我不做这种事，也会轮到别人来做。死去的宿主源源不断，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凭什么怪我？”丹尼厉声反驳。

“丹尼，你简直不可理喻，以前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是不是。怎么甘愿变成任人摆布的奴隶，做这种下贱的事！”尤拉握紧拳头，放下狠话，“丹尼，从此以后，你不是我的弟弟。不，我的弟弟早就死去了，你根本不是他，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反正我已经死了，在这里逍遥快活就好。做谁的弟弟都不做你的弟弟。”丹尼又气又委屈。心里想表现得决绝，但眼圈已经泛了红。

转眼间，倒计时五分钟要归零了，只剩下十秒钟了。

于洇听在耳中，不是滋味。阴阳两隔的姐弟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重逢，不知该感叹造化弄人，还是系统可恶。丹尼在噩梦岛上做下的恶事并非由他本意，毕竟他早就死了。他被人劫去了记忆，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

显得尤拉的指责过于严苛，可偏偏，她的指责又没有错。

——门自动打开了。外面的景象，正是于洇他们之前去过的芭蕾舞剧场。幕布已经升起。下半场演出开始了。

舞台上，伪装成公主的恶魔女儿，正在和王子你侬我侬，谈笑甚欢。聚光灯下的王子好似拥有人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质，俊美、挺拔、温柔、熠熠生辉。他的举止儒雅，唇角露出的笑容风流。不过，于洇早已看出，扮演者是位女生。

于洇打算迈一步出去，恍惚发觉身后站了个人，贴他很近。来人是丹尼。

丹尼对于洇说：“喂，我当你弟弟吧。”

寻望若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啊？”于洇震惊，“这不好吧……”

丹尼抱臂：“哪里不好，我当你的弟弟是你的荣幸，你有我这么漂亮的弟弟，走在路上都能增加回头率。”

于洇满脑子都是丹尼举着手术刀要割他肚皮的画面。他扳下脸：“你是不是忘了我被你砍了好几刀，差点被你杀死。”

不说差点被割肚皮了，大腿被刺失血过多可是既定事实，他起码得大补一个月才能补回来。

“别提这事儿了。”丹尼有些丧气，“反正我要做你的弟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洇转头去找尤拉的身影，但尤拉走得飞快，已经不见了，把这么一块烫手山芋甩给了他。

该怎么办呢……罢了，他不想和疯子多费口舌，反正假装答应下来不会少块肉：“好吧，一会儿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丹尼精神抖擞起来：“没问题。哼，姐……尤拉不要我是她的损失，有她后悔的。”

出门后，拱形双开门就消失了，舞台正上方出现了新的倒计时“10:00”——《天鹅湖》午休要持续十分钟。

寻望若朝一个方向走去，于洇问：“你去哪？”

丹尼勾住寻望若的肩膀，故意贴近了些：“111，带我们兄弟俩一起去，不要单独行动。”

寻望若抖开丹尼的手，没给他眼神：“我想去看看我的父亲还在不在。”

于洇：“那我是不是……不方便去？”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掺合。

寻望若怔了怔，没有明说：“你们在丹尼原来的包厢等我，我马上回来。”

寻望若来到父亲的包厢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了，服务生正在给寻高倒酒。“你回来了。”寻高只瞟了寻望若一眼，目光就迅速投回了舞台中央——

王子和恶魔女儿暂时下了台，如今在台上独舞的是公主白天鹅。她体态轻盈，清纯动人，宛若仙女下凡，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喝彩。但寻高看她的眼神里只有冷漠和嫉妒。

“儿子。”寻高愤愤不平地控诉，“你的母亲喜欢她，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