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的懦夫啊,甚至会被阳光灼伤。
那连绵的大雨恰和了他的意,阴郁和发霉是李水生附在身上的保护色,他开始发疯,发狂,他行走在磅礴的大雨里,向每一户人家露出凄惨的笑,再换得惊异的嘲弄或鄙夷。
唯有那些利剑一样的嘲笑谩骂,刺在身上火辣辣的痛,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仿佛在冥冥之中补偿了什么,仿佛这样才能掩盖被他刻意隐藏的真相。
而他唯一能得到慰藉的时刻,也只有无人打扰的梦境了——在那里,他可以一把抓住梨梨的手,又能一脚踢翻那作恶的村长,然后,他可以飞起来,飞出这阴冷的小村子,飞到广阔的外界。
可外面是白茫茫的大雾,他什么也看不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恐紧紧的揪住了他,让他害怕又莫名难过,于是他只能很快又清醒。
哦,原来是个梦。
即使是梦,梨梨也不愿让他再见一面了吗?
李水生身上湿透了,可雨还在下,衣服湿漉漉的贴着他,沉重又难受,他抬眼看了看,周围是野花野草,头下是烂泥,他不知道在哪里又睡着了。
天色尚早,李水生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他远远的看到村里挂起了红灯笼,才想起敦石他娘有喜事。
李水生齉了齉鼻子,这种时刻,想必是没人愿意见到他这样的丧气鬼了。
当然,他也不愿意跟这群人打交道。
尽管如此,他依然从热闹中知道了一个消息——村子里来了两个外人。
喜宴人多,他挤不进去,索性第二天一早去看看。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水生就醒了,他睡不着。
里屋压抑的难受,他老子娘鼾声阵阵,搅的他心里焦躁异常。
不行,他想,我得去看看这两个人。
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风是凉的,雾是湿的,空气舒爽极了。
李水生心头阴霾顿时散去不少,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居然有些轻快的拍了拍身上的土。
一路上他挨家挨户的看,终于不负他一片苦心,教他找到了。
“起来啰,”李水生扯着嗓子在门外嚎:“快——起——来——”
他等了一阵,不见人影,心下不耐烦,忍不住“嘭”的一声撞开大门。
然后,他就呆住了。
天色还未破晓,星光温柔的描绘那人的眉眼,一时似不似人间人。
老天何其不公。
但很快,李水生便被那人白皙的耳垂吸引住了,细腻宛如上等瓷器,他霎时惊忆起李梨梨的耳垂。
梨梨是比不上这样的,但他莫名觉得,拥有这样耳垂的人,一定会是像梨梨一样心地善良的好人吧。
怀着这样天大的误解,他蹦着跳着走向他认定的希望之光。
但接连的打击很快让他清醒起来,而村长和他老娘的出现,则让他陡然升起危机感。
…………
“哦?”叶铭审视着这个匍匐成一团的小个子,悠悠道:“所以,你既不敢去找她,便想教我们去送死?”
他刚说完这话,透着地坑里水面折射,便看到术非之似笑非笑睨着自己,当下一个激灵。
要命。
怎么就不自觉用了“我们”?
人家术非之答应了他什么吗?
显然,没有。
叶铭暗暗下定决心,他回去一定要细细攻读中文语法入门和遣词造句。
这种愚蠢的失误不会有第二次了。
李水生呆呆的抬起头看着他,一时很难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话,认知发生了很大偏差。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李水生用不怎么大的眼睛仰视叶铭,里面写着他最大的疑惑。
你不是个大好人吗?
叶铭不好直视这样的疑惑,尤其在李水生完全抬起头的时候,嘴巴就张的极大,口水不自觉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看起来蠢死了。
于是叶铭不自觉后退一步。
当然,他知道这样很不友好,很不礼貌,但他很快发现,术非之早就后退了两步。
叶铭:……
人的喜怒并不相通,显然,李水生自己极大的悲伤并没有传递到叶铭身上,也没有让术非之感同身受。
这一点李水生倒是知道的,因为他看到叶铭敷衍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然后强行征用了他辛辛苦苦逮到的公鸡。
“你既不疯也不傻,”叶铭提着奄奄一息的公鸡,掂了掂分量,觉得货真价实,心下很宽慰,“自然也不必祸害这鸡。”
李水生愤愤的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隔着半米,叶铭虚假的拍了拍他的肩,“这鸡,我就拿去祭五脏府了;人我会找的。”
李水生暗暗握紧拳头,“我不信你!”
“哦,”叶铭不怎么在意,他准备回去了,“那你随意。”
紧紧握着的拳头慢慢又松了下来,李水生恨恨的看着这二人背影。
他打不过人家,既不敢进山,又不敢跟人讲,还能怎么办呢?
认识这两人,只当他猪油蒙了心,打雁啄瞎了眼,倒霉透了。
喜提一只公鸡的叶铭跟着术非之绕圈圈回小院,原先来时是并排,不知是术非之嫌这鸡味腥臭,还是怎样,走在前面,步伐飞快。
失去了大佬水幕庇护的叶铭瞬间被淋了个透,他提着一只鸡走在雨里,方才莫名的心动和滤镜,顷刻烟消云散。
甚至有些后悔告白。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人家也没应。
叶铭看了看前面勾勒出来美好的腰线,心想,大不了我做个等身的手办放在家里。
直到回了小院,术非之做了一个漂亮的冰棚子遮雨,把门栓上好,一切安置妥当了,才短暂的把视线投到叶铭身上。
“你手里那东西臭死了。”
叶铭:……
叶铭微笑:“熟了就香了。”
术非之皱眉:“先放一边,你去洗手。”
洗手是必不可能洗手的,叶铭一身水,比地上落汤鸡还像落汤鸡。
他身上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唯有一双眼睛还盯着术非之。
眼里水光润润,潋滟生姿。
术非之欣赏一番,才似讶异道,“你湿透了。”
然后他说,“先把衣服脱了,晾干。”
“免得着凉。”
在术非之这样的目光下,叶铭莫名感到危急,他下意识拒绝:“不了不了,我体质好。”
然后他瑟瑟的打了个喷嚏。
叶铭:……
尴尬而不怎么礼貌的笑了笑。
他的窘态教这人看的七七八八,估计没留什么好印象。
人看来是追不到了。
叶铭短暂的提起兴趣,又短暂的放弃追求,他决定先解决这只鸡。
这时,他便觉得身边忽然湿润了些,一低头,见衣物上浸的水被分离出来,头发干的七七八八,手上也被清洗一番。
短暂的放弃立刻被搁置后面,叶铭决定还是先试着追求再说。
青年叶铭之反复无常的烦恼并没有引起另一位当事人的兴趣,术非之斜靠在冰柱子上静静的看着他。
叶铭什么都不避着他,系统空间也让他知道,铁锅,案板,菜刀……一件一件被掏出来。
空间里仿佛藏了个厨房。
然后叶铭扼住公鸡命运的脖颈,一刀下去,手起刀落,白的进红的出,血喷在冰做的地板上。
在短短的杀鸡的一瞬间,叶铭的心境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操作不很靠谱。
为心上人洗手调羹无疑是动人的,但这一定不包括血腥暴力的食材处理过程。
人家追求的时候都有现成的食材,端出来就是漂亮的成品,相比之下,他这就是个半装修状态的纯毛坯。
失误,巨大的失误。
而且他还把大佬的冰弄脏了。
要知道,即使时间短暂,术非之也做了一个很漂亮很大气的遮挡物,从顶棚到桌子再到阶梯,无一不有,晶莹剔透,而且显然,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洁癖。
万一再有点艺术倾向,觉得是叶铭弄脏了自己的作品,那就太惨了些。
叶铭不敢想象自己在术非之心中负分到多少。
哦,杀了鸡还没完。
叶铭面无表情的薅着鸡毛,切掉鸡屁股,觉得把这鸡带回来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失误。
为了不继续增加更血腥的食材处理过程——把鸡剁碎,叶铭决定整只处理,烤了它。
一想到如果剁骨头,鸡肉四处飞散,声响浩大的场景,他就头疼的紧。
他觉得自己现在在术非之心中就是个屠夫的形象。
屠夫叶铭索性做到底,他在鸡身上整齐分布的划了十道口子放血,其间加入椒盐、孜然、辣椒粉调味,表面辅以蜂蜜黄油,涂满内里。
烤架是松枝搭成的,四根松枝穿过鸡身,将它固定住,底下的明火跳跃着扑上来。
松香先一步飘出来,它慢熏鸡肉,待到鸡肉微熟时,松香也已浸透鸡肉,蜂蜜黄油的香味进一步散开来,烟雾飘飘袅袅,一时香极。
待到最后,叶铭便熄了那明火,借一点余温熏鸡,恰至表面酥黄焦嫩,完成这只鸡的使命。
这时,松枝也到强弩之末,叶铭把它整个拿起,细细去掉松枝,那松枝沾了地就化成齑粉,叶铭扫了一眼,知道这道烧鸡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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