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俞眠婴坐在顾赟秀对面，面上得体的微笑使他像个十足优雅的上流人士，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并非如表面那般优雅，或许……足以堪称下流——

“我就直说了，我跟你的合作说白了，就是基于经济交易的交往关系。”

俞眠婴的确是上流人士。

他是俞舟集团的总裁，年纪轻轻却身家数千亿，全世界没有几个人能“上流”得过他去。

同时，俞眠婴也是十足优雅的人物。

商界传奇兼商学院全民男神，俞眠婴怎么可能粗俗？

虽说余眠婴话里的深意并不十分契合他的身份地位，但基于这种情况，身为商学院学子的顾赟秀出于各种考量和自身原因，没有如常人一样第一时间愤怒地将手里的柠檬水泼到俞眠婴脸上，而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压压惊。

“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俞眠婴神色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人之语：“是。或许有些出乎你的意料。”

顾赟秀又喝了一口水，说：“的确……虽然说过不是商业合作，但我也没想到……会私人到这个地步。”

俞眠婴观察着她的神色，问到：“但是你好像并不十分惊讶？”

顾赟秀说：“要说惊讶还是有的。你既然找到我来合作，肯定也调查过我，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而且说到底……”顾赟秀摇摇头，“我也实在想不出你还能有别的正经原因找上我。”

俞眠婴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不如先听听我的合作内容再做决定？”

“你说这个……交往合作？”

“否则还有什么？”

顾赟秀听他这么坦然，一时沉默了下来，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太过龌龊误会了余眠婴。

这种自我怀疑很快被顾赟秀打破，毕竟提出交往合作是她对面这个衣冠楚楚的家伙，而不是她。要说龌龊，怎么都轮不上她来。

顾赟秀双眼还盯着俞眠婴，心里却在一点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她和俞眠婴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这也正常，一边是普通大学生，一边是青年总裁，怎么看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但直到今天上午，这分两不相干被打破，顾赟秀头一回当面见到余眠婴这个人——虽说余眠婴是担任罗莎琳德商学院校友会的演讲嘉宾。而顾赟秀自己，只不过是担当校友会志愿者的Sophomore……兼职商学院风云人物。

俞眠婴在演讲结束时特意找到她说要谈一个合作时，要不是确认他的的确确是校方邀请来的名人，也的的确确是传说中的余眠婴，顾赟秀恐怕真要把他当作一个外表优异的骗子了。

——现实中哪有青年总裁会找大学生谈合作呢？

但无论如何，顾赟秀还是同意和俞眠婴约在了咖啡厅见面，所以此时顾赟秀略一思忖，最后还是说：“好，你先说，我听着。”

俞眠婴笑容儒雅，一点也不像个会提出和女大学生进行交往合作的人。他对顾赟秀的反应有种源自意料之中的胜券在握，于是便也从善如流地解释起自己的意图来。

“说起来也十分简单。出于一些原因，我需要一名女性和我进行私人方面的长期合作。我会负责满足对方所有金钱方面的需求，同时也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学业以及事业上的帮助。而女方则只需要对外宣称我们二人是恋爱关系，并在一定的场合下同我进行恋人之间必要的互动。我暂且称这样的合作为‘交往合作’，比较简洁易懂，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顾赟秀摇摇头：“我没有异议，只是恋人之间的……互动？”顾赟秀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被提出合作进行这项“互动”的不是她一样，“具体指什么？”

俞眠婴看起来对这样的疑问早有准备，他回答得相当流畅：“不排除牵手、拥抱、亲吻等。但是更进一步的，不会再有。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相信这一点应该可以接受吧？要是不能，只有牵手拥抱也可以，我不在意。”

顾赟秀听他把话说完，没有再说话。

顾赟秀算不上什么三观正直的人，她有底线不错，在法律范围之内，却不一定和道德与常识相符。

事实上她也觉得正像俞眠婴说的——作为成年人，而且是单身的成年人，在合约之下牵手和拥抱、甚至说亲吻都不算什么。

更别说顾赟秀虽然留学在外，但家境实在算不上优渥，她也需要钱。和俞眠婴的合作就目前而言，更像是一份周期长、工资高的兼职，只要双方你情我愿，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地方。

顾赟秀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所以她现在沉默，更多的则是在考虑这份“兼职”的可行性。

俞眠婴见顾赟秀在认真考虑，继续强调道：“我可以保证我们之间的合作底线是金钱往来，不会有道德范围外或是更深层次的肉丨体丨交丨易。”

顾赟秀突然被他打断思考，几乎没过脑子就问了：“为什么？”

俞眠婴挑眉：“你是问为什么没有肉丨体丨交丨易？”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于是顾赟秀点点头。尽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不过多了解一些总不会有坏处。

俞眠婴顿了一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似乎是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动作，可他脸上却看不出情绪：“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因为我不行。”

见顾赟秀表情像是有些怀疑，俞眠婴又说：“对，就是那个引申意义的‘不行’。你要是担心我故意扭曲这一点，确认合作之后我可以向你提供我的医院病历，如果与实情不符，你大可随时终止合作。”

这件事太过私密，顾赟秀不好说什么，她甚至有些意外俞眠婴的过分坦诚。

所以顾赟秀只是点点头算作知道了，并没有丝毫得知惊天内幕的自觉。

而她这种反应，显然也在俞眠婴预料之中。

俞眠婴之所以能如此坦诚，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达成合作的必要性以及顾赟秀本身的性格吧。

见顾赟秀如他所预想的没有多加评判，俞眠婴对此十分满意，继续说：“我认为我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优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如果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会酌情考虑。”

“我能知道这次合作的具体原因吗？我需要借此评估它可能给我带来的不便之处。”

“暂时还不行，开始合作之后我会如实告诉你。要说不便……我现在能跟你说的，就是这项合作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小麻烦，不过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顾赟秀没有追问，而是说：“有合同吗？”

这是商学院的优良传统，凡事要签合同才算数，具有法律效应才方便确定责任范围和进行追责。

俞眠婴是商学院优秀毕业生，怎么可能不准备合同。

他说：“当然。”然后递给了顾赟秀一个文件袋。

顾赟秀当场就打开了文件袋。合同是一式两份的，俞眠婴已经签好字盖好章了，只要顾赟秀签字，合同就能即刻生效。

顾赟秀把柠檬水放远了一点，然后才开始看合同。

第一条：甲乙双方自愿结成基于经济交易的交往关系，并自愿履行合同责任，承担违约后果。

……

顾赟秀先是大致看了一遍合同，没有发现什么错漏或者不能接受的地方，才抬头问俞眠婴：“你下一个行程是什么时候？”

俞眠婴心领神会：“我可以等你到四点。”

顾赟秀看了一眼时间，他们是两点左右见的面，现在也才两点半。顾赟秀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相反，她有着不太符合年龄和性别的果断，她算了算时间，低声说了句“够了”，然后对俞眠婴说：“我现在看合同，四点之前给你答复。

俞眠婴同样习惯快刀斩乱麻，能一次性处理的事情绝不会拖到后面，于是说：“好，你看吧，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跟我说，我们商量好了，我好及时再打一份出来。”

然后他就开始老神在在地喝咖啡。

顾赟秀没有多说话，当即就开始就开始细看合同，中间还联系了学法的朋友询问她不太确定的地方，十分谨慎。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顾赟秀才从合同里抬起头来，指着其中一条说：“‘乙方需在合同有效期内无特殊情况下随叫随到’，无特殊情况，具体指什么？”

“上课，考试周之类的，你要是想到别的，可以直接加在合同里。对了，我差点忘了，之后的合作可能会占用你不少时间。不会影响你日常生活，但是你想要继续打工应该是不可行了。”

顾赟秀点点头：“好。我把这一点加在合同上。现在刚开学不久，我还没有申请兼职，你不用担心这一点。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去面试或者实习，不过不会影响到你的事情。”

顾赟秀边指着合同边说，两人商量着又改了几处小地方，就达成一致了。

已经三点四十多了，俞眠婴没有废话，当即打开电脑。合同是他亲自写的，没有经手别人，电子版就存在他的电脑上。按着两人在纸上的标注，俞眠婴很快就改好了合同，然后突然略有些戏谑地说说：“这样就没有异议了吧？合同签好了即刻生效，你有没有做好进行交往合作的准备？”

顾赟秀没有把话说死，只说：“只看合同上的内容，暂时没有问题。俞先生既然找到我合作，应该至少是对这一点是有信心的吧？”

俞眠婴笑笑，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予否认：“是，我很中意你的性格和能力。”

“合同我来打印？”

“你下午有空？”

俞眠婴指了指从咖啡厅就能看到的俞舟集团用来办公的写字楼：“办公室就有打印机，顺手的事。”

“好，”顾赟秀点头，“是我找你取还是你送过来给我？”

俞眠婴没回答这句话，却突然问：“你们学校今天晚上有舞会？”

顾赟秀并未对他突然转移话题有任何反应，而是顺着他的话实话实说：“是，八点左右开始。暂时没有定下来结束时间，应该会到很晚。”

“好，我晚上会去。”

顾赟秀听他这么说，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申请间却分明流露出些许无奈的情绪：“你就这么到舞会去，不怕引起骚动吗？”

俞眠婴曾就读于格利克曼大学罗莎琳德商学院，如今年纪轻轻已经身价数千亿，可以说是人帅多金又有能力，堪称商学院全民男神。顾赟秀还是她的直系学妹，所以俞眠婴在顾赟秀学院的舞会上能引起的骚动可想而知。

更别提今天上午俞眠婴还去了罗莎琳德演讲，恐怕到现在这个点，所有格利克曼学生都知道俞眠婴到过罗莎琳德了，而且……很有可能出席晚上同为新生会项目的舞会。

俞眠婴不该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可他不仅不避开，反而硬往上撞，不可谓不是“胆大包天”。

俞眠婴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也不是偶像明星，不需要粉丝应援。但他听了顾赟秀的话，反而笑得颇有些满意：“要是引不起骚动，恐怕我还不必去这一趟。”

顾赟秀疑惑。

俞眠婴解释道：“只要你在合同上签字，合同立刻生效。所以只要你不反悔，在舞会上我们就是‘恋人’关系。‘甲乙双方需对外宣称二人是恋人关系，务必张扬，不得有意隐瞒’，这一点，你不会忘了吧？”

“好，”顾赟秀听他这么说，迅速调整好心态，“我明白了。我会履行好相应的责任的。”

俞眠婴站起来：“那就先聊到这里。”

顾赟秀也起身和他握手，就听俞眠婴说：“校友会的志愿者应该也可以参加舞会吧？记得好好打扮一下。”

俞眠婴这话说的有些深意，顾赟秀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还没有问，俞眠婴就已经在随身携带的日程本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顾赟秀：“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晚些时候我会告诉你舞会时我的衣着，我相信你能搭配好一身礼裙的。”

顾赟秀闻言，就咽下了那一点点疑惑，接过俞眠婴的私人号码，说：“好，晚上见。”

“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