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只有彼此

连成筠神志有些不清，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师晚认真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后面那句话里的“她”是指他母亲。

果然，下一刻她又听连成筠道:“她才是凶手，她才真正害死你的凶手！是她指使了那女人，是她告诉她怎么做，你就能在京城里待不下去！我本来、本来不想害她的，只想将她当做不存在，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逼我娶梅家那个女人！”

连成筠缩成一团，却仍是要死死抓着师晚的手，哽咽道:“梅家瞧不上我，那女人也只是喜欢我的脸……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可是她以死相逼，非要我娶！还把我关了起来……师父，那屋里好黑，一点光都没有，我好难受……”

师晚皱了皱眉，想将手抽出来，也想问他有多难受，可有潮湿阴暗的大牢难受？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或许、或许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他的解释？

师晚叫自己这个想法恶心到了，下一刻又匆匆回神来，用力将手抽出来，冷笑一声:“连成筠，你这些话是解释给我听的，还是你自己听的？”

连成筠倏地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讶。

师晚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她们逼你，可你若是不娶，你母亲真能死在你跟前？你若是不喜欢，又为什么会与她生孩子？你只是见我放下了，不甘心罢了。”

好险，她差点就真信了他那些话。

“你恨她们逼你，也是真信我死了，所以你害死你原配妻子时，并未想过要将你母亲如何。因为你觉得你原配死了，就是替我报了仇。”师晚一字一句分析，整个人冷静得可怕，“后来你母亲逼你再娶，你为了让自己好受，故意让你母亲逼你，等她以死相逼，你顺势答应下来，娶了梅家小姐。”

说话间，她仰起脸来，认真看着连成筠，说出的话却满是讽刺:“你也是真心想与梅家小姐过日子的，然后你在这时又听见我还活着消息了，是不是？”

连成筠久久不语，红着眼看着她，随即脸色一白，扑上前来，跪在她跟前:“我没有……我没有要娶她！师父你信我啊！我真的没有、是她，是那个老女人逼我的！”

他生怕师晚不信，又死死抓住她的手，慌张解释:“我也不想跟她生孩子，是她……是她给我下了药！让我跟她生了关系……我不想要那个孩子！我想杀了他，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了他！”

师晚冷漠地将他一撇，扬起的嘴角挂满了讽刺:“那你为何没有？你连你原配都敢杀，又为什么舍不得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了？因为你害怕，害怕自己无后，又害怕自己真想跟梅氏过日子，所以一直给自己找借口……把错全推到了你母亲身上，告诉自己都是你母亲逼你的，对吗？”

连成筠就不说话，垂着脸，像是心事被戳穿了一样，为此生出一些愧疚来。

师晚继续道:“后来你听闻我没死，又收了个小徒弟，心里就越发不甘。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当时定是恨死了我，恨我就那样轻易的放下了过去，恨我隐瞒死因，一直好好活着，你却为此杀了你原配，所以你恨我，认为是我以死相逼，叫你杀了你原配对不对？”

连成筠仍是不说话，只是抬起了头，认真看师晚。

师晚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这个徒弟啊，从来都是不简单的。

从前她就知道，天真的外表下，装着一颗纯黑的心，让人以为他是小白兔，其实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她觉得有些讽刺，方才听了他那些解释，她竟然会生出相信他的想法来！

怎么可能呢。

或许当初确实不是他害的她，不是他将她送去的大牢，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杀原配，娶继室，都是他所为。

杀原配时，他给自己找借口，说是为师父报仇，是她们害死的师父。

娶继室时，他又自己找借口，说是他母亲逼他娶的，他并不喜欢她，是为了母亲才娶的。

有了孩子时，他又给自己找借口，师父又已经死了，他不能只想着过去要往前走。

可后来，他听闻她没有死，在太原活得好好的，醉羞花又重新开了起来，还收了小徒弟，然后他就不甘心了。

他想，我以为你死了，为你杀了仇人，替你报仇 ，逼着自己娶了继室，你怎么可以活得那样好？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收徒！

所以，那天晚上，师晚回京时，他放了火，想烧了醉羞花，想杀了宋甜甜。

若非宋甜甜运气好，醒得及时，不然那天晚上，她可能真就葬身火海了。

师晚听累了，不想在多说，只闭着眼淡淡问:“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寻个无人的地方杀了我？”

连成筠吸了口气，语气里恢复了镇静，没了方才那样的可怜和疯癫，“师父，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离开太原，离开京城，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来过，你为什么不信。”

师晚淡淡道:“何必呢？你还不如杀了我。”

连成筠笑了起来:“我不会杀你的，我这样喜欢你，我怎么会杀你呢？何况，我母亲已经死了，我用同样的法子杀了她，也用同样的办法在那女人身上放了香……可惜，她命好，被人发现了。”

他眯着眼，笑得高兴又轻松:“我回不去了师父。阻碍我们的人都死了，小师妹在京城顾不了你，只有我了……我们只有彼此了。”

师晚撩起眼皮来，冷冷将他一扫:“你以为我们真能离开？”

“你什么意思？”连成筠说着，忽然顿了一下，又道，“你说小师妹她爹啊？我打听过了，他今日一早就离开太原了，并不知道你被我带走了。就算现在知道了，也赶不及来救你。”

师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忽然就多了些不忍:“你放了我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回京去，去自首……你母亲和原配都死了，不要再犯错了……”

连成筠脸一沉，双眼蓦地变得通红，充了血一样:“我不！我不回去！我没有错，错的她们，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