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泽寒有话要跟裴渡说。

陶一南极其自然地拐走妹妹：“阿璃, 六哥背你。”

白璃从来都无法拒绝六哥的要求，点点头趴到他背上，正要跟着离开, 忽然回头问：“九哥跟裴渡说什么？”

晏泽寒淡淡一笑：“一些学校的事。”

“好吧。”

白璃嘀咕一声, 没来得及再问，六哥忽然脚下风，迅速背着她离开。

“……”

晏泽寒目送他们走远, 回头，表情变得冷淡：“我妹妹不懂事, 裴渡, 你也不懂吗？”

裴渡审视着他, 眼睛缓缓眯起：“你认识我？”

不止是他, 连同孟休奕在内, 白璃和她的哥哥们对他的态度都很不一般。

裴渡原以为自己只是跟某个人长得像, 才得以被另眼相看，但在符文上凭生的天赋让他觉得没那么简单。

晏泽寒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眸光微沉，温和的脸上显现出前未有的冷冽表情，警告裴渡：“离阿璃远点。”

裴渡抿唇看着他, 片刻，淡淡道：“这是阿璃的事情, 你无法替她决定。”

晏泽寒冷笑一声, 笑他的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在想什么。”

裴渡垂下眼睫。

他当然不重要, 但他特殊。

白璃被宠得无法无天，脾气霸道，再加上活得久，没有谁能被她真正放在心上。即便是桑芷槐这样的朋友, 也只是朋友，无法永远留在她漫长的命中。

但她对他是特殊的。

她欺负他，戏耍他，把他当成她的私有物，对他的要求苛刻又无理，没见过比她更不讲道理的。但那又如何，他甘如饴。

晏泽寒本准备简单警告一下，让他远离小妹，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瞬间涌起一股气：“你以为自己配得上阿璃？”

“配不上。”小径清幽安静，裴渡淡淡道。

在这一点上，他和小白龙的哥哥达成了共识。

小白龙珍贵又可爱，世间只有一条，在他心里，没人能配得上她。

晏泽寒盯着他细细打量一眼，缓缓点头：“知道就好，从今天开始，离阿璃远点。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没必要懂，我不希望她被人欺负。”

裴渡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我不会欺负阿璃。”

晏泽寒冷笑：“人族男子不可信。”

他化成人形活了几百年，人族男子可以保持几年内的忠诚，甚至几十年的忠诚，但那是极少数，即便这极少数，也未必能经受住数百年的考验。

仙精怪在男女事上并不严苛，但阿璃不同，她是他们的妹妹，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哪怕一丝一毫受伤害的机会，他们都不愿意看到。

裴渡看出晏泽寒的敌意，也理解。

但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让步。

“我可以离开。”裴渡直视着晏泽寒，面不改『色』道，“只要阿璃愿意。”

白璃没看到裴渡，在六哥的撒娇下，她答应一起坐车回家。

晚上晏泽寒回家，嘴角带着淡淡的青『色』，白璃直觉不对，紧紧盯着他。

晏泽寒见妹妹饭都不吃了，盯着他看，笑着问：“阿璃怎么了？”

“哥哥怎么了？”

“我啊。”晏泽寒拿手指抿了一下唇角的青『色』，平静道，“有个小孩玩球，不小心砸到我脸上，没躲开。”

龙七瞥了一眼，戳穿他：“谁被球砸的伤口是这样，打架了吧。”

陶一南默默埋饭。

晏泽寒眯着眼睛，和煦地笑笑。

龙七被看得发『毛』，扬起下巴回盯过去，撇嘴：“为一条神龙，竟然被人类揍了，下次打架带上我，七哥帮你出头。”

陶一南扒了一口饭，摇头：“小七太暴力了。”

带他去打架，对方还能全胳膊全腿儿吗？

龙七嗤笑一声：“是你们被驯化得太彻底。”

哥哥们打着嘴炮，白璃鼓着腮，瞪着九哥看。

晏泽寒只当自己瞎了，没注意到妹妹的眼神。

白璃把饭碗推开，噔噔噔跑上楼，把卧室的门紧紧关上。

龙七注意到小妹的异常：“阿璃怎么了，连饭都不吃？”

晏泽寒在心底叹了口气，后悔一个不小心在脸上留下伤。都怪他轻敌。

不过小姑娘嘛，气一会儿就消了。

白璃回到卧室，气呼呼地把门堵上，确保哥哥们不会进来之后，把囤在抽屉的宝石拿出来数了数，数完是没消气。

除了这些宝石，有两大框灵石被她放在卧室里。

白璃趴到床上，『摸』出那块最浓郁的灵石，气闷地托着腮。

不过气着气着，她的注意力就被灵石夺走了。

这块灵石跟那块小珊瑚很像，白璃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她想把它吞了，又怕吞完什么都不剩，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白璃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放在卧室一段时间，连墙壁和地板都萦绕着浓浓的灵气。

白璃拿着小灵石研究了一会儿，想了想，把裴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白璃：[。]

裴渡：[回研究所了。]

白璃：[发张照片。]

裴渡：[？]

白璃：[照片看看。]

裴渡久久没回消息，一直显示输入中。

白璃拧起细白的眉头。

裴渡：[想见我吗]

裴渡手滑发送出去，沉默几秒，嘴唇紧抿着，眼眸中透出紧张，时不时瞥向信号格。

白璃半天没回消息。

裴渡尝试发消息，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

晏泽寒以为妹妹气几个小时就好了，临睡觉前，他特意去卧室外面晃了一圈：“阿璃，晚安。”

白璃不搭理他。

晏泽寒轻轻叩门：“阿璃？”

白璃把自己拱进被窝里。

晏泽寒叹了口气：“怎么突然生气，你总不能一直待在里面。”

白璃脑袋钻出去，终于忍不住跟哥哥对线：“我才不会一直待在卧室呢，窗户开着，我变成龙飞出去，你就管不着我了！”

晏泽寒心里咯噔一声，努力让声音平静：“别说气话。”

白璃昂起脖子，声音大了点：“才没有说气话，我在外面玩几百几千年不回来，看你找不找得着！”

晏泽寒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他妹霸道是霸道，但很少冲哥哥们发脾气，大多时候都是小甜心，从来没说过这么严重的话。

凭什么啊，就因为那个臭小子吗？

晏泽寒狠狠给裴渡划拉几道，面对妹妹，声音却极尽平静：“阿璃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可以跟哥哥说，好不好？”

“不好。”卧室里声音气闷，“才不要你管我，讨厌你。”

晏泽寒一愣，随即眼睫颤了颤，嘴唇紧抿。

他再次敲了敲门：“阿璃。”

白璃是不理他。

她的宝石从来不会不给哥哥们看，只要他们不故意摔烂。哥哥们对她的喜好也很纵容，会送她各种各样亮晶晶的宝石。

裴渡为什么就不行呢。

他们就算不看，也不能摔，更不能瞒着她扔走，要扔也只能她扔。

白璃气了。

晏泽寒没想到小妹真的会气，态度软化：“是哥哥不对，行吗？”

“本来就不对。”妹妹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又是行吗，不要哄龙了，烦，好烦。我就是要一个人类，哥哥们不准我也要。”

晏泽寒头都大了：“没有不准，阿璃可以要。”

白璃不信：“你揍我的人类。”

晏泽寒极力忽略掉妹妹口中的“我的”：“他也揍哥哥了。”

白璃：“肯定是你先揍的。”

两百多岁的裴渡会不会揍人她不知道，十七岁的裴渡肯定不会，他被欺负差不多。

晏泽寒：“……”

晏泽寒难得翻车，有些懊恼：“哥哥以后不这样了。”

白璃气闷地说：“你肯定想瞒着我就好了。”

晏泽寒：“……”

他被妹妹堵得说不出话：“总归是为了阿璃好。”

白璃不吭声了。

晏泽寒察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他妹不喜欢被管。

一群皮糙肉厚的龙堆里只有这一个金蛋蛋，让他不提防着，未免也太难为龙了。

晏泽寒只好向妹妹承诺：“哥哥会改的。”

白璃闷闷地玩着宝石，不想理他。

哥哥们从小就不让她理公的，长大了不让，理一理都不行，那她就非要养一个。

晏泽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通往三楼的楼梯上，龙七屈起长腿坐着，听见全程，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暗金『色』的双眸陷入苦恼。

第二天，白璃气消了一半，但她打定主意继续不吭声。

不然哥哥们肯定会以为她不气了，再把她身边的人类赶走。

晏泽寒似乎想通了什么，向她道歉：“哥哥以后会尊重阿璃的，不会再瞒着你做什么事。”

白璃吞掉一个鸡蛋，大眼睛垂着。

晏泽寒：“昨天的事是哥哥不对。”

白璃黑眼珠一转，瞥向他，随即垂下去，慢吞吞咬着吐司。

晏泽寒：“阿璃可以养一个人类，养烦了可以换。”

“公的呢？”

“都可以。”

白璃低低地“唔”了一声。

人族这么多年才出了一个神灵，她去哪儿换。

吃完饭，白璃将要出门上学时，眼珠子瞥向一边，垂着脑袋跟九哥道：“哥哥不烦，我昨晚说气话的。”

说完她背着书包走了。

晏泽寒一愣。

昨晚他都只是伤心，这会儿眼睛忽然有点热。

霍沉舟正开着会，忽然有消息叮咚一声。

开会时手机都是静音，霍沉舟一看，才发现小九新拉了个群，往群里发了个文件——《关于育青春期小龙的可行『性』方案》

霍沉舟点开一看，蹙眉：[你疯了吧？]

晏泽寒：[阿璃一气下飞走你们谁能拽回来？既然拦不住，只能顺势而为，人族男子不够长情，那就在他们有可能反水前把人踹掉。]

江游也看完了，他怀疑小九到底是被什么刺激的写出这样的策划，直到翻到后面的事件始末：[人造灵？]

晏泽寒纠正：[龙造灵。]

晏泽寒：[小妹认为裴渡特殊，是因为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族神灵，但如果不止一个呢？]

江游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可以渣，不能恋爱脑，免得受欺负，从小开始育很有必要。]

霍沉舟：[……让我缓缓。]

群里一共七个人。

四哥季明淮冷静地给出分析：[我认为阿璃既没有渣的可能，也没有恋爱脑的可能，她既然喜欢，就让她养在身边，左右不过一个人类。]

霍沉舟：[小四，你这种一边倒的态度应该分清场合，阿璃小。]

祁越：[值得谴责季明淮]

季明淮：[万一阿璃飞走，请你们把她找回来全体成员]

全体成员静默无声。

晏泽寒趁势：[以不能拦，要让阿璃看到另一种可能。孟休奕，大哥，灵气研究进展如何。]

孟休奕没回复。

陶一南：[大哥很忙。]跟他们这种闲龙不一样。

今天裴渡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揍成猪头了。

白璃在学校待了一天，第二天放学，有辆车拦住她，把她带到一栋豪宅。

白璃没拒绝，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

有个打扮低调又精致的贵『妇』一直坐在对面打量她：“你就是裴渡的小女朋友？”

白璃脑袋上冒出问号：“你是谁？”

贵『妇』微笑：“我是他妈妈。”

白璃嘴角一抽。裴渡说他没有爸爸妈妈。

贵『妇』轻啜了口茶，姿态优雅：“我知道你哥是个小明星，经常被捧着，但我们裴家门槛高，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白璃：“？”

贵『妇』淡淡一笑：“你这样的漂亮孩子我见多了，从小家里花大把钱培养起来，就等机会嫁进豪门。听见裴家坐不住了吧。”

白璃用看傻叉的表情看着她。

不过她听明白了，这人跟裴渡有关系。

贵『妇』是裴父的第二个妻子任佩兰，秘书上位，她不喜欢裴渡，但不耽误裴渡是一座移动的金矿。

任佩兰嘴角往下一压，搁下茶杯：“行了，回去吧。以后离我们家裴渡远点，他不会去佳悦了。”

她说的轻飘飘又笃定，好像裴渡是她的什么东西，她说不去就不去。

白璃大眼睛里闪过不快。

眼看任佩兰作势要请人走，白璃猛地一吸气——

会客厅里忽然刮起狂风，任佩兰一阵尖叫，被桌子上的茶水浇了一头一脸，保姆匆匆赶来。

白璃把裴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在研究所吗？]

裴渡没有立刻回她，但对话框上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白璃：[不拉黑你了。]

裴渡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结果没想好又手滑发了出去：[想见我吗]

……完蛋。

裴渡抿紧唇，沉默几秒。

没想到白璃又发来消息：[你妈骂我。]

裴渡微顿，正思索着自己哪来的“妈”，对面裴父忽然震怒道：“你能不能有个正经说话的态度！”

裴渡恍然，敲下两个字：[等等。]

他抬眸，淡淡问：“你夫人呢？”

“……”

裴父差点没气出脑血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