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清摇立在御书房内, 看着圣人红光满面脸，暗皱眉。

气『色』太好，这好气『色』, 身体却异常消瘦, 这太不正常了。

自从服用天通道长炼制出来仙丹后, 圣人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 精神也越来越亢奋。

修炼了一个月，圣人想要让大臣们看看他如今风姿, 说不定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长生不皇帝, 到时候, 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还有什难？

最要是，他要让扶清摇这个最反对他服用仙丹人看看, 他现在气『色』到底有好, 他选择是正确, 而扶清摇那些古板，思想早就该被淘汰了。

“扶大学士。”圣人起身，他穿着空『荡』『荡』龙袍, 精神上显出古怪亢奋。

他在扶清摇身边转了一圈, “朕近日里觉得身体是不错，不知扶大学士觉得如何？”

扶清摇垂着眉眼，拱手道：“臣了, 身体不如以前。”

“是嘛。”圣人挺直腰板，脸上『露』出来, 却并不想把自己长生不丹『药』分享给扶清摇。

他重新坐回高椅之上，问，“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扶清摇板着一张脸, 拱手道：“臣认为，藩王之『乱』必出，还望圣人早日削藩。”

随侍在圣人身后大太监刘骅原本垂落眉眼朝扶清摇那处瞥了瞥，然后又垂下。

圣人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削藩一事，他思虑良久，只是一直不敢下手。如今被扶清摇提出来，正中他心意，只是他却不这快答应。

“此事我要再想想，你先下去吧。”圣人装模作样吐出这句。

“是。”扶清摇虽顽固，自然明白圣人意思，圣人需要一个领头者来提出这件事。

如今朝政被六皇子党把持，他们不做这些目前对于他们来说无用事，可此事对于如今大周来说却分外急迫。

藩王蠢蠢欲动，若等他们联合之下群起而攻之，势必要引起一场混战，惹得名不聊生。

扶清摇从御书房退出去后，圣人在里头坐了一儿，便起身去了炼丹房。

圣人炼丹房连刘骅都不给，刘骅得了闲工夫，与一小太监道，“备车，我要去黎府。”

刘骅跟黎庸卫关系不是太好，可自从太子被软禁东宫，急于投靠六皇子刘骅就开始频繁出入黎府。

刘骅在大堂等了半刻钟时辰，黎庸卫终于姗姗来迟。刘骅脸上微有怒『色』，却不敢显『露』出来。

“难得刘太监大驾光临。”面对刘骅，黎庸卫还是给了几分薄面。

刘骅知道，黎庸卫如今与六皇子关系密切，自然得势。如今太子已被软禁，定远侯府也已经完蛋，马上就该是六皇子天下了。

刘骅来黎庸卫这里，也是为了从黎庸卫这里讨好到六皇子。于是，刘骅吃着黎府里头茶，说出了此行来目。

“扶清摇建议圣人削藩。”

黎庸卫捧着茶盏手一顿，“削藩？他真这说？”

“是。”刘骅点头，脸微肥，略胖，像一个涨大球形物。

黎庸卫沉『吟』半刻，突对刘骅热情了几分。

刘骅身为圣人最贴心大太监，若得刘骅助力，对六皇子夺嫡之位自然是大有助益。

而如今刘骅自己来投靠，黎庸卫自然不推拒。他先前怠慢，也是为了让刘骅知道，六皇子党缺他一个不缺，他一个也不。如此，刘骅才心中紧张，上来就将自己此行目说了出来。

黎庸卫又亲亲热热跟刘骅说了一番，然后亲自将人送出府。

黎庸卫在府门前站定一儿，转身让人备车去往六皇子府，等车备好，他却是又摆手，说不去了。

翌日，圣人单独召见黎庸卫。

黎庸卫站在御书房里，看着眼前圣人，略思半刻，然后拱手道：“臣以为，扶大学士所言甚是。”

“藩王日益壮大，尤是吴王，暗藏逆反之心。削藩之事，势在必行。”

虽然扶清摇已不受宠，他依旧是圣人左膀，黎庸卫则是圣人右膀。如今左膀右臂都说该削藩，圣人自然不犹豫，立刻决定要削藩。

刘骅一直都在御书房内，等黎庸卫从御书房内出来时候，他沉声上前拦住他。

“黎首辅，您今日怎说出这番来呢？”

黎庸卫抚着自己胡须，眯眯道：“扶清摇马上便要大难临头了。”

刘骅不懂。

黎庸卫却不再言，径直出了宫。

宫门口停着他马车，黎庸卫撩开马车帘子，刚准备上去，便见马车内坐着一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赵尧。

赵尧一袭玄『色』长袍，外头罩一大氅，大剌剌坐在黎庸卫马车厢里，见人过来，还摊开手朝旁边指了指。

黎庸卫意，拱手上车，坐到赵尧身边。

“黎首辅，听说今日父皇召你入宫商谈削藩一事。”

“是。”黎庸卫颔首。

“黎首辅同意了？”

“是。”

“不错。”赵尧淡淡勾唇，偏头朝黎庸卫看去，“黎首辅准备如何？”

黎庸卫道：“微臣意思，想必殿下已经明白。”

赵尧一声，又谈到另外一件事，“黎首辅觉得我与华华什时候成亲最好？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在过年前就办了吧，省得夜长梦，黎首辅觉得呢？”

“自然是随殿下心，华华年岁大了，身子又弱，若是有殿□□贴照顾，微臣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赵尧颔首，“近几日华华身子如何？听说上次从画舫回来就一直不大好？”

黎淑华那边医士是赵尧派过去，赵尧每日都询问医士黎淑华情况。如此一问，余，不过黎庸卫还是道：“经过调养，已无大碍。”

“不影响成婚就好。”赵尧意有所指。

黎庸卫自然只是点头，“华华身子虽弱，想必是不打紧。”

“嗯，”赵尧撩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天『色』，“如此，就劳烦黎首辅去一趟吴王府了。”

“是。”黎庸卫起身便要去，赵尧却道：“不急，圣诞前一日再去寻岂不更好？父皇圣诞，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扶大学士也该沾沾喜气。”

陆婉『吟』在茅草屋内待了三日，扶苏和梁定安却都没有回来。

她不禁猜测，难道是两个人出事了吗？

第四天时候，一匹马回来了，陆婉『吟』认出来这是梁定安马。马是自己回来，脖子上挂了一封信。

陆婉『吟』拆开细看，只见上面是俊逸飘尘字体，只有两个字，“自回。”

自回？让她自己回去？她怎回去？她又不认得路。

陆婉『吟』捏着纸条，突然想到什，翻到后头，居然还有四个字：马识途。

陆婉『吟』：……

陆婉『吟』不知道扶苏和梁定安如何了，她料想他们是有大事要做，因此才没有办法回来。

她牵过马，翻身跨了上去。

马儿颠颠往前走，陆婉『吟』心里有点虚，这马真认得路吗？

走了大半日，当陆婉『吟』看到外庄轮廓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果然识途。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宝珠已经在外庄子门口等了好几日，见陆婉『吟』平安回来，哭得涕泗横流。

“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要去报官了。”

“没事，我就是出去转了转。”陆婉『吟』安抚好宝珠，问她，“最近京师内可有发生什事？”

“没有呢。”宝珠摇头，“除了那些城藩王外，没听到什大事。哦，对了，六皇子和黎淑华婚事定下来了，听说是贵妃娘娘去求了圣人亲自赐婚。”

“是嘛。”这些都是旧事了，“就没有新鲜？”

宝珠努力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陆婉『吟』蹙眉，那扶苏和梁定安到底是被什大事给耽误了？

吴王去封地前在京师内留有府邸，今次圣人寿诞，他暂住于自家府邸之内。

圣诞前日，京师内外张灯结彩，只是入了夜，依旧宵禁，只有一个黑影穿梭于暗巷之内，躲避巡城士兵。

黎庸卫一袭黑袍，从吴王府后门去。

吴王正在吃酒，周围舞姬环绕，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黎庸卫去时，透过窗户瞧见他模样，一皱眉。

他已让人打过招呼说今日要来，这吴王怎还不避开众人，居然尚在此寻欢作乐，果然如六皇子所说不堪大用。

黎庸卫在屋外等了一儿，里头没有半点消停意思。冬日晚风寒凉，不仅年纪大，还有寒腿黎庸卫被冻得瑟瑟发抖，再不复于人前风姿挺拔，真真变回了一个几十岁头该有瑟缩模样。

终于，黎庸卫忍不住了。

他猛地抬脚一踹虚掩着门。

门板撞到一起，发出“哐当”一声。

黎庸卫想，这回里头那蠢货总该听见了吧？蠢货依旧没有听见，甚至还跟身旁舞姬说，“风太大了，把门关上。”

黎庸卫：……

舞姬袅袅行来，正欲关门时候突然惊呼一声，“哎呦~”

吴王半眯着胖眼，远远看着那舞姬，“叫什？”

舞姬妖娆转身，“王爷，这边缩着个头呢。”

黎庸卫：……

吴王缓了一儿，似乎终于是想起来自己忘了某件事。他由身侧舞姬扶着，晃晃悠悠走出来，看到黎庸卫，抬手招他来。

黎庸卫不动，只朝周围一瞥。

吴王虽舍不得，还是让这些舞姬们下去了。

舞姬们鱼贯而出，对着黎庸卫指指点点。

“哟，这头长得真丑。”

黎庸卫：……

终于，人都走了，黎庸卫嗓子被寒风吹得嘶哑，他道：“那些舞姬都该杀了，她们看到了我脸。”

吴王打了一个酒嗝，“就你这张脸有什好看。她们都是我养在吴国地界人，从没来过京师，不认识你。”

“以防万一……”

“黎庸卫，你整日里虚虚晃晃，这个怕，那个怕，怎，若是本王瞧见了你脸，你也要把本王杀了？”

黎庸卫沉默半刻，终于是抬脚走了屋。

屋子里狼藉一片，还有舞姬们留下布料、小衣。

黎庸卫瞥一眼，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

“今日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什事？”

黎庸卫伸手推开自己头上兜帽，道：“圣人要削藩。”

吴王愣了愣，问，“削藩是啥意思？”

黎庸卫：……

“拿掉你们兵权，土地，财产。”

“什！”吴王拍桌而起，“那个不死东西，居然想要打劫！子现在就去把他推翻了！”

黎庸卫：……

黎庸卫伸出手一把拽住吴王，告诉他，“你以为凭借你一己之力，与圣人对抗吗？”

吴王瞪着眼，满身酒气，“不吗？”

黎庸卫吸了一口气，道：“我建议你联合他藩王一起对抗圣人，如此一来，才有胜利把握。”

吴王思虑一番，觉得黎庸卫提案甚是不错，可他转念一想，“你怎帮我？”

黎庸卫静静盯着吴王看半响，道：“我与王爷通讯数年，早已是王爷人，王爷难道忘了吗？”

吴王确是醉了，他想了半响，发出长长一声，“哦，原来是你啊。你一直都不名，本王早就忘了在跟你们谁通讯呢。”

黎庸卫：……

黎庸卫觉得幸好自己辅佐并不是这位吴王，吴王空占了一块最好属地，拥有强大兵权和财务，却不想是个傻子。

“王爷，此事若成，您就是日后皇帝。”黎庸卫上前，轻拍吴王肩膀。

吴王眯起眼，脸上『露』出深沉得意之『色』。

成为皇帝，醉生梦死，后宫佳丽三千，听说还成仙，真是件大好事呀。

吴王立刻决定去联合众藩王，行造反，不想走了两步，酒气上涌，径直跌倒于地，睡得不省人事。

黎庸卫：……他们计划真行吗？

翌日圣诞，众人齐聚，除了吴王。

圣人问身边刘骅，“吴王人呢？”

刘骅道：“听说是水土不服，如今连床都下不来。”

圣人有所怀疑却并未言。

宴席下，六皇子赵尧坐在圣人下首处，从位置便看出他荣宠，而太子赵善则连出现机都没有，看来是彻底无望了。

扶清摇与扶苏自然也在场。

扶苏慢条斯理饮着杯中酒，注意到赵尧看向黎庸卫视线。

黎庸卫面『色』难看朝赵尧摇头。

昨夜吴王宿醉，如今人都没醒，哪里来力气造反。

吴王这位角不在，自然没有人来给扶清摇制造惊喜，圣诞一日，如此便有惊无险过去。

扶苏遥遥朝六皇子赵尧举杯。

赵尧阴沉着脸，捏着酒杯不言不语。

与此同时，圣人削藩计划仍在继续，只待一个最好时机。

赵尧心情十分不好。

吴王这个不中用东西，关键时刻居然醉酒不醒。

赵尧坐在马车上，酒气上涌，导致怒气翻倍。他看着外头皎白月『色』，双眸眯起，朝外头侍卫道：“去黎府。”

马车拐了个弯，去向黎府。

赵尧在黎府里早已来去自如，家仆们看到他直闯入黎淑华院子，也无人敢拦。

黎淑华正准备睡了，不防房门被猛地一把推开，满身酒气男人出现在那里，他猩红着一双眼，像条斗志昂扬蛇。

黎淑华下意识攥紧身下被褥。

近几日，赵尧越发大胆，如今来她院子，连通报人都没有了。她已成为他笼中鸟，被折断了羽翼。

赵尧闷不吭声地走来，看着黎淑华那双眸子却越来越亮。

黎淑华穿着亵衣坐在床榻之上，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她屋子里总是弥散着一股『药』香，微苦，略『色』，赵尧却爱极了这个味道。

黎淑华就是他『药』。

“华华。”赵尧真是喝醉了，他翻身上榻，也不管黎淑华推拒，只管抱着她，“你是我，我让你做皇后，给你天底下最尊贵位置。”

“我不要做皇后。”黎淑华被赵尧强硬抱着，她连动弹力气都没有，甚至被勒得都差点喘不上气。

“不，你要做皇后，你必须要做皇后。”赵尧呢喃着这些，“待，待吴王那个蠢货造反了，卫国公府就完了，扶苏就完了，你就是我了……”后面越来越轻，赵尧似乎是抱着黎淑华睡着了。

黎淑华则是猛地睁大了眼。

吴王，造反，卫国公府，扶苏。

字字句句，直戳她心。

黑暗之中，赵尧似乎已经熟睡，黎淑华动了动身体，赵尧却突然一抖，将她抱得更紧。

男人胳膊勒着她纤细柔软腰肢，两人躺在一条被褥里，赵尧肌肤温度隔着布料传过来。他掀开黎淑华衣服，肌肤贴着肌肤，掐住她腰。

黎淑华呼吸一滞，满『色』瞬时『潮』红，羞恼至极。可是她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等了长一段时间，直瞪得眼睛发酸，才又试探『性』地动了动。

她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腰肢处酸软厉害，滚烫吓人。

黎淑华掖好衣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似乎是因为赵尧来了，所以那些看管她人都躲了起来。

黎淑华随手披上一件外衫，出了院子，朝黎宇嘉院子方向走去。

自从上次黎宇嘉帮助黎淑华逃跑之后，他就被关了起来。

黎淑华看着门口正在打瞌睡家仆，绕到一侧墙边，弯腰，努力地推开墙壁边一块石头，『露』出下面狗洞。

这是黎宇嘉因为常常犯错而被黎庸卫责罚关禁闭后想出来法子，他砸了一个狗洞，用来出逃。

黎淑华从狗洞里爬来，刚刚爬出半个身体，便见跟前站着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黎宇嘉。

“哥哥，拉我一把。”

黎宇嘉赶紧回神，把黎淑华从狗洞里拽出来。

“你怎来了？赵尧那狗东西不是去了你院子？你没事吧？”

黎宇嘉上下打量她，他听到门口那两个家仆碎碎念说六皇子赵尧又来了，直闯黎淑华院子，黎宇嘉大怒，撸起袖子就准备钻狗洞出去救黎淑华，不想她自己先来了。

黎淑华摇头，她道：“没事。哥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事？是不是赵尧那狗东西对你做了什？”黎宇嘉声音陡然放大，黎淑华赶紧捂住他嘴，“不是，哥哥，是一件更重要事。”

黎淑华喘了口气，道：“哥哥，吴王要造反，你帮我去告诉扶苏吗？”

黎宇嘉听到“扶苏”这两个字，脸上担忧瞬时收敛，半点不剩，只剩下『露』骨仇恨。

扶苏废了他胳膊，还让他现在都站不起来，只看，只『摸』，却吃不着，他怎不恨他入骨！

他说，“不去。”

“哥哥。”黎淑华拽住他宽袖，“事关大周存亡，百姓民生……”

“关我屁事。”黎宇嘉半点不介意。

“若是哥哥不去，我现在就死在哥哥面前。”黎淑华突然从宽袖内取出一把剪子，抵在自己脖颈处。

她半点没有收力，那尖锐剪子戳她脖颈里，一道细长鲜血蜿蜒而下，浸湿衣襟。

月『色』下，黎淑华脸白没有血『色』，只那一蜿血，红刺目。

黎宇嘉立刻就慌了，“华华！”

黎淑华眼含泪，她问黎宇嘉，“哥哥，你答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