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迷惘、虚无……

莫莱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有自己模糊的意识，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就像迷失在汪洋大海当中乘坐者一片叶子的蝼蚁，下一秒就会被无尽的滔天巨浪吞噬。

各种无法描述的古怪呓语环绕在莫莱特的耳边，有点类似毫无感情的低声颂唱。

这种莫名诡异的低吟穿透了他的灵魂，直达他的精神之海，刺激着他的神经，使得他无法彻底沉睡过去。

在这一片漆黑无光，分不清上下左右的空间里，时间完全失去了它的意义。

几分钟、几小时、几天、又或者几年……

不知过了多久，莫莱特终于有了自己身体的感觉。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阵阵麻木和冰冷。

紧接着，他能稍稍抽动一根手指，尽管动作幅度极小且仅有一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度秒如年，莫莱特也在逐渐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他先是能感觉到喉咙火辣的干疼以及胃酸的翻滚对胃壁灼烧，接着便是脑袋呈浆糊被搅拌一样的剧痛。

没多久，莫莱特又能感受到自己浑身整体的存在，最后则是对外部的少许感知。

体内枯竭的‘灵’没有了以往正常时候的灵动，犹如一摊死水沉寂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不过就算如此，莫莱特还是能模糊地觉察到，自己的身边似乎存在另一个人。

堵塞的鼻孔无法吸入氧气，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微张，冰凉的空气顺着气管进到肺里。

每一口的呼吸，都像用刀子切割喉咙似的，随着对身体感知的恢复，这种疼痛愈发难以忍耐。

水，他需要水。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似乎听到了莫莱特的心声，他的嘴边传来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一股甘甜的暖流顺着他的口腔滑过嗓子。

出于对求生的渴求，莫莱特贪婪地吮吸着这救命的源泉，哪怕在他穿越前，都不曾品尝过如此绝美的味道。

这充满魔力般的液体不仅解决了莫莱特生理上的需求，就连他体内的‘灵’都被其滋养，重新焕发活力。

吞下了不知多少液体，沐浴在暖流中的莫莱特只觉得浑身舒畅无比。

这时，一首听起来甜美柔和的不知名歌谣传入了他的耳中，催动他的‘灵’渐渐平稳下来，也促使他疲惫的意识远离自己的身体。

莫莱特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他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没有任何的恶意。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陷入沉睡的莫莱特悠悠转醒。

脑袋很疼，应该是昨晚熬夜太长时间了吧……

“妈，午饭做好没有？我饿死了。”莫莱特挪了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那道日夜唠叨的熟悉声音：

“你醒了吗？”

莫莱特瞬间睡意全无，刚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无比，甚至连睁眼都要花不少气力。

“你是谁？我妈呢？”

莫莱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一睁开眼，模糊一片的视野被亮光刺痛。

他伸手护在额头遮挡光亮，适应了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他的房间，在某种意义上却也不是。

“我劝你还是躺下休息比较好，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了。”刚刚清脆的少女嗓音再度传来。

莫莱特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一个有着黑色长发与翡翠色瞳孔，样貌靓丽出众的少女正笑盈盈地盯着他。

因头痛的影响，他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个熟悉的脸庞究竟是谁：

“贝拉？”

“没错，是我……还有，我可不是你母亲。”

“你怎么会在这……”莫莱特没精力回应她的调侃，无力地靠在床头低头垂目，表情略显痛苦。

“我们可是约好的三天，结果你失约了，当时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准备晚些时候再来。”

“我刚准备离开，附近的一个卖菜的老太太叫住我说，你已经三天没出门了。”

“我觉察到了不对劲，来到你家门口用‘灵’感知，捕捉到了若有若无，即将消散的生命气息。”

“我撬开了前门，发现你倒在会客厅的桌子旁，整张脸都是凝固的血块，呼吸已经是出多进少。”

贝拉搬了张椅子坐到莫莱特床边，大致讲述了一番她的所见。

“我……怎么了？”莫莱特费力抬起发颤的手抵住额头。

“我怎么会知道？我来的时候你都昏迷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贝拉摊摊手，语气听起来不算友好，脸上不着任何表情。

“简单来说，我救了你，然后你又昏迷了两天，这两天里都是我在照顾你，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可能已经去见死神了，”

“十分感谢……我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

身体实在坚持不住，莫莱特重新躺了下来眯起眼睛，只有这样才能将头痛缓解少许。

“报答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希望你能赶紧好起来然后完成我的委托。”贝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莫莱特听出了她的善意，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贝拉也沉默下来，流露出沉思的模样。

空气一时陷入安静当中。

随后，贝拉面色犹豫着抬起头，瞄了已经闭上眼睛的莫莱特一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声。

又过了好一会，她神色一定，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轻唤莫莱特：

“艾尔诺阁下？”

“我听着呢，你说吧。”莫莱特睁开充斥着血丝的眼眸，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你还记得你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

“最后一件……事？”莫莱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紧皱的眉头从开始就没有松开。

“我最后的印象是在你走之后，我……嘶——！”

大脑突然裂开一样的疼痛令莫莱特倒吸一口冷气，好在只有一瞬间。

余痛渐退，莫莱特继续说道：

“唔，我好像去了一个地方做调查来着……”

“什么地方？”

莫莱特注意到贝拉的语气急切，看上去对这个地方十分在意。

但他现在的状态不容许他思索过多，所以顺口就将老福特的住址告知给贝拉。

贝拉没有询问莫莱特去那里目的是什么，岔开了话题继续问道：

“然后呢？你回到这里后的事情还记得么？”

“之后的事……”莫莱特瞪着赤红的双眼，头又开始疼起来。“我好像，在看笔记……对，那本笔记！”

见莫莱特神情激动，贝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她手里正是神秘笔记。

“是这本吗？我来的时候它被你丢在了门口……不过很奇怪，我打不开它。”

打不开？

莫莱特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贝拉解释道：

“你昏迷的这两天，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不论哪一种都不行，甚至它根本无法被破坏，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我很好奇，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本笔记？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把这本笔记占为己有的。”

“我从庄园的某个书架上找到它的，应该我某个祖先的笔记，然后传承了下来。”莫莱特并不知道笔记的来历，于是随便编了个靠谱一点的故事。

“这样啊……”贝拉喃喃沉吟，紧接着，她的面色一正，很严肃地说：“你最好不要再看这本笔记了。”

“……啊？”莫莱特怔了一下，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你的身上有古神的气息，很可能跟这本笔记有关……”

贝拉停顿了片刻。

“换句话说，你已经被古神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