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掀幂篱》

第313章梦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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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芳芷觉得过于烈的酒水有些压了秘制烤羊的味道。若是佐以青稞米酒,秘制烤羊的味道更能发挥到极致。不过知道这是在别人府上赴宴,一切自然是客随主便。在主人的宴席上唐突的提出建议和要求都是不礼貌的。搞不好会令主人家尴尬难堪。

不过于芳芷觉得这杜康酒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猛烈了一些。世间有一处隐秘的福地洞天名叫黄粱福地,是世间修道之人破除心障的最佳历练之处。但是若想遇见,还得看有没有那样的机缘。福地原来极其广阔,后来由于诸多原因洞天破碎,洞天的主人又没有足够的灵石及时修善。如今的黄粱福地就只剩下一间黄粱酒铺苦苦支撑。

这家酒铺世间修道之人皆想寻找,但都不知其所踪,于芳芷做为大地之母就时时刻刻知道它在哪里显化。与酒铺的老掌柜也是朋友。酒铺的忘忧酒老掌柜也请于芳芷免费品尝过。于芳芷觉得就跟今天晚上喝的这个杜康酒一个味道。烧心烧肺烧喉咙。记得当初于芳芷在黄粱福地一口吐出那碗酒水时,老掌柜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心疼得直跺脚。拍着大腿说糟践了好东西。要知道这酒卖给别人一碗,那可是死贵死贵的。就算姑娘你的心境无暇,也不要将这万金难求的机遇吐在地上呀!

于芳芷觉得这酒是不能再喝了,刚刚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刀子剜掉了一块儿肉般难受。仿佛那一瞬间自己失去了什么极其宝贵的东西一样失落难过。却偏偏抓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让人心慌抓狂。最后就像东华君讲的故事一般,天也旋来地也转头脑发晕眼发蓝,晕晕乎乎好似什么东西都把家搬。

心境越是烦躁就越是有人不让自己消停,有个头戴幂篱看不见面部表情的人一个劲儿的央求自己。把钥匙给我吧,把钥匙给我吧,把钥匙给我好不好?向自己讨要钥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就是没有让她如愿以偿,无论她怎么相烦自己,自己就是不予理睬。不过今晚自己是真的喝多了,实在是有些心神失守,心烦意乱之下觉得自己实在是被她纠缠得不厌其烦了。于是就把钥匙给了她,交给她的那一刻于芳芷有些后悔,又有些怅然若失……

田大力和柳翠萍家里,自己和张友仁亲手插秧的稻田丰收了。一望无际金黄金黄的稻田。烈日当空烧灼大地,一望无垠的大地之上,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挥汗如雨挥舞镰刀,收割着无边无际的金黄水稻。汗珠爬满了全身又湿又粘,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束缚着自己俯身挥舞镰刀的动作,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刺激得眼睛生疼。汗珠混着泪珠流到鼻尖和下巴上再滴落地面。苍茫的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挥舞镰刀挥汗如雨。偶尔有龙吉银铃般的笑声断断续续的飘荡,或在左、或在右、或在前、或在后……

坐在田埂上休息时,龙吉公主还是孩童模样,依偎在于芳芷的身旁,双指捻着一株稗草,时而放在鼻尖处嗅一嗅,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说道:“娘亲我在这里玩儿够了,我想去新的地方看看,”话落就起身远去毫无留恋。于芳芷急忙大喊龙吉回来,龙吉回来……

识丁散人头戴深灰色粗布儒生巾,身穿深灰色粗布儒生袍,白色布袜穿麻鞋。须发皆白面目慈祥,双手拢袖怀抱马鞭坐在一架圆顶粗布马车上。笑容和煦的望着于芳芷说道:“老夫收罗天下有志之士前去小园学习,路过此地车上还有一个空位,请让龙吉公主上车吧。”

于芳芷闻言急忙回头四下里寻找,茫然四顾不见龙吉公主的身影。再回头时马车已然远去,掀起的后帘处,龙吉公主正身背行囊,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抱拳辞行。

于芳芷撒腿狂奔,于田埂上拼命追逐那远去的马车。但是时而双腿重如铅块儿,时而全身如坠泥沼,只能无奈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逐渐倾斜向上越走越高,路也越走越宽,渐渐走上了云端,仿佛走进了金色的大门慢慢的消失不见。于芳芷声嘶力竭的嘶吼也没能让马车稍作停留……

奔跑中脚下一绊跌了一跤,恍惚间仿佛从梦中醒来。暗自庆幸原来只是大梦一场。于芳芷急忙叫来了龙吉,揽在怀中哭泣,手把手的教授龙吉各类法术道诀。龙吉也在学习中逐渐长大,道法也日渐精深。

苍云派,斜阳峰,上阳顶,登天基,飞升台。众门人围观龙吉公主演示道法。龙吉脚下生白莲万千,托起素白莹澈的法身雪亮毫光耀目,缓缓升入虚空云朵之间消失不见……

苍云派,葶溟溪,黑龙潭边,龙吉脚踏神鮽分水而入立时不见……

恍惚间龙吉又鲜衣仗剑冲进了吴伟豪家族控制的矿山石窟,一番搏杀救出了七柳村的宋桃花和她的夫君徐元之。

天葬台前俯看遍地斑驳的血迹,仰视漫天徘徊不去的秃鹫哀鸣。于芳芷抱着怀中的龙吉,在西北部山岗凛冽寒风中伫立。审视着这个似曾听说,又在脑海中记忆深刻的地方。不知道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地只有自己和龙吉。

阴阳山之巅古老桃树之下,桃仙芝的美丽家园,龙吉最喜欢的地方。不仅有好喝不上头的桃花春酿,还有灼灼桃花红芬芳桃花香。龙吉曾经在和爹娘拜访阴阳山时许愿,自己若是有一天身死道消,就希望能够常眠在此,魂系阴阳山之桃花夭夭。

于芳芷抱着龙吉呆坐在古桃树下的青石之上。任山风飞扬着自己的长发,片片花瓣随风如雨落,粉红色的花瓣落在龙吉粉嫩的脸上稍做停留,便似附着其上有了牵扯,再次被山风吹动之时,就连同龙吉粉嫩的面皮一起撕裂掀起,一块儿块儿皮肉亦化作花瓣随风而起,片片飞扬接连不断。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龙吉的整个身躯就在于芳芷的怀中,化作万千花瓣随风飘逝。与所有花瓣一起在风中盘旋舞蹈。

似有不舍又仿佛还有眷恋,如同有灵的花瓣轻盈的盘旋在于芳芷的周围。转而又化成粉红色的蝴蝶,忽闪着粉红色的翅膀悬停在空中。再次盘旋上升,再次停留徘徊。当于芳芷伸出手指触碰,那些蝴蝶就轻轻的落在她的指尖。她的发髻,她的肩,轻吻她柔滑的脸。

当于芳芷眼中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一只轻舞的蝴蝶身上。激起一片灵光乍现,那只蝴蝶再次展翅时便化作了一只粉红色的小鸟。紧跟着所有的蝴蝶也都纷纷化作飞鸟,在于芳芷周围上下翻飞左右盘旋。

于芳芷的悲愤不能自已,伸出双手捧起一只粉红色的小鸟亲昵的爱抚。那只小鸟就被赋予了满身赤红的霞光,再次从于芳芷的手中一飞冲天时,就已经蜕变为一只火红火红的凤凰。火凤凰围绕着于芳芷盘旋了三周后,迅猛的一飞冲天,裹挟着所有粉红色的小鸟、蝴蝶和所有的花瓣盘旋升空离去。

只留下于芳芷呆呆的愣在原地,向天空伸着那只想要挽留却又无能为力的手。嘴里大声呼喊着:“龙吉!龙吉!你要去哪里?”

伸手猛然坐起睁眼时,看见张友仁神态哀伤就坐在自己的床边。于芳芷一头就扎进夫君的怀里失声痛哭。床对面并排坐着心情沉重面色忧郁的东华君、杨婉妗和黄裳。

无需多言于芳芷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由于瑶池福地的时间流与世俗界不同,因此在踏进秘境做客时,张友仁和于芳芷就忽略了在这里做客一天,就等于世俗界已过了一年有余。

自己的夫君张友仁和自己都曾经推算过女儿龙吉的命数。若在世俗界还有一年之期,但是放在瑶池福地那就是恰在昨晚。也就是自己和夫君酒醉时突然感觉心如刀绞之时。

但是做为主人的东华君、杨婉妗和黄裳自然知道此事。并且也知道此事乃是天意不可违拗。于是为了让于芳芷夫妻二人尽量减少痛苦和折磨,就用杜康酒将夫妻二人灌醉。让夫妻二人在醉酒的梦中经历这痛失爱子的人生大不幸。

“常听人言无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稀里糊涂睡一觉就过去了。当一切都已经是注定了时,该离去的人注定要离去。而留下来的人还要好好的活。对,就是好好的活着,以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方式好好的活着。不能浑浑噩噩的过了一生,在别人眼里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活着。”

“不管是谁都曾经体会过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和悲欢离合,也就懂得生活就是福祸相依,有幸福的一刻,也有痛苦的一瞬。有些痛苦不必言说,经历过的人都懂得。有些人不必伤怀,岁月铭记着。当朝霞再次升起,我们把龙吉深埋在心底吧。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可结束的沉沦。人生的意义无非就是好好努力的活着。生命的意义就是被他人需要。我们活着也不是为了等待暴风雨过去,而是在疾风劲雨中有能力翩翩起舞。”

于芳芷满含热泪喃喃自语着……

似是在说给自己,又像在开解自己的夫君,又似是在说给在场所有的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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