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喜儿去报名，等我报完名出来去找喜儿，却见喜儿脸有哭迹。我问喜儿：“你怎么啦？”

喜儿指着一人说：“他想抢我的笔。”我一看喜儿所指之人是钟良添。我过去推了下人堆中的钟良添。钟良添指着我说：“臭小子你想干嘛？“

我说：”你干嘛欺负喜儿？“钟良添撇嘴说：”她个小气鬼问她借个笔用用都不行得。”我说：“人家不借你就强抢的吗？”钟良添说：“我就用强的你咋的？”

我回头望了一眼喜儿，啊的一声突然冲向钟良添，钟良天猝不及防让我把他推倒了，但是钟良添比我块头大多了，站起来把我一顿乱揍。喜儿在旁哭说：“别打了别打了。”

老师过来把我们叫去办公室询问缘故。我被老师狠狠的批了，老师说：“有事情为什么不找老师，你们打能解决问题吗？”让我们写检讨书和保证书。

晚上回到庙宇，喜婆看我鼻青脸肿问清楚情况后，说：“山子，这以后千万怎么着也不能打架，打伤了身子骨不得了。听记了吗？”我迟疑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没有出声。

喜婆显得很是无精打彩，坐在院子当中。喃喃的说：“这么好的人咋就走了呢。”

喜婆说走的人是周铁匠。喜婆在敬老院也好，公社食堂也好，遇到铁件要修理的，都是拿去给周铁匠帮补。周铁匠人很好说，每次都能帮弄得妥妥的，还不收钱。

中午的时候周铁匠就着炒黄豆喝了些酒，看活儿多也不怎么休息就又开始干活了。铁锤举起来突然眼一黑手臂一软人就倒了下去，那高举的铁锤砸在了脑袋上。

在铁匠铺的人立马就把铁匠送去了卫生院，阿泉只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晕头晕脑的，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军哥来，就打了电话给村长，村长让军哥赶紧到公社卫生院去。

军哥一路狂踩单车，风驰一般，不到半小时人就到了公社，气嘘喘喘的军哥见到阿泉两眼哭得通红，一付楚楚可怜，甚是难受，偏是什么忙也帮不了。只得安慰说：“妞，你别担心，周叔不会有事的。”

周铁匠叫阿泉妞，军哥也跟着叫。阿泉瞪了他好几回，军哥不改仍是叫妞。阿泉眼泪就下来了，说：“可是这都进去许久了还没出来啊。”军哥说：“就是久了才没事呢。我当初受伤就抢救了二十六个小时。”

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叹了口气说：“阿泉我们给你爸打了强心针，你进去见见他吧，看叫得他醒不。”阿泉和军哥就抢进去，阿泉哭着叫：“爸爸，你醒醒，爸爸，你醒醒呀。”

好一会周铁匠眼眨了眨慢慢的睁开眼，气若游丝，混沌的眼睛先是在阿泉的脸上游历了会，最后却望向了军哥。军哥伏低了身说：“叔，你有什么跟我说的。”

周铁匠嘴巴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声来，随后手软了下去，眼也闭上了，阿泉扑在周铁匠身上哭叫：“爸，爸，你怎么就忍心把我扔下了呀，你狠心丢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吗？我以后可怎么过呀？”军哥走出门来狠狠的在门框上擂了一拳。

军哥衣不解带操持着周铁匠的丧事。周铁匠和许多的人一样是被埋在了青葱岭。初秋下午的阳光依然是热辣着。培土的人都走了，阿泉仍是跪在坟前没有动，军哥从一个竹蓝里拿一卦炮出来，打火机点燃了高高抛起，鞭炮声带着凄凉远远的传了开去。

村长让老婆去照顾阿泉。头七上坟，也由军哥陪着过来。来年清明节的时候，坟上就长出了嫩绿的小草来。站在坟前，阿泉人仍是消瘦着，军哥挥起铁铲培植上新土，摆祭品，三叩，后面是燃鞭炮烧纸钱，这才回去。

为了更好的照顾阿泉，村长去找公社社长，说是村里有个老师老是病着，也不能好好给学生上课，能不能把阿泉调过去？

社长笑说：“既是如此，为什么是阿泉？坦白有没有私心？”村长笑说：“哪来的私心？没有没有。”社长说：“没有私心？那好，阿泉在xx村教得好好的，我另派人去你们村。”

村长赶紧承认说：“私心有点。阿泉现在就一个人了，离我们近，我们能更好的照顾她。”社长说：“这理由也不充分啊，要照顾的话，在哪儿不能照顾？”村长就说：“行了，社长，你就别逗我了。”

阿泉也不知道是村长走了后门，到小兴仁村小学来当老师，还以为是正常的调动。看到军哥一脸的坏笑，心起涟漪说：“老实交待，我在xx村教课教得好好的，半道却把我调了过来，是不是……。”军哥说：“难道你不喜来这当老师？”阿泉哼的一声。

阿泉爱看电影，军哥让公社放电影的小江去哪个村放电影时方便的话一定要打来电话告诉他。

小江说：“上哪都跟你说？”军哥说：“对。”小江说：“那我可得有条件。”军哥说：“行。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小江说：“那你就帮我做个衣柜。”军哥爽快的说：“行。”小江说：“为了你口中的妞，是不是什么都可以付出？”军哥说：“你说呢。”小江说：“爱情的力量可真的是伟大呀。”

军哥用做木工活赚来的钱从别人手中高价买了一辆28寸的凤凰牌自行车，只要小江一来电话，就早早吃过晚饭去找阿泉。

军哥很快的就帮小江把衣柜做好了。小江投桃报李，除了每次放电影都电话告知军哥外，如果是放两部电影，还让军哥决定先放哪部。但是这决定权往往就到了阿泉的手上。

阿泉知道这是军哥和小江做了交易了，虽然这些电影大多数也都是看过了，但也总有喜欢的，所以就选了自己喜欢的先放。阿泉是感性的人看电影常常的流泪。

村子后面的小河，是阿泉常去洗衣服的地方。军哥也常是随着阿泉过来，躺在草地上，嘴里叨着一根狗尾草看着阿泉。

阿泉回转身一看军哥出了神的，就手里的水珠弹向军哥。军哥被水一激回过神来，说：“好啊你敢使坏。”做势要冲过来。阿泉嘻嘻笑说：“我哪使坏来着，我是看你呆愣住了，怕你走火入魔把你拉回来。”

军哥抬头望天，说：“阿泉，你知道我刚刚想什么吗？”阿泉说：“我又不是你脑子里的虫子哪知道你想什么？”军哥说：“我刚跟老天爷说了，以后老天爷要是敢给你使坏，我就跟他拼命。”

阿泉脸上发烫发红，看着抬头望天的军哥，心是荡漾不平。一双鸟儿鸣啾着振着翅膀飞过。阿泉轻声说：“这一对鸟儿是一对儿吗？”军哥说：“肯定是。”阿泉说：“它们这是飞去哪儿？”军哥说：“是山那边吧。”阿泉说：“为什么是山那边？”军哥说：“山那边有它们的家呀。”

阿泉就坐在一块河石上唱：“天边那个月无星伴孤零零儿，风吹起云儿漫游游，山流流水载花花恋水，不怕涯来不怕涧，只恨那浪头儿把花淹……”

军哥说“唱得真好。好像还没唱完吧唱下去呀。”阿泉就嘟嘴说：“不唱了，这歌儿唱起心慌儿来。”又说：“这些日你在忙什么？”

军哥笑说：“你猜。”阿泉就说：“怎么动不动又让人猜啊？”军哥说：“好好好，不让你猜了。我给你打张床睡得舒舒服服的，再打套办公桌椅。”阿泉说：“不用。现在就挺好的。”

军哥说：“那可不行。你这可是教书育人，没有好的床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就、、、、、。”阿泉说：“说下去呀，休息不好就怎么样？快说。难不成你是想说我没有好床就休息不好，没有好桌椅就批改不好作业，也就是说我不配当这个老师吗？哼，是不是这样？”

军哥嘿嘿笑说：“我没说，这可是你说的。可见我打床什么的是多么的英明。不行，我得要抓紧干，干它几个通宵，你放心最多一个星期就给你送过去。”也掬起一把水泼向阿泉。

阿泉啊地一声说：“你这家伙。”双手窝水要泼向军哥，军哥哈哈笑着逃开了去。

本来军哥是在家里干木工活儿，但是因为太多人找他，前阵子就把木工房搬到仓库那边的一间房里。曾有人把军哥捞外快反映到公社，公社的人下来查了查。

得出的决论是，这一带木匠极少，有个木匠极大的方便了周边的群众，以前周边群众为了做家具，要拉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叫人做，费工费时苦不堪言，而且军哥做工很好，收钱却很便宜，就连几十里外的人也有拉木头过来给他开活。

这样，军哥捞外快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仓库离村子有两百米这样。军哥开电动机还是可以听得到。阿泉有时改完了学生的作业，也会去找军哥。

军哥这时往往就会吹嘘起来，说自已设计的东西是多么的美好，做出来的东西是多么的遭人喜欢，直把自己吹得人间少有。

阿泉就说：“不就是想把自己吹得多么有才么？大才子埋没在小村子里，是不是屈才了呀？”军哥说得一本正经：“人各有志。虽然屈才，但我也不想逐名逐利，就这么着吧。”阿泉没想到军哥会说人各有志，吃吃的笑起来。

不料想，阿泉这么一笑，灯光下却是妩媚之极，一时把军哥看得呆了。阿泉嘀咕说：“又发神经。”给军哥烧开水去了。

军哥给阿泉做的是一床一桌一椅，爱情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之前军哥说一个星期可以做出来，却熬了几个通宵后，才五天就做好了。

结果把床，桌，椅搬去阿泉住的地方时，军哥却说：“不行。”阿泉说：“不行。我看挺好的呀。你是说你做的东西不行？我可还记得某日某时某刻某人呼里花拉的吹什么什么美好什么什么多遭人喜欢。”

军哥说：“你屈解我的意思了。我做的东西当然好了，就是这地方有些不相配，这东西虽好，但与之相处的东西也要有相应的……也就是说要相得益彰，这样……不是，你笑什么？”

阿泉捂着嘴笑说：“相得益彰。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我太小看你了。”军哥嗯的一声，说：“你确实是小看我了，等着吧，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的惊喜。”阿泉说：“行啊，那我等着看还有什么惊喜。你想什么呢？”军哥挥了挥手，说：“明天见。”阿泉让军哥弄得莫名其妙。

次日是星期天。一早军哥叫来了几个人，先是用横条木板装了平顶，防止瓦顶大风吹下来的脏垢落下来。完了又用白石灰水把墙喷了通白。天黑下来前就干完活了。灯光一拉，屋里亮白的晃眼。

军哥指了指床，椅，桌，再指指墙，说：“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相得益彰。”阿泉笑说：“又来。能不能别吹了？相得闪彰那么好的词都让你说得不值钱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军哥说：“公社武装部又来找我了。”阿泉说：“找你干嘛？”军哥说：“这些天找了我好几次，想让我当武装部的副部长。”阿泉说：“你不想去？”

军哥说：“不想。”阿泉啊地一声，说：“不想？为什么呀？”军哥咳了一下，说：“妞在哪，我就想在哪。好了，我回去了。”

阿泉哎哎哎的叫了几声，军哥没回头也没出声回了家，太饿了一连就干了好几碗饭。村长老婆问：“军，武装部的人又来找你了，你是咋想的？”军哥说：“说了不去。”

村长说：“我觉得还是想想好。说实在的在村里也没有什么搞头。这阿泉在这里若是没有人挺的话，会呆很久。你若是去了能站稳脚根，以后动阿泉就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