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1506》

第23章衙门少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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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四月十五,也已近芒种,贵州的雨水又多了起来。距离上次的萧山文会亦是半月有余了。

回县之后,倒无太大变化,无非是被诸多同窗询问一二,其余时光便是安心制艺,读书,练字,锻炼之类。

话说距离八月院试又近了一步,不少备考士子心头有数,社学里头的氛围都难得安稳些许。

陆羽近来并未再碰着杨烟客,许是备考来年的乡试,或是被家中禁了足,不过这倒也好,免得打扰到自己。

这一日,回村路上的陆羽,听闻云南连日地震,不少百姓遭了罪,云南学政亦是不幸殉职,贵州出了几篇祭文,挑选之后连夜赶送云南。

因为云南学政曾兼任贵州,因此留下不少科考之情,如此一想,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相比而言,贵州也没有好上多少,都匀府的水灾,惠水的饥僅多多少少让贵州官员忙的不可开交,据说贵州学政沈庠路上遭了匪患,得幸并无大碍。

由于贵州建省较晚,之前的提学官一直由云南官兼任的,沈庠可以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首位的贵州提学官,之前来此地的官员只能称为学官,只能说是贵州提学官的前身。

且说陆羽下学后回到小楼中,像往常一样烧了水,换了身干衣,靠坐在木廊中的竹椅上,翻阅着本《山中白云词》,不由地被张炎的饱含深情的辞藻所震撼。

刚过了申时初刻,陆羽正打算起身看看远处的连山,活动下身子,忽然瞧见楼下一竹伞小厮朝着自己挥手招呼,口中还喊呼着什么,但陆羽并未听清。

近些来着,陆羽才看明白原来是柳知县内院的一个小管事,常常是跟着柳勇寸步不移的。

今日怎么来此,陆羽心中端量,便起身迎接,虽没有必要,但还是拾步下了去。

“陆公子,又见面了。”

小厮曰柳方,忙躬身对着陆羽行礼,立于木梯口也不上来,许是担心脏了木板。

“上来吧,没事。”

陆羽笑了笑,心中却是思索着:“难道柳勇那小子又要找我对课?”

柳方道谢后,便说明了来意,原来是柳知县有邀陆羽前往衙内院一坐,并非是陆羽犯了事,而为私邀。

“哦,柳知县还认识我这一个小小童生?”

陆羽调侃道,心中有了明白,估计是陆羽文会扬了小名气,得了沈丘先生的夸赞,身为修文的父母官自然是要表示亲近一番。

柳方离去后,陆羽把玩着手中的请柬,随后笑了笑,收支起来,又是默默分析起来几篇朱夫子挑捡的八股。

一夜无话,翌日不到卯时初刻,陆羽便醒了过来,洗漱完毕,整理衣冠,食过米粥,逗了两下木窗口不知哪里飞来的雀儿。

却说昨夜柳方归回衙门院内,柳知县令另处亦是置办房屋,但衙内近日事物繁多,因此居于后院的屋子中。

柳知县正于西花亭院内过着县里的几纸文书,旁边一妇人亦是帮着手整理。

“夫人,明日不必备饭了。”

柳知县对身后的襦袄妇人淡淡说了句,妇人面露愁容欲开口但还是化作一声“知道了,老爷”。

且说柳方沿着议事厅,又过了衙皂房和配房,便到了西花亭院,通报过衙役、小吏,便入了内。

正巧碰着杨知县出了内院,走廊转出碰着刚巧,柳方躬身行礼道:“老爷,请柬送了陆公子,陆公子说明日按时赴约。”

柳方其实隐瞒了一些言语,但想着还是莫让柳知县知晓,便只模糊地说了几句话。

柳知县听了柳方的话,于是颔首道:“知道了,你且去东院,明日巧是休沐日,让勇儿到书房来。”

柳方作揖离去,柳知县到了书房却是一阵唉声叹气。

话说柳知县近来是忙的不可开交,修文县灾情泛滥,衙内的衙役小吏手脚亦是不干净,但县衙里这些小官吏多多少少和县里头乡绅沾亲带故,基本上都是县里头乡绅们的亲戚。

如此一来,柳知县矛盾不已,皱着眉头在书房里头踱步来回。一方面,柳知县欲作清官,但不敢下狠手,县里头的乡绅,尤其是同姓柳家亦是和教谕,巡检关系不浅。

另一方面柳知县又舍不得乡绅送来的好处,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县里头行事办案多多少少要留点脸面给柳家。

近来头疼柳知县一案,就是柳家的二房,柳天成的孙辈,与其恶奴们竟然和县里巡检起了冲突,甚至斗殴械斗,不慎失手打死了王巡检手下的差役。

自古民不与官斗,可想而知柳家在修文有多大的权势,竟然如此地不顾及后果。

这可就难办了,王巡检虽然是九品武官,但并非隶属自己之下,而是归属兵部,最为重要的是王巡检乃是刚强死板之人,想到这里,柳知县就不由得头疼。

“唉,这个王博真是死脑筋。”

柳知县不禁咒骂着,忍不住拍了下桌板。

正发牢骚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柳知县连忙收拾心情和神态,拾起桌上的书卷,缓缓点着头。

“父亲大人,孩儿来了。”

门外一小子拱手笑道,正是柳勇。

“勇儿又长高了。”

柳知县五味杂陈地打量着小儿子,心里想着如果柳勇是嫡长子该多完美,可惜世上之事往往是事与违愿。

柳勇笑着道:“母亲昨日也是如此说的。”

在明朝,往往小妾所生的孩儿称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姨娘,称呼父亲之正妻为母亲。

但滕妾地位相对高一点,柳勇称呼如此称呼亲生母亲,亦是有道理的,况且柳知县偏爱滕妾武氏。

听到柳勇此言,柳知县不禁心头一软,柳勇之母虽是青楼出身,但万般温柔体贴,更是略通文墨,每每与之相处时,好不快活。

“恩,勇儿,前些日子你去那萧山文会,可有所感?”

柳知县心知儿子八股有能,竟然得了三等,虽尚未县府二试,但如此一看,来年科考是稳妥的。

柳勇的八股作的并非精彩绝伦,但贵在真诚二字,被沈丘亲自拾遗评为三等。

“孩儿最大的感受就是,沈先生的博学尤其渊博,而且亦是和蔼的;不少士子是才思敏捷的,比孩儿强多了。”

柳勇说着便低下了头,却不是应为三等而沾沾自喜,这一点着实可贵难得。

柳知县笑道:“知道就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眼限于一隅,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才学绝伦的儒生,但也莫要妄自菲薄。

张子曾言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因此,勇儿,保持本心和远大的志向才是正道,明白吗?”

说着便把手中的《横渠易说》递到柳勇手里头,拍了拍其肩膀,便走过关了外门,门口侍候着的柳方赶忙小跑而来搭手。

柳知县言说这些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为官多年的感悟,也不指望柳勇现在就明白其中深奥含义,但至少期盼柳勇莫要成为第二个柳知县。

可怜天下父母心,柳知县自己并未守住初心和实现理想,只好将愿望寄托于天资聪颖的小儿子。

于是父子俩便深夜又谈了不少话,柳知县更是将自己当年制艺和科考技巧的压箱宝拿了出来,倾囊相授予柳勇。

“父亲,大哥今日又来到东院了。”

柳勇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自己的大哥,乃是柳知县正妻所生,但为人“放纵不堪”,更为不耻的是对柳勇之母武氏不敬,甚至痛诬丑诋,说些让人难堪的话语。

柳知县一听,怒从心中来。“哼”了一声,又是叹气道:“青书又去找你麻烦了?”

“大哥抢了上回父亲送我生辰礼,那支兔肩紫毫笔,还说母亲是…”

柳勇心底是狠极了柳青书,仗着嫡长子的,又是比自己大上五岁,不少言语欺辱母子两人。因此今日便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柳知县对此也是忧愁,长子若是小打小闹,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若是过了分,柳知县便装掩不下了,于是又道:“回去和你母亲说,过两日,我下了衙后便过来。”

“对了,你和陆羽多多交往,对你大有裨益,尤其是制艺技巧,谦虚讨教学习,明白吗?”

“晓得了,父亲,陆羽大哥为人很好的,而且为人也是有意思的。”

柳勇自从上回萧山文会之后,由于当时修文立场的问题,如今和陆羽的关系突飞猛进。

两丑都有不少吃味,两人更是志投意合,对于象戏,对课都是积极的。因此成了同窗好友,但距离挚友还有不少的距离。

“如此就好,但别光顾着戏玩,多多相习制艺之术,讨论学道。”

听到小儿的回言,柳知县不禁再次叮嘱道,对于这个小儿子除了出身,没有一点是不满意的。

柳知县甚至预感,小儿柳方有朝一日能登临皇极殿,面见万岁,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因为柳知县的官职是熬出来的,考中举人后做杂佐官,可惜却分配到了荒凉的贵州来。这是柳知县心头的一根刺,卡了不少年头。

然后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便让柳勇回了东院,其余闲话家常不在多提。

话又说回到陆羽这里,沐浴整理过后,吃了粥,读着书,然后又是搦管作股,今日是休沐日,自然不用进社学。

“这个柳知县叫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慰问一两句,那也没必要用如此纸质的请柬…”

陆羽心里想着,不由得奇怪,自己除了和柳勇主仆打过交道,其余关于柳知县的并无接触。

出门之前又是打扮仔细,陆羽向来重视仪貌整洁,但并非洁癖性质的,注重外表和品味亦是前世的习惯,多少有些是难以改变的。

陆羽的小吊脚楼距县府衙门有些步伐,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到了巳时三刻,才瞧见不少轮巡的衙役,了。

但身着四方流苏帽,红黑靴子的衙役们却个个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地来回着。

于是陆羽便缓步了衙门口,正欲开口,身后便传来柳方的声音:“陆公子,又见面了。”

听着不禁好笑,陆羽心里想着:“这柳方每次见面都是说同样的话语开头。”

两人打过面,便方便许多,柳方引着陆羽进了衙内甬道,陆羽瞧见东梢间的前半间置喊冤鼓一架,心里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

“陆公子这边来,老爷等候多时了。”

柳方催促一句,但也不敢早多说话,虽然陆羽为人宽厚,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仆僮,面子是留给自己的,但尊严是留给主子的。

陆羽点了点头,跟着柳方行过甬道,到了西花亭院的书房,而非用于接待学子的二堂厅,这便有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且说柳知县在书房内正再次赏着陆羽所作八股的誊版,不禁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急一缓的脚步声,又听得传来柳方的厚嗓子:“老爷,陆公子来了。”

“快快请来。”

柳知县故作欢喜地朗声道,心里想着:“这陆小子还算准时,待会儿再看看性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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