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奈和濑户隆一隔着一面玻璃，面对面地进行交谈。

在听说小师妹要找自己之前，濑户隆一心里是忐忑的，他恨的是土屋益子，却与小师妹和师父无关，如今自己已经是小师妹的杀母仇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师妹。

然而濑户隆一心中所想的全部措辞，在看到川奈平静的面容时突然土崩瓦解。

川奈开口：“濑户隆一。”

濑户隆一心中一紧，小师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语气也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她以前总是很温柔地叫他“濑户师兄”。

“你之前不见踪影，都是母亲派你模仿菊右卫门先生的作品到市场上以高价卖假货。”

濑户隆一一怔，他没想到川奈会称呼土屋万吉“菊右卫门先生。”他本能地觉得似乎出了什么事。

“是还是不是。”

“是。”濑户隆一开始冒冷汗，“我那天递给你的果汁也是下过药的，为了防止你半夜醒来去土屋益子的房间发现她不见了。”

说完，濑户隆一偷偷看了一眼川奈，却发现川奈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你知道？”

川奈的表情终于变了，仿佛在脸上写了四个大字：你当我傻？

濑户隆一心虚地低下头，“奈奈，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其实特别该死……”

“不是该死。”川奈笑了，笑得令濑户隆一感到毛骨悚然，“你听说过华国古代有一种叫车裂的刑罚吗，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五马分尸，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濑户隆一瞳孔皱缩，“你……奈奈，你怎么了……”

“我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吗，我怎么了，你看不出来？”

“你……不对，你不是奈奈。奈奈虽然小时候冷冰冰的，但后来性情温和了许多，奈奈不该像你这么残忍。”

“竟然会有杀人犯说来探监的人残忍。濑户隆一，你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你说什么……”

“我说，你疯了。”

“……”

川奈从监狱出来时，内田麻美还站在门口等待。

“怎么样？”内田麻美问道。

“他疯了。”

“疯了？”内田麻美一怔，“怎么疯了？他不是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不知道。”川奈摇了摇头。

“接下来去哪儿？”

“东都艺术大学。”

“离这里不远，我们一起走着去吧。”

内田麻美一句话将川奈想要劝她回去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川奈点点头，一同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我记得，我们以前，总是一起上学、放学，结果你这个家伙，从小就不像个孩子，跳级跳得那么厉害，我还在初中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高中生了。那个时候我当了初中足球部的经理人，你又是高中美术部的部长，总是很忙，但我们还是总是一起上学、放学。”内田麻美似乎陷入了回忆。

川奈知道，内田麻美口中的她并非是她，却也不想打断，只是一路无声地听着。

“后来，我喜欢足球部的一个小学弟，叫工藤新一，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名气，你知道之后，还特意跑去将人家查了个一清二楚，甚至把人家的青梅竹马的相关信息也一起调查了出来。”

“后来，你出国了，再回来时又出了车祸，命运多舛。”

“但是我现在是东都艺术大学的讲师。”川奈及时出声打断了这位东都大学文学部少女的伤春悲秋。

“说的也是。你现在可是大学老师。”内田麻美本来便打算着以一副川奈不说话她便不停休的架势，如今川奈终于说话，那副喜悦的表情马上浮现在了脸上。

“麻美……”川奈突然站定，连带着内田麻美也一起停了下来。

说吧，现在就说吧，说完了，大家都安全了……

“麻美，我……”

“奈奈！”内田麻美突然打断川奈，脸上仍然维持着那副温柔和煦的笑容，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泪光，“我马上要过生日了，你会来的吧。”

川奈僵在原地，看着内田麻美，内田麻美却继续问道：“你会来的吧。”

半晌，川奈低头笑了起来，有些无奈，“记得叫我。”

“好。”

晚上，川奈清清爽爽地搬进了空无一物的东都艺大的教师宿舍。没有床垫，没有被褥，川奈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看着窗外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这样的夜深人静，最容易引发人悲伤的思绪。但是川奈却已经哭干了眼泪，只是用手挡住了眼睛，喃喃道：“我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半夜的时候，川奈被饿醒，走出了房门，思索着要到哪里去搞一些吃的。

出了学校，最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门，但是川奈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个遍，只能叹了口气。自己现在除了这一身的行头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现在穿着的白色衬衫还染着清晰可见的血迹。

川奈只好走回学校，在经过一个小巷时，她似乎听到一辆汽车自她的身后驶来，越来越近。川奈下意识地为汽车让了道，却没想到，汽车在她的身后停了下来。

这条小巷没有人家，这车停下来，恐怕是冲她来的。

川奈立定，回头看向那辆汽车，72-43，之前停在警视厅门口的那辆劳斯莱斯。

汽车上下来一个老年男人，顶着花白的头发，停在路灯下，使他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然而川奈却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人，很危险！

川奈立刻回头，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继续向前走，然后身后的男人却突然出声道：“请等一下，土屋小姐。”

川奈顿住脚步，看向那个男人，声音发冷：“有事？”

“你不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男人笑眯眯地开口，川奈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你就是将我送到土屋家的幕后主使？”

“不是，”男人答得利索，“不过，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川奈皱了皱眉，“为什么要监视我？”

“这个问题，需要土屋小姐自己慢慢发现。”男人上前一步，川奈后退一步，见状，男人停下了脚步，笑道，“土屋小姐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在此时出现，对于你来说，是个好事，毕竟，目前的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有何赐教？”川奈冷笑道。

“合作。”

“如果我不肯呢。”川奈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因见到男人扭曲的笑容而心中带了一丝丝的畏惧。

“土屋小姐心里很清楚，只要与我合作，无论土屋小姐想知道什么，我都能给你答案，况且，没有土屋家的庇佑，孤苦伶仃又带着假身份的你，又能撑多久呢。”男人语速很慢，却句句都充满诱惑，仿佛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向川奈聚拢过来。

“听起来，似乎对我很有利，你的目的是什么？”川奈语气轻松不少，心中的警惕却未减半分。

“这一点，你以后会知道。”男人伸出手，笑得十分和蔼，“所以，土屋小姐的选择呢？”

川奈沉默片刻，看向男人身后的劳斯莱斯，黑色的车窗玻璃令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一丝一毫，她实在无法确定，在这逼仄的小巷里，如果此时她拒绝了他，她会不会立刻血溅当场。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得这么没有价值。

川奈走上前，同样伸出右手，握住对方的手，“我还有选择吗。”

男人笑道，“枡山宪三，代号，皮斯科。”

“土屋川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