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呐,柳叶儿眉,柳叶儿眉啊,一湾春水。”
这调子依旧抑扬顿挫,却清晰的如同有人在耳旁清唱。
不再难以分辨男声女声,而是切切实实,满是忧伤意味的男子之音。
寒冷睁眼的刹那,嗅到了山间尸山血海般的凶煞气。
他眼里寒光起,心中杀意动。
红裙女子身后已是多了一道衣衫褴褛的半老男人身影。
他枯瘪仅剩肉皮的左手轻搭在女子的肩上,女子飞蛾扑火的身子便顿在了原地。
男人抬头,借着幽烛之光,寒冷看到那是一张方正,颓败,而五官不存的面皮。
其气古朴,其息血煞。
“妈耶!”
青衣小镜子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显然吓得不轻。
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了寒冷身边。
结巴着看向自家少爷:“少爷,不,不对劲啊。”
寒冷表情不变,伸出左手接过小镜子手中的灯笼。
这一刹那,幽烛爆燃,白光骤起,山间风止。
“离开!”
男人一步踏前,遮住了红裙女子的身形,面皮上明明没有五官,怒吼声却传遍四野。
幽烛之光大亮,似是要照彻此方天地。
寒冷面上无悲无喜,只直视着那男人。他手持白灯笼,身上黑袍无风自动,衣衫猎猎,步步前行,好似鬼门关中行出的生者,镇狱伐恶,如神如仙。
若是天边有上一轮弯月照,当如神邸临尘。
“此境周山,方圆十里不存人烟,汝为此中首恶,当诛。”
寒冷低喝,判定生死的言辞落下,已是一步进前,白灯笼所向,幽烛之光所往,黑夜化白昼,死境成生途。
“滚!”
男人暴喝,身后像是涌起了血海,漫无边际的凶煞气扑面而来,竟生生让幽烛之光不得进其身前三寸。
寒冷面色更冷,眼中杀意更浓,未提灯笼的右手对着男人隔空一抓。
无边血海让路,滚滚煞气消弭!
“给我死来!”
寒冷再低喝,身后黑袍飘飘,手中难以言喻的吸力之下,那男人竟如脚下打滑一般,已是向着寒冷进了三步,甚至身形不能止,眼看就要挨上那白灯笼。
红裙女子身形僵硬的愣在原地,似是失了神智。
“好耶!不愧是我老板。”
小镜子在寒冷身后喝彩,手舞足蹈。
寒冷手中发力不停,脚下向前迈进,双眸死死的注视着已是两步之遥的男人。
寒冷淡眉微皱,停下了步子。
男子面皮渗血,骇人至极,他双脚扎入地下三寸,生生止住了身形。
他双手对着寒冷一推,凶煞气沸腾,仿佛此间高山迎面而来,寒冷不想避,却不得不避。
于是他退。
退三步而止。
推向寒冷的血煞气消散如烟,剧烈的喘气声响彻在山间。
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双腿从地面拔了出来,忌惮的看着寒冷:“就此离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寒冷挑眉,笑了笑:“这个笑话不好笑。”
“就是,我家少爷今日必取你这恶贯满盈的贼人狗命!”
小镜子狐假虎威,一双鼠眼死死的盯着男人身后的红裙女子,若她有所异动,他必将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寒冷少爷。
至于男人,小镜子看都不看一眼。
主要是怕对方被他的眼神吸引了注意力,从而恼羞成怒对他一个小厮出手。到时候少爷肯定是不会关照他的,打又打不过,死虽能再生,但痛是真的痛啊。
男人只是视线游移,似是在巡视着属于自己的这座山。
周山不高,却广袤。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而他周主,便是此山的仙。
于是山有灵。
此刻山中灵气奔涌,风声又起,向着“山中仙”汇聚。
周主顷刻间面皮之上便血流如注,身周血煞气尽散,褴褛的衣衫竟仿佛有了灵气,随风轻舞,他呢喃:“最后十息,不走,便死在周山。”
一息。
寒冷闭目,脑海里出现在十里外观周山的场景。
二息。
寒冷睁眼,他已在十里外,荒凉的野路上。
周山里小镜子面容呆滞的瘫坐在了地上。
三息,四息,五息,六息,七息。
寒冷观周山,山中灵气奔涌,竟短暂的将荒凉颓败之感荡尽。
周山似乎不在偏僻荒野,而在繁华城郊。
寒冷冷笑,左手上灯笼里幽烛之光又恢复了微弱,仅能照亮身周三寸。
八息。
寒冷解下身披黑袍。
他身上便现一身蓝衣,腰间挂着一枚水碧的玉玦。
九息。
寒冷闭目,扔黑袍。
十息。
寒冷睁眸,人已在周主身前七步远,身后瘫坐在地的小镜子瞬间起身,脸上喜形于色:“少爷!你可回来了!”
周主怒喝:“死!”
满山灵气暴沸,化作有形无质的乳白长龙,在周主身周凭空而起,携一周山之大势,猛然撞向寒冷。
山灵之力。
只要身在周山中,便避无可避。
所以寒冷不避。
他只是冷笑。
有黑袍自十里外而来,转瞬即至。
在灵气长龙即将撞上寒冷的前一刻,黑袍于半空中砸在了周山山脚的地面上。
那一处距周主与寒冷有七百步之远。
我观周山,为瞧山崩。
于是黑袍撞入了周山最脆弱之处的地脉中。
地龙翻身,周山崩碎。
轰!
大地起惊雷,周主面皮砰的一声,化为飞烟。紧接着是整个身体,如烟花般,消散在人间。
“怎么可能?”
他最后的呢喃被山崩之势所掩埋,四周土石落,地下裂缝开,高处山道塌。
下一刻,周山彻底崩碎,灵气长龙失去了控制,就要在寒冷身前溃散。
寒冷左手一抖,白灯笼中幽烛似是跳了一下,一股吸力凭空而起,将那条长龙吸入了灯笼中。
幽烛之光似是在雀跃,仿佛是孩童有了新玩伴的欣喜。
“少爷,咱们走吧?”
小镜子来到寒冷身边,视线从呆立不动的红裙女身上离开。
寒冷没去看红裙女,也没去想为什么山中仙会修邪法,炼血煞。
这其中的恩怨纠缠,爱恨情仇,他不必去理会。
寒冷只需杀之一字。
红裙女枯坐在地上,大地即将塌陷,便让她随着这周山,葬在此处吧。
小镜子提上白灯笼,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寒冷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
那袭宽大的黑袍,就与这周山,与那红裙女,同葬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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