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隔天早上，谷平猛地咳嗽几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感觉有点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拽起被子捂紧点。

这是气血亏空的后遗症。

‘必须尽快解决它！’

古平躺在床上，思忖道：

“原主从来不出戏园，凶手有九成可能是戏园里的人，我用洞玄之眼把所有人看一遍，或许能发现线索。”

“问题在于，我现在行动不便，最好能有一个帮手。”

他刚闪过这个念头，脑海里便冒出一个人——郑二牛。

郑二牛人如其名，既有老黄牛的力气，又有老黄牛的憨厚脾气。

但他太老实了，经常被人欺负。

以前老是有人把自己的活推给郑二牛干，否则就孤立他。

原主看不惯，替他出过几次头，每次都大获全胜。

别问为什么原主这么厉害，问就是角儿，横着走！

一来二去，两人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在外人看来，他是原主的小跟班。

但在原主看来，郑二牛既是他唯一的朋友，又是他需要保护的弟弟。

“好，就找他！”

谷平下定决心道。

没过多久，郑二牛来了。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灰色长衫，袖口扎紧，脸上带有憨厚笑容，一看就是干活卖死力的好小伙。

此刻，他却是满头大汗。

郑二牛一见面就摊开掌心，递过来几块沾满汗渍的碎银子，说道：

“谷平哥，我最近没来照顾你是因为我在抢活干、多赚点钱，这些你拿着，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谷平看一眼他脸上的汗珠，问道：“所以你才流这么多汗？”

郑二牛满不在乎地抹一把汗水，说道：“嗨，咱是穷苦人家出生，这点苦不算什么！”

谷平有些感动。

接着，他把鬼物婴四的事情说了一遍，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不能除掉那只鬼物我迟早会死，就算有再多钱都没用。”

“该死的，谁这么歹毒？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一定让他好看。”郑二牛愤怒道。

“别着急，我已经想好对策了。”谷平说道，“你扶我出去走走，我有办法找到他。”

“好，我帮你！”

郑二牛知道鬼物的存在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义愤填膺。

鬼物又如何，敢害谷平哥，他郑二牛就敢抡起斧子去砍死它。

……

不久后。

谷平在郑二牛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入戏园中。

这座戏园名叫会戏阁，是由一个女人创立。

据说她曾经也是角儿，年轻时积攒了些钱财，到老了仍然放不下唱戏，所以才出钱建立会戏阁。

这位班主隐退多年，她以前当角儿时的名号早就被淡忘了，只知道她姓兰，大家都称呼她兰老板。

直到现在，兰老板时不时还会穿上戏服过过瘾——仅在自己房里。

“在原主的记忆里，兰老板是一个优雅高冷的老妇人，而且一直未婚。”

谷平没多想，注意力都放在找人上。

在洞玄之眼的观察下，所有人都是由气组成的模糊轮廓，色呈灰白。

不仅是人，其他死物也是如此。

谷平推断，灰白二色皆为凡。

在鲜明的色彩对比下，谷平寻找速度很快，就像在黑白电视机里找一抹五彩颜色，十分简单。

某一刻，谷平的视线突然停住。

他在一个近乎由灰白之气组成的人形轮廓中，找到了一丝丝红芒，那点红芒正位于对方的右掌心。

谷平眼前一亮，当即使出洞察能力。

【名字：李珏】

【状态：虚弱】

【介绍一：他是无意中沾染鬼气的凡人，鬼气对人体有害，因此陷入虚弱。】

【介绍二：这一丝鬼气源自鬼物婴四，且十分微弱，可被人体自身的阳气冲散，很快就会消失。】

【介绍三：他身上有微弱污染，近期接触过与仙道有关的人或事物。】

“李钰怎么会沾染鬼气？除非他接触过鬼物婴四，或许就是他用某种方式把鬼物带到会戏阁的。”

“他身上还有污染，可能性更大了。”

这就是线索。

谷平念头一动，视线回到现实。

他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李钰与他年龄相仿，二十岁上下。

此人面相阴柔俊俏，嘴角没留胡子，若不是喉咙处有一个不小的喉结，谷平还认不出他是男人。

长得还算帅，但比起谷平差上许多。

接着，谷平拉了拉郑二牛的衣袖，道：“找到目标了，但这里人多耳杂，咱们回去再说。”

“好。”

郑二牛点头道。

……

片刻后，回到房屋中。

谷平半躺在床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精神力消耗比预估中更大。

“下次开启洞玄之眼，需要悠着点。”

强压下打哈欠的冲动后，他坦言道：“二牛，放小鬼害我的人应该是李钰，但他只是普通人，不可能是鬼物婴四的主人。”

“我推测他是偶然接触到某个修士，并且在付出一定代价后，获得了那只鬼物的使用权。”

“李钰很容易解决，但我们要考虑的是，他背后的修士是什么情况。”

听罢，郑二牛恍然大悟：“原来是李钰，我早该想到是他的。”

“我和他有过节？”谷平疑惑道。

“嗯。”

郑二牛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有一次选角，你把李珏想要的霸王抢了。”

“还有一次，李珏身体不舒服，于是班主安排你替他上场，结果你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化着虞姬脸谱的李珏。”

“就这？”谷平感觉有些牵强。

郑二牛摇头道：“当然不止。”

“那次登台唱戏的人最后还是你，而且你唱的虞姬比他更好！”

“从那以后，李珏便发话了，他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郑二牛朝他憨厚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不愧是我崇拜的谷平哥，就是厉害”。

谷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好家伙，霸王和虞姬都让你唱绝了，难怪人家恨你。’

谷平再次回忆了一番，结果发现原主的记忆很淡。

估计是他觉得不重要——我凭本事抢的角，自然我唱；安排我替你上场的人是班主，与我无关。

总之，原主问心无愧。

谷平无奈地摇摇头，暗道：这叫什么事啊！

“对了，二牛，你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

“很多，我猜戏园里的人应该都知道。”

“为什么没人给我提过？我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谁曾想李钰居然一直记在心上，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李钰很讨厌我。”

“谷平哥，你是角儿，谁敢把这件事捅给你呢？”

郑二牛语气骄傲地说着，似乎认为他兄弟就应该这么厉害。

‘你这么一说，我竟无言以对。’

谷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同行是冤家，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李钰的心胸太狭窄了，仅仅这点小事便要取人性命，我合该给他一点报应。”

线索有了，接下来就是深挖，争取尽快找到那名修士。

他现在气血枯竭，全靠赤苓补血丸续命，最多五天就要死翘翘。

“二牛，我被鬼物吸走了太多气血，接近油尽灯枯。我打算尽快找到幕后修士，从他身上想办法，让鬼物把我的气血吐出来。”

“如果你的气血被鬼物吃掉、消化干净了，怎么办？”

谷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就让鬼物吸掉李钰的气血，再吐出来给我！”

郑二牛重重地点头。

在他看来，李钰想害死他谷平哥就是罪无可赦，如果能用他的命救回谷平，这也算李钰将功赎罪了。

之后，谷平派郑二牛去搜集李钰最近的行踪，想顺藤摸瓜找到那名修士。

结果出奇顺利。

没多久，郑二牛便回来了，并且带回一条重要情报。

“谷平哥，李钰最近唯一称得上特殊的事情是，他认识了一个接生婆。另外，这小子偶尔会去接生婆的家里，但每次都像做贼，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他老婆又没生孩子，不对，他连老婆都没有，李钰这厮和接生婆打交道作甚？”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我才觉得有古怪。”

说到这儿，郑二牛笑道：“原本我没办法这么快查出来，但他遮遮掩掩的自以为很隐蔽，落在别人眼里就是行为古怪。”

“我随口提一句，那条街上的人立马想起来了。”

原来是弄巧成拙。

谷平竖起大拇指道：“干得漂亮！”

“对了，二牛你知道那名接生婆叫什么吗？”

“大家都叫她王婆。”

接生婆……

一道闪电在谷平脑海里划过，如梦初醒。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介绍，鬼物婴四原本是自然消亡的死婴，只是被不知名的修士重新赋予存在的定义。

“有婴四，或许就有婴一、婴二、婴三，甚至婴五六七八九。”

“自然消亡才是死婴，否则便是谋杀，想来没有修士想沾染这分因果，那么谁能这么轻易弄到那些死婴呢？接生婆！”

“或许，王婆就是我要找的幕后修士。”

谷平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想验证很简单，我用洞玄之眼看一下就行。’

……

当天晚上，郑二牛背起谷平偷偷翻出戏园。

一边赶路，他一边好奇地问道：“谷平哥，万一王婆就是放鬼物害人的修士，她会不会感知到你身上的那只鬼物，从而发现咱们的位置？”

“不会，只要不靠近她十米范围就没事。”

洞玄之眼的探查结果需要慢慢消化，这条信息正是谷平不久前的新收获。

小心地避开守夜士兵，谷平和郑二牛缓缓朝瑜城南面走去，唤作王婆的接生婆就住在那边。

幸亏会戏阁本来就在城南，否则距离还会更远。

宵禁有些麻烦，但索性还算顺利，没多久便到了。

王婆的家，小门小户。

两间木房子，四周再围一圈篱笆，里面有一块小菜地，偶尔还有鸡屎味从菜园子里传出来。

充满乡土气息，却和神秘的修士风格不搭。

谷平躲在安全范围外，运起洞玄之眼看过去。

熟悉的灰白色画面出现，四周都是由飘忽之气构成的模糊轮廓，仿佛身处另一个玄奇瑰丽的世界。

但这是错觉，他只有视线闯入此界，肉身仍然在现实中。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形轮廓，那是王婆。

“她的气全是灰白色，莫非是我猜错了？”

“不对，她身边的木牌是暗红色，气的荧光比鬼物婴四更亮，她有问题。”

谷平心中有底了，命令道：“洞玄之眼，开始洞察。”

【检测到目标身上有术法遮掩，强行窥视会引起对方警觉，是否继续？】

“继续。”

轰！

谷平感觉脑子仿佛被重物狠狠撞了一次，鼻头温热，原来是流鼻血了。

‘我的精神力消耗太大，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但谷平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下一秒就将注意力集中到探查结果上——

【姓名：王婆】

【职业：接生婆】

【境界：不入流】

【介绍一：她本是普通接生婆，无意中明悟职业真谛，自行摸索出一条修行之路，虽未入道，却也成为了一名修士。】

【介绍二：精神状态异常，有一定可能道化。】

谷平感觉脑子浑噩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强行窥视异物后，污染更严重了。

“这次污染比窥视鬼物婴四那次要严重许多，这很正常，因为主人总比麾下鬼物厉害。”

“但我唯独没想到，窥视修士也会有污染。”

他心惊道：“莫非与修行相关的一切都会自带污染？”

“如果真是如此，修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仙人还是……怪物？”

‘不管了，探查任务还没结束，再看看那块木牌。’

谷平咬牙道：“洞玄之眼，继续洞察，目标是那块令牌。”

【检测到宿主为凡人，窥视异物有可能造成污染，是否继续？】

“别他娘的废话，给我继续！”

谷平面色狰狞地催促着，实在是他现在状态太糟糕，不能浪费宝贵的清醒时间。

轰！

又是一记重锤，谷平险些晕倒。

【名字：控鬼令】

【等级：半法器（伪）】

【状态：有主】

【介绍一：内含五鬼，可操控对敌，须臾内便可吸干一个凡人的气血。】

【介绍二：不知名修士的蹩脚之作，威力平平无奇，每三天需要用灵气蕴养一次，否则五鬼虚弱、此器威力暴跌。】

【介绍三：此物根基皆系于修士王婆之手，王婆陨，令牌神异会逐渐消失。】

谷平来不及思考，只抓着郑二牛的手说道：“快……快走！”

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郑二牛心头一跳，连忙背起谷平往回走。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只浑身冒红气的鬼物从屋内飞出来。

它与鬼物婴四长相类似，仿佛孪生兄弟，但它的眼神却充满灵动。

它在周围环视一圈，却一无所得，心想：“没人啊，谁在跟我这个老婆子开玩笑？”

它……应该说她，正是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