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之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微生玺的眼神，不断的跳动，背对着苏玄琰说，这句话却在苏玄琰心中激起千层浪。

“前辈此言差矣，人都会做梦的。”

苏玄琰尴尬的一笑，试着把这搪塞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一只四尾的朱雀，携你窥看往生未来，朱雀无形，引渡轮回。”

微生玺不由冷笑，空气骤然冷却紧缩，似乎在告诉苏玄琰老实交代，别耍花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还是不肯说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整个梦的细节。”

微生玺的眼神透露出了一丝狡黠，让人想起了在他极度贪财的名声之下，为何还有一个阴狠狡诈的“瞽虎”之谓，居于三家之首，力压以山海经凶兽“朱厌”和“獓狠”为称的独孤铭与宇文西洲。

“譬如，你预见了你自己的死亡，尽管梦境很模糊，但你知道你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

微生玺的眼神默默发狠，冷得仿佛将要滴水，大步流星，猛突到苏玄琰眼前。

“你怎么知道的？”

苏玄琰内心的防线彻底崩塌，关于这个诡异的梦，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近的随从白舒也不曾知晓半分。

“好了，本国公没想过要为难你，不必担心，接下来听我说就好了，不要插嘴。”

微生玺似乎被压抑了很久，终于一吐为快。

“小王，愿闻其详。”

苏玄琰再也不敢有什么心思，乖乖的听着。

“第一，微生恪没什么心思，他不想谋反，云京的事情，这厮纯粹只是为了好玩，他真想谋权篡位，不可能不和我们三家商量。”

“第二，微生恪的要求不是要挟，之所以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为了麻痹敌军，他将有大动作，事后你就知道了，不要干涉军务。”

“第三，同时也是最后一条，这场战争结束后，他有话要和你说，你传完旨过后，就在楼兰多等一会，实在不放心，可以跟他去碎叶，多给你父皇上折子，让他别多想。”

“好了，我说完了，这两样东西给你。”

微生玺的语速很快，恨不得早点说完，随手将两样东西丢给了苏玄琰，郁闷似乎一扫而空，头也不回地走了，但又忽然回来，冷不丁地踹了苏玄琰一脚，苏玄琰完全没有防备，只感觉被踹到地方，隐隐作痛，又不敢多说什么。

“这枚龙玦是我的信物，权当老夫的一个人情，倘若我死之前你没用掉，就当微生家欠你一个交代，一切要求我们都会答应，包括交出雍州控制权，只要不祸及微生家；这枚家徽是特制的，等你到达西域和安西都护府，接引的人中有微生家的玄鸟银卫，她会保护你的安全。另外早点休息，天的路程，得在十天内赶完，你只剩下两个时辰的时间休息，宇文弥鲜会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接下来你们轻装简行，早点到达楼兰。”

微生玺压迫感和气势十足，苏玄琰都不敢抬头，一再称是，一点反驳的意思都不敢有。

“晚辈有一点疑问，您为什么会对我的梦这么清楚，再者，不是应该有大军护送吗？”

苏玄琰小心的收起信徽，弱弱地问了一句。

“微生恪从云京回到长安时，对我说的，你信吗？三线开战，兵力不足，你还指望有大军护送，凉州现在空虚，一旦微生恪战败，别说光复西域和安西都护府，说不定连河西四郡也会丢，远征藏地的宇文西洲无法原路返回，必须冒险从高原进入梁州，才能回到凉州，更可怕是盐泽到乐嘉段的长城全部失守，尚未稳固的安北和单于都护府也会再度沦陷，总的来说，就是西北崩盘，回到从前。”

微生玺没好声，没好气的说。

“边关情势如此危急吗，为何不尽早向父皇求援？”

苏玄琰又问，对微生玺的话，大为震惊。

“那得归功于三个人，我的好女婿苏希羿，光他在位期间，就直接封了六个王，还间接封了爱女长宁公主苏洛沐的独子萧成为周王，将帝国东北隅最强的三支军队之一的辽东军划给受藩燕国的苏洛淞，另外一支黑水军相隔太远，驻扎在长城以北，然后只剩下云京附近的昌平军可供调遣，但这支军队是卫戊云京的，根本动不了；你的便宜老爹也好不了多少，直封四王，说不定也会封你妹妹未来的儿子为王，中州和江南的富庶之地，几乎都成了藩王封地，虽然说藩王需向朝廷缴纳‘泰半之税’，但根本不实数，朝廷缺乏钱粮，至少西北地区，朝廷目前只拨付一半的军资，要知道这些年我们的税可没少交，接近扬州和庐州的一倍，超出梁州三成；最后就是前朝的衡阳公主遗存，拥护她的人很多，一半加入了我们，另一半就在边地做乱，这次也有他们一半的功劳，在西面和北面的煽风点火，他们可没少参与。”

微生玺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一脸嫌弃的看着苏玄琰，语速更快，不给反应时间。

“最后再叮嘱你一句，恪儿对老夫说，让你当心一下，你的随从白舒，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问他。”

微生玺说完这句话，就真的离开了，身手矫健，健步如飞，朱红色的大氅，如同双翼一般轻轻舞动，带着轻灵的脆响消失了。

苏玄琰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感到迷惘而无所适从，竭尽全力地回想微生玺的话，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上，那就是尚未谋面、恃才放旷、诸多疑点缠身的微生恪，自己的未来不会是真的吧？

“殿下，还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天明了，您尽早休息吧，接下来我们要不眠不休的骑行十天。”

不知何时起，宇文弥鲜回到了高台，给颤抖着的苏玄琰披上了一件浅绿色的大氅，细致入微地给系带打了个结，退到他的身后。

“好。”

苏玄琰停止了哆嗦，起身，看了眼那张图，山河分野图与帝国堪舆图的重叠，玉牌标明所属势力，红玛瑙的三角锥标明其核心地带，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几个用不同颜色的墨写成的楷体，最为鲜明的是红色，在古雍州一带，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字“井”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