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群倭寇还懂兵法。倭寇不可怕，就怕倭寇有文化啊。”

杜修明在船上，吹着徐徐而来的风，纠结着继续前往定海，还是回师黑龙寨。

以太湖水师的力量，遇上了倭寇有五成把握战胜，可若是分兵，那就只有三成把握，甚至没有。

若是赌错了，支撑杜修明的支柱便会坍塌一根，变得独木难支。吹着晚风，杜修明回头问道:“自己人那边，也没来消息吗？”

唐胜无奈地摇摇头道:“主子，倭寇来得太急，又分得太散。就是跑死马，一时也难查到什么。”

杜修明略微点头，心中暗道，前者俞谏在岸边打了胜仗。倭寇上了岸之后，自己也打了几场小胜仗。朝廷抗倭，近十年未有这么多胜仗。

外围，俞谏已经开始合围，而耿义山带走的船，早就锁住了水路的外逃路线。不论倭寇怎么东窜西走，都会被包了饺子。

赢面，已经在这里了。现在杜修明要考虑的，便是赢的代价。许庭光和蒋冕要是被抓了，杜修明在官场上固然会有危险。但朝廷考虑到有如此大的胜仗，倒也不会把杜修明怎样。

可黑龙寨要是出了问题，杜修明的努力便白费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杜修明心中一沉，吩咐道:“唐胜，你带人速速赶回黑龙寨，太湖附近百姓富庶，我料倭寇必是声东击西，去了太湖。留下三艘船，我去定海看看虚实。”

唐胜毫无迟疑，便领兵回去了。而杜修明则是带着三艘船，往定海赶去。这三艘船上，兵少炮多，而且速度很快。万一真碰上倭寇攻打定海，则可布置疑兵，暂时牵制。

杜修明连夜赶往定海，路上又遇见小股倭寇。这些倭寇，不成气候。刚出现时，把百姓吓了一跳。被百姓探清楚虚实之后，百姓便拿起了锄头，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往山中，堵了起来，有的还被活捉了。

在火器的帮助下，堵在山里的那些倭寇，自然三下五除二被消灭了。被村民活捉的，杜修明也当众将其斩首，又重赏那些抓住倭寇的百姓。

海边流传着一些谣言，说什么倭寇刀枪不入，三头六臂。这些恐慌，是在官军屡战屡败的阴霾下以讹传讹的。

阳明先生和杜修明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杀海上的倭寇容易，杀心中的倭寇难。杜修明当众斩杀倭寇，正是要恢复百姓抗倭的信心。

可快到了定海，杜修明仍未见得有大股倭寇的迹象，便暗暗放下心来。直到进了定海的行辕大营，果然没有倭寇前来。

定海乃是海边御敌的总大营，这里防备稳固，兵力虽少，但能以一当十。况且，定海不算富裕，倭寇到这里捉蒋冕和许庭光，意义不大。

蒋冕见了杜修明只带了三艘船来，反而误会，以为杜修明也中了倭寇的埋伏，被打得只剩三艘船。

一番解释之后，杜修明问道:“蒋阁老，许中丞，江口有舟山水师把守，沿岸又有俞督军铜墙铁壁，这倭寇怎么就钻到了里面来了呢？”

许庭光出示手书，道:“可说呢，这群倭寇，真是走运。舟山水师，沿岸巡战，结果被这群倭寇，钻了空子。而且舟山水师，遇见了洋夷的船队，惨败而归，连对手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蒋冕重重地冷哼道:“这群倭寇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许大人，杜大人你们听好了，本官就替朝廷在此督战，不管伤亡几何，也不管什么损失，你们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若放走了一个倭寇，唯你们是问！”

许庭光和杜修明已然应了，可许庭光接着道:“可现在……倭寇去了哪里，咱们还不知道啊，杜大人，你可知道？”

杜修明也只是估摸道:“具体方位还不知，不然我也不会这里来了。但我预计，倭寇散了这么多疑兵，他们为的是捞一笔大的再走。若是这样，便只有太湖了。”

许庭光问道:“倭寇发财，也是要有命花的，他到了太湖，就算抢了东西，又怎么出去呢？就不怕来不及逃走，被堵起来吗？”

“这……”

杜修明也沉默了，这时候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哪里知道倭寇的想法。杜修明自出来，已是很久没合眼了，脑袋里嗡嗡作响。

休息了一阵，却未曾想夜里吹了风，竟然得了风寒，全身都有气无力。这下子，弄得许庭光和蒋冕都慌了。

古时候，小小一个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杜修明若出了问题，哪里都没办法交待。

蒋冕本来想剿灭倭寇的心，一下冷了下来，吩咐许庭光速唤俞谏派兵合围，又把郎中聚集来看病。一番折腾下来，又过一天。

杜修明身体稍和，唐胜才派人将消息报过来。

奇怪的是，太湖那边，也没发现倭寇！

俞谏派兵合围，也派了斥候探查，他那边也没发现大股倭寇。这下就尴尬了，一群倭寇，跑到了大明的地盘，而他们这群人翻遍了找遍了都没发现倭寇的踪影，这说出去也丢脸。

难道倭寇已经走了？

绝不可能，贼不走空，倭寇岂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又过一天，俞谏派人来说，周围府县，均派人查过了。不论官府百姓，都没发现倭寇。

蒋冕看着这些情报，奇怪道:“会不会本来倭寇就少？他们能躲过舟山水师，想必也不会有很多人。”

杜修明摇头道:“若是人少，必不会有这么多狼烟响应，太湖水师所剿，皆是不到百人。本官早已吩咐狼烟垛，不到百人只需快马报官即可。”

“难道倭寇躲起来了？躲起来干嘛呢……”

“吸引，吸引俞谏回援，导致海防空虚，海上的倭寇。才好趁虚而入。”杜修明缓缓道:“等俞谏回海边之后，他们又可劫掠。这群倭寇，当真是好打算，让我们两头都顾不了。”

“那当下之计，只有让俞谏回防海岸了，反正这边有太湖水师镇压。”

“唔……可先让俞谏放出声势回防海岸，暗中观察几日再说。”

谈话之间，外头有人来报:“杜大人，有个百姓要见您，他好像是做东洋人的生意的，穿着倭服，姓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