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

第102章 终章(含营养液15000加更)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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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心苑, 顾鸾原想传景云来见,听宦官禀说:“太后娘娘来了。”

顾鸾与楚稷相视一望,楚稷淡笑:“正朕这两日没顾上向母后安。”

言毕他就要与她一同进殿, 可面前的宦官面『露』难『色』:“……太后娘娘想单独和贵妃娘娘说说话。”

他边说边偷眼看顾鸾, 顾鸾瞧得出他的为难, 想了想就告诉楚稷:“太后娘娘从未为难过我。你先回清凉殿吧, 我一会儿就来。”

楚稷皱眉, 她又道:“你若不放心, 就把张公公我留下。”

楚稷想想, 点了头, 便吩咐张俊留在门外, 嘱咐他若听见不的动静即刻前去禀话, 而后自己便先回清凉殿去了。

顾鸾定一定神, 提步入了殿。

寝殿之中,太后已将宫人尽数屏退,独自坐在茶榻上品着茶。见顾鸾进来, 她抬了下眼:“贵妃来了, 坐吧。”

顾鸾福一福身, 自去另一侧落座, 太后量着她:“如今哀家不让皇帝陪你一道进来, 你倒也不害怕了。”

顾鸾颔首:“太后娘娘从前说这些宫闱斗争不必让皇上知道,臣妾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点头:“你既知哀家想与你谈些, 哀家便也不绕弯子了。”言及此处, 她眸中微微透出几许凌意,“人有野心从来不错,但皇帝还年轻,虽朝政清明, 也尚还要忌惮那些世家三分。你想这时候动摇后位,这不行。哀家希望你别犯糊涂,别把情闹到覆水难收的步。”

顾鸾笑了笑:“臣妾从不想动摇后位,皇上也不想废后。端午的这场戏,正为保住皇后娘娘的后位才演的。”

“戏?”太后皱眉,目光划在她脸上,像刀子。

顾鸾离席,深福下去,坦然将一切算娓娓道出。其中自也没省去皇后的步步紧『逼』,亦提及了永昌每每从栖凤宫回到楚稷身边有些低落的情。

说罢,她低着头:“臣妾和皇上从前觉得皇后娘娘纵使心有执念,也并非恶人,此番她动动到皇长子身上,臣妾与皇上皆感意外。诚然,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不会真害了皇长子,拿准了那『药』粉只会引起敏症而无其他害处才敢用,可世人善转恶多这样一步步促成的。皇后娘娘心魔渐深此已可窥见一斑,若再放任下去,迟早酿成大祸。”

太后对皇后所为未予置评,眉头仍深深皱着:“若此时废后,恐怕即刻便有大祸。太平盛世,帝位不至于动摇,你这宠妃未必还能过,你也要为你的三孩子想想。”

“,所以臣妾才说,臣妾从不想动摇后位,皇上也不想废后。”顾鸾抬头,目不转睛望着太后,“余下的情,还请太后娘娘帮一帮皇上。”

太后微滞:“意思?”

“皇上想让皇后娘娘称病,在行宫之中安养。”她如实禀明,“臣妾思来想去,纵使皇后娘娘妥协,朝臣们也未必愿意。而若朝中非议四起,皇后娘娘心中动摇、欲念再起也未可知,到时不免端再起。臣妾想求太后娘娘安抚诸位大人,让大人们信服皇上的说辞,免去后顾之忧。”

“你想得倒周全。”太后抬了抬,示意顾鸾起身,“可哀家还想,皇后若留在行宫不回去,这执掌宫权的重担你想怎担了?掌理六宫和当宠妃可不一样,单凭你这独宠的架势,哀家看你就难服众,可若让你把皇上推旁人……”太后轻笑一声,“你怕也不肯吧。”

“太后娘娘明察秋毫,臣妾的心思娘娘知道。”顾鸾垂首,“但这些就不臣妾能做主的了,终究要看皇上的意思。”

太后的神情有一瞬的复杂,俄而又笑出来,摇头:“精明人,倒哀家多虑了。”

说着她就起了身,心平气和向外走去。顾鸾赶忙上前搀扶,二人一道行至殿门口,太后扫见张俊,眼中又渗出几许揶揄的味道。

顾鸾垂眸:“宜姑姑进宫了,不知太后娘娘想不想同宜姑姑叙叙旧?可让张公公去请。”

“。”张俊会意拱,似自己等在这儿就为了此一样。

太后笑出声:“天热,不劳烦她走这一趟了。”

说话间,太后身边的嬷嬷已迎了上来,顾鸾恭谨退到一旁,施礼恭送。

待得太后走远,张俊便告了退,燕歌回到近前,遥遥望了眼:“太后娘娘没怪娘娘吧。”

“没有。”顾鸾笑笑,“你去请景云过来吧。我与皇上说了算,皇上没有异议,但也要看她肯不肯办。”

“诺。”燕歌福身告退,顾鸾径自折回殿中等着,不过多时,景云到了。

昨日夜里,皇后近前的宫人尽数被押去了宫正司受审,景云虽没遭罪,也没睡,此时不免面容疲惫。

她下拜见礼,顾鸾扶了她一把,又屏退宫人,示意她坐。

景云依言落座,神『色』多有些不安,沉默低着头。

顾鸾温声:“你别怕,鸟尽弓藏的本宫和皇上干不出来。你此番有功,我们知道。”

景云声音轻轻:“奴婢不敢居功。”

顾鸾又言:“这回叫你来,想你愿不愿意再帮本宫一次。”

景云微怔,抬眸望着她,静等下文。

顾鸾缓缓道:“皇后娘娘心有怨气,非一日两日可轻易消,还需有人在她身边时常劝解才。本宫思来想去,你与皇后娘娘相伴多年,有些话还你说最为合适。”

景云连连点头:“奴婢愿意去!”

“你先别急着应,中利弊本宫要跟你说明白。”顾鸾莞尔,语中顿了顿,“此番波折,若云没了,娘娘身边亲近些的宫人也受了重刑。唯你毫发无伤,她未见得不会起疑。虽说皇上有意另择宫人放在她身边,若你有异样自有人会去御前禀奏,皇上也会愿意救你一命。可情总怕有万一——万一她怒火上来欲杀你而后快,皇上也未必能及时挡下。”

“奴婢不怕!”景云当即道。她似有些激动,呼吸被牵扯得有些急,“奴婢不怕……娘娘,皇后娘娘不坏人,奴婢知道她的!奴婢愿意帮她,也愿意在行宫陪着她,只要……只要她和皇长子殿下能的,奴婢怎样不紧。”

顾鸾闻言,心底一阵唏嘘。

景云这真正的忠心,从头至尾在为皇后算。皇后该生珍重这份情谊才,偏生被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若云蛊『惑』了,倒与景云多有疏远。

顾鸾沉默了半晌:“本宫尽力护你周全。”

景云道了谢,顾鸾让燕歌她在清心苑中安排了住处,让她姑且歇上两天,待得情安排周全再回皇后身边,景云自然千恩万谢。

等景云告退,顾鸾思索半晌,便去清凉殿找楚稷了。

她算为景云求免死金牌。老实说,这要求有些过分。

免死金牌从不能轻易赐下的,能得此物的人多功勋显赫的臣子,又或深得皇帝喜爱的皇子公主。

顾鸾屈指数算,本朝自立国起,赐下的免死金牌也不过三四块。如今她为着一开口去求,真可谓实实在在的“恃宠而骄”。

可私心里,她实在不愿景云平白殒命了。

她与楚稷的重生已改变了不少情,诚然大多往里走的,但因此丧命的总归也有。其中有些不人,死了便也罢了,不必多提。可如景云这样的,顾鸾到底还盼着她能活下去,否则她心里多少会有亏欠。

她走进清凉殿的时候,楚稷正把教孩子们写字。今日难得悦颖和眀颖也在,五孩子乖乖坐成一排,顾鸾听到他夸悦颖:“才学了几日汉字就能写成这样,已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顾鸾规规矩矩上前见了礼。楚稷扶了她一把,正要看旁边的眀颖,忽而察觉到她的目光。

“怎了?”他的视线在她面上一定,顾鸾望向寝殿,他会意,便挑了两学些的宦官先来看着皇子公主们写字,自己与她进了寝殿。

进殿阖上门,顾鸾即开诚布公道:“我想跟你求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楚稷浅怔,旋即点头,“行啊。”

“……你不谁?”

他又一怔:“不你?”

“我要免死金牌做!”她失笑,“景云的。”

楚稷短暂迟疑了一瞬,又道:“,一会儿让张俊拿你。”

他说完,二人间安静了一下。这份安静有些异样,他看看她:“还有?”

“没有,我就在想……我在想……”顾鸾抬了抬眼帘,又低下去,“你不能应我啊。这紧要的东西,你也不细,这万一我……万一我没你想得那,拿去做些恶呢?”

楚稷听完,笑看着她:“万一你没我想得那?”

她点点头:“呀。”

他挑眉:“那就当我两辈子瞎了吧。”

自这日起,皇后称病不出。

因着端午宫宴的波折,六宫不免有人猜测皇后因此受了牵连,称病假,禁足真。

可过了两日大家就发现这病像真的,因为皇帝并未禁止六宫前去探望,贵妃、舒妃最先去了,而后许多小妃嫔也陆陆续续去瞧过,传言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其实那几日里,顾鸾紧张得。那日她虽用一番真真假假的说辞唬住了皇后,也担心皇后想拼鱼死网破,便连谁的颜面也不顾了。

楚稷闻之笑说:“若连她制不住,我这两辈子的皇帝白当了。”

听他这样说,她才知他亦在背里安排了一番。

七月末,圣驾回銮。皇后缠绵病榻,请旨留在行宫中安养,皇帝准了。

宫权因此自然而然交到了顾鸾中,顾鸾又拉了舒妃帮她,往后的几月,阖宫过得安安稳稳。

临近年关,皇帝下旨大封六宫。册佳玉贵妃为佳玉皇贵妃、舒妃为舒贵妃、贤嫔为贤妃,一众小嫔妃也各有晋封。

顾鸾知道他这样大封六宫主要为了让她不那显眼,但旨意一下,朝中还掀起了一番议论。

因为皇贵妃从不能轻易册封,尤其现下皇后只病了,并未亡故,本朝尚未有过在皇后在世时册立皇贵妃的先例。

一时之间,“妖妃『惑』主”的罪名到底朝顾鸾砸了来,新年第一次早朝还未散,顾鸾就听说楚稷在宣政殿发了火。燕歌来禀话的时候额上在冒冷汗,着寒噤告诉顾鸾:“听说……听说当庭杖责了三位大人。”

顾鸾里原读着宫中近一月的账目,闻言就看不下去了,放下账册匆忙赶去紫宸殿。入了殿见殿中一派轻松,宫人间分毫没有天子震怒时应有的压抑,她带着三分『惑』『色』走进内殿,抬眼就见他正饶有兴味喂几孩子吃橘子。

橘子被他掰成一片一片,轮流喂进几孩子口中,每人嘴巴里鼓鼓囊囊。

见她进来,他摆让『乳』母将孩子们先带去了侧殿,顾鸾仍自量着他的神『色』,终直截了当了:“听说你早朝时发了火?”

楚稷撇嘴:“啊。”

“还杖责了三位大人?”她又说。

他眼帘抬起,看看她:“还听说了?”

“……没了。”顾鸾道,“就这些。”

“哦。”楚稷一哂,神『色』轻松,“放心,我不为你的人。”

顾鸾浅怔:“那?”

“我说他们迂腐不化,为了虚名,分毫不顾皇后凤体康健。”

他这般说着,眼眸眯得狭长,笑意从眉梢唇角沁出来,怎一阴险了得。

顾鸾暗瞪他一眼:“这可站不住脚。若只为皇后娘娘能养病,让我掌理六宫也就罢了,必晋我位份?”

“别『操』心了。”楚稷笑得气定神闲,“不还有母后呢?”

如此又过两日,阖宫听说了太后召见几位重臣入颐宁宫议了。此在本朝尤为罕见,因为人人知这位太后素不理会政务,只想安安心心颐养天年。

于在那短短半时辰里,宫里传言四起。有人说顾鸾封皇贵妃的大抵要不成了,还有人觉得顾鸾或许连命要丢了,太后与诸位大人终容不下她这样独宠的。

而彼时,顾鸾正坐在颐宁宫的侧殿里,隔着一方殿门静听外头的议论。

朝臣们自据理力争,痛陈利弊。太后先唉声叹气,又老泪纵横,字里行间鲜少提及她这贵妃,只哀叹皇后不易,请他们多体谅皇后。

末了,太后还拿出了几封信来,说皆出自皇后之。

那些信里均对宫中务的担忧,可见皇后这几月来时时忧心宫中,难以安心养病。

在最后一封信里,皇后表明了自己心力不知,请旨册封贵妃为皇贵妃,将宫权尽数交出,无力再管。

这些信,无疑堵悠悠众口的一件利器。

而这些皇后亲笔所写的东西,不可能让人带出宫的。哪怕在座的朝臣中有两位出自皇后的娘家,也只能自己从字迹辨认像与不像,想带出宫着人细做对比不行的。

这场太后出面的促膝长谈,让朝中议论淡去了。

又过月余,在春暖花开的吉日里,顾鸾终顺利受册了皇贵妃。又过两日,她母亲得了诰命,借着入宫谢恩的机会又在纯熙宫里小住了几日,私下里跟她埋怨:“如今你当了皇贵妃,我这当娘的多句嘴——你可赶紧将宫里该管的情管起来吧,别偷懒了。”

“母亲出此言?”顾鸾听得诧异,“后宫诸,我管得挺的呀。”

顾夫人睃着她,一声轻笑:“管得挺的,你还总麻烦人家宜夫人?你这边麻烦了她,她扭头就要上门找我抱怨。说来我跟她子也算投缘,若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我们处得着呢!”

“我……”顾鸾哑了半天,“我没麻烦她啊!”

至少近半年没有。

顾夫人沉『吟』:“那你皇上吧。”

不出所料,当晚顾鸾一,楚稷就认了:“我,我错了。”

顾鸾美眸一厉:“你又麻烦她啦?”

“就让她帮忙看了看账。”他道,“我看你最近为册礼的忙得脚不沾,若再要算账就更累了。便请宜姑姑将近两月的账目拿了去,你就不用看了。”

“……”顾鸾神情复杂看了他半天,笑叹,“还我来吧。”

太后、她爹娘、宜夫人,已为他们『操』心久了。现下宫权握在了她里,后宫众人也早没了斗志,他们该自己理分内的,别让长辈们再费心了。

听楚稷说:“账先交她,你帮我另办件。”

顾鸾:“?”

他道:“秦氏想出宫修行,我准了,已下旨让礼部在京郊她盖一座道观,你帮六尚局帮她准备一下出宫要用的东西。”

顾鸾:“啊?”

他兴致勃勃翻过身:“这秦氏你上辈子不熟吧?”

“不熟。”顾鸾微懵,“我回忆了多次,还对这人没印象,只知她淑太妃托付你的。”

“对。”楚稷颔首,“淑太妃早年有女儿夭折了,父皇为安抚她,挑了和公主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到她身边陪她,就秦氏。后来淑太妃临终时把她托付我,因觉得她子孤僻,怕嫁了人会受欺负,但其实这秦氏怪才。”

顾鸾不解:“怎怪才?”

楚稷道:“她上辈子,也早早就开始参佛修道了,但几次请旨出宫修行,我想着淑太妃的嘱托没准。直到晚年的时候……那时候你去世了,她还想出宫,我就放她出去了。结不到两年她就有了大修为,在江湖上大名远播,佛道两家有人争相先去拜访。”

“然后呢?”顾鸾怔怔,“她活到多少岁?”

“不知道。”楚稷笑了声,“反正我死的时候她还活得的。”

顾鸾:“……”

他又说:“这回她借着皇后祝祷的理出去的。趁这机会,我还想另放几嫔妃出去改嫁,你也安排一下吧。”

“放嫔妃出宫?!”顾鸾一滞,“这能行?”

“有不行。”他一脸冷静,“我专宠皇贵妃这快天下皆知了,必留她们在宫里当摆设?前几日我让宫人私下探了一圈,有些想出宫,也有些想留在宫里过日子,明天让张俊拟名册你。”

——翌日上午,顾鸾就拿到了这本名册。

有孩子养在膝下的舒贵妃和贤妃自想留在宫里的,除此之外,愿意留在宫中自己过悠闲日子的还有七八,余下的便想出宫另行嫁人的。

顾鸾仔细将册子看了一遍,别人还罢了,但她见纯熙宫的闵氏和陈氏不想走,就将她们请来了,结两不太意思表示纯熙宫的日子实在太滋润了,实在比嫁人有趣。

“……也罢。”顾鸾没再多劝,将情交待六尚局,阖宫便又忙了起来。

十余妃嫔要出宫改嫁不小,宫里要将礼数尽到,情才算办得体面,单赏赐这一条就够让人头疼。

于之后十余日,顾鸾顾不上去紫宸殿,日日扎在纯熙宫的书案前。

奈她这样忙着,楚稷刚不忙。见她不去紫宸殿,他就来纯熙宫找她,总会自顾自拉一张椅子坐到她书案对面,安静看她一会儿,然后就忍不住她捣『乱』。

他在她算账用的草纸上画小人、揪『毛』笔中半掉不掉的『毛』,还拨弄她钗子上的流苏。

“别闹!”顾鸾终于忍无可忍拍桌子瞪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久远的画面撞入脑海。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上一世时也有过类似这样的时候。像在某一次新年前,她忙得不可开交,他恰不忙,闲来无就到她房里坐着。

他们一起坐在茶榻上,当中隔着一方榻桌。她忙得顾不上抬头,过不多时,余光瞥见一只伸过来,碰得她簪子上的流苏一晃一晃。

“别闹!”那时候她也这样一眼瞪过去,凶巴巴吼他。

要知道,上一世她一多端庄沉稳的老太太。不怒而□□,满宫的宫女见了她哆嗦。

偏他总能让她心情起伏不定,喜怒皆形于『色』。

她过了太久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为会如此。

幸有这重来的一世,让他们之间可以一直如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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