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北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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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吹灰之力

赵召夫放下手中食物,又恢复了那狂傲之色,可两个军吏可没给他好脸色。

稍微年轻的那个军吏问道:“你便是赵召夫?”

“嗯。”

军吏面无表情:“把你如何兵败、被俘以获释的过程都说出来,不得遗漏半点。”

“我凭什么和你们说?让你们的统领来见我。”赵召夫怒道。

年轻的军吏正待发作,被年长些的军吏拦住,冲他说道:“赵参议,咱们不是为难你,只是公事公办,咱们是远人司的人,属于节使直接管辖,你要是拒绝回答,我们只能按条例将你收押。”

“远人司?那是什么?”

赵召夫从来没听说过,他想要拒绝,但想想要被收押心中却不甘愿,冷冷哼了一声,还是屈服了,把兵败、被俘又被释放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那两个军吏中,年轻的记录,年长的提问,让他把每个细节展开。过程中总是会抓住他言语之中可能的漏洞或者说是破绽进行反复提问。那种语气几次让赵召夫勃然大怒,总感觉他们把自己当作犯人对待。可这两个军吏显得颇为老到,一个笑脸一个黑脸,用各种方法不停折腾他,从下午到黄昏,越到后面赵召夫气势越来越弱,几乎将细节全盘托出。

最后,赵召夫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摊在桌子上,无奈道:“像我这样兵败被俘,在忠义军中会受什么责罚?”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涩。

年轻的军吏将笔送到他手中,让他签字,年长的军吏笑道:“我们远人司只是记录,是否有责罚不归咱们管。不过我觉得赵参议是淮东制置司的人,又是宗室,应当不会有事。就算要责罚,也不会在忠义军中,那要回制置司不是?”

赵召夫心下稍安,他拿起那份记录看了看,不由怒气又一次上涌,方才他诉说的时候加了不少私货,口若悬河将敌军说的如何强大,又将自己说得如何面对强敌英勇作战,就连同僚逃遁自己也没有退缩,战到最后一刻无奈最后力屈被俘。

记录中密密麻麻写着自己的事情,可自己说了那么多,记录中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三句就完了,更多的记录是他被俘之后说了什么话,是否被蒙军审问过,又是如何被放回来,其中还有几句评语“蒙鞑狡诈,一介书生、纸上谈兵。”那是两个军吏的评价,若是平时他定然针锋相对,可此时他不由有些泄气,一目十行继续看完,茫然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名军吏礼貌地告辞,出了门反手关上。赵召夫长叹一声,喃喃道:“早知如此,我就该老老实实在楚州为官,不对,应该在福州,干嘛非要到前线来打仗,读了那么多兵书,可都是纸上谈兵。”

他垂头丧气把桌子上剩下的食物吃完,除了来收拾碗筷的杂役,再也没人来找,他心中懊恼,没想到自己一心为国、英勇杀敌反而被这些将领怀疑,而赵葵等人躲在后方,王义深等将领一败即溃,居然什么责罚都没有,心中愤恨不已。

想到这些,他明白为什么当年汉朝的大将军李广,失期回营,被刀笔吏给欺辱便自杀。他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呐呐道:“我赵召夫也要学李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么?”

他把自己想象成了李广,弯弓搭箭在大漠里驰骋,年少时建功立业的梦想在胸中又燃烧起来,忖道:好不容易来前线不能就这么算了,楚州、福州还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就这么灰溜溜回去,那还不如学李广自尽来证明自己清白。

想到了死,又觉得这么死了太窝囊了,可有了必死之心,他原先那种孤傲之气仿佛又回来了,自言自语:“死都要死了,还不如奋力一博。”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中闪过兖州城中几个将领的面容:牛大?此人不太熟悉,未必说服的了;范成进?多谋却少断,不是当机立断的人;张惠?他肯定要找范成进商量,也不合适;王义深?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王义深有勇无谋又贪功好糊弄,立即起身向外走。

此刻夜已经深了,外面的士兵正在打盹,见赵召夫出来连忙拦住。

赵召夫挥了挥手,昂然道:“你去叫王义深过来,我一份泼天的大功送给他。”

那士卒知道他的身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替他去通报。过来不到一刻钟,那个士卒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王统制不想见你。”

赵召夫想了想,吩咐:“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那几个士卒显然不愿意,耷拉着脸,赵召夫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我有重要军情忘记说了,现在想起来了,你们几个若是拦着可以,若是耽误了军情,不怕砍头么!”

几个士卒无奈,带着他去了王义深的大帐。此刻夜已经深了,王义深帐外的亲兵也不愿意进去禀报,说怕打扰统制休息。赵召夫故技重施,拿出方才诓士卒的方法诓那些亲兵,亲兵无奈,也担心错过军情,只好进去禀报。

过了许久,大帐中灯终于亮了起来,赵召夫心中一振,知道王义深愿意见自己了。

他刚刚进帐,就听到王义深恶毒的咒骂声:“你害得我还不够?又来祸害我?他娘的雁过拔毛也得一只一只来拔,你他娘的就指着我这一只拔?你给我说说,什么大功,说不出来,我拼着节使惩罚也要弄死你!”

赵召夫却不慌不忙,笑道道:“王统制还有脸说节使责罚,当年东平城还不是在你手里丢的?你这次又兵败丧师东平城,节使以后会如何看你?”

“他娘的还不是拜你所赐?”王义深暴怒了,对面这人要不是朝廷的宗室,恨不能掐死他,“你他娘的整天子曰、兵书云,老子被你祸害得去偷袭东平城,兵败是老子作战不勇猛吗,呸!那是孛里海有伏兵。”

赵召夫乘他说完喘气,连忙插话:“现在就有机会拿下东平城,你不是正好将功赎罪。”

王义深刚刚喘息平静,这下又气炸了:“就你说的那事也叫做机会?那不是陷阱是什么?我就算是脑袋让驴给来回踢八次,我也不会信你。”

“嗯。”赵召夫没有立刻回怼,沉吟片刻问道,“那王统制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王义深一怔。

“我乃大宋宗室,我兵败大不了回楚州,楚州不容我,我回福州,西外宗正司混个清闲的差遣还是有的,你王统制日后如何?”

王义深暴怒之后也有些累了,仔细想了想,怅然一叹,“我一世英名,两次都毁在在东平府,损兵折将,之前与节使也没多少交情,有投过李全,以后我算是难了?”

“王统制就没想过将功补过?”

王义深颓然道:“怎么补?听你的?我领兵去东平府再被你祸害一次?再被蒙鞑伏击一次?你是觉得我缺心眼?”

“哪能?我祸害你干什么?我有啥好处?”赵召夫向前几步:“你就算再被我祸害一次,还能比现在更惨?”

王义深一怔。

赵召夫继续:“你反正已经沦为笑柄了,不如今晚与我一同去东平府做最后一博,赢了你就翻身,再败无非也是现在的境地,还能差到哪里去?”

“可那是陷阱。”

“我先带一千人进去,你后面跟着。若是陷阱,我若死了,你就撤兵,你不是正好出一口恶气,我若能夺城,你不就翻身了?你立下的大功,何止将功补过,世人都会说你王义深卧薪尝胆多年,屡败屡战,最终重夺东平,岂不是美谈?”

王义深呆住了,寻思半晌,声音低了下来:“你他娘这是在拿命冒险啊。”

赵召夫凑到他面前:“拿我的命,不是你的。你若连我的命都不敢赌?赌赢了你翻身,赌输我遭殃。这样你还下不了决心那就当我没说……”

他见王义深还在犹豫,回身道:“来人啊,送我去见牛统制……”

“慢!”王义深一把将他拽住,“你这,赵参议先坐下,容我想想。”

“那人说明日天明之前,你想可以,但是要快,错过了今夜,什么都没了。”

王义深心中纠结,面容在帐中的烛火下阴晴不定,终于一咬牙:“好!我和你去,但只能给你三百人,你带三百人为先锋,我跟在后面,先说好,你要是陷城了,我可不救你。”

赵召夫也没有完全把握,心中忐忑,脸上却是自信满满,昂首道:“我早有为国捐躯之志,三尺热血就洒在这东平城下又能如何?”

“别死撑,我带兵在后面缓缓前移,给你造势,若发现不对,你早点逃回来,我不心疼你,我心疼那三百士卒。”

“那是当然!”

王义深一旦下定决心,行动起来很快,他点了三百骑兵给赵召夫,让他率兵出发,自己领三千人马随后。他只是派人通知牛大、范成进、张惠三人,便出城。他是客将,并不需要受到牛大的节制,而且他是统制,牛大只是统领,军衔上他也高一级,完全有权力自己出兵。

东平城离兖州很近,但赵召夫赶到城外的时候已经快是黎明了,他按兵书里所说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命所有骑兵点起火把,又派几十个骑兵将树枝绑在马尾巴上,缀着自己的部队,托起长长的烟尘,冒充有大军攻城。

离东平城还有好多里,蒙军的哨骑立刻发现有敌兵来袭,纷纷逃回城内。

等到赵召夫杀到了城下,城上既没有箭矢射击,也没有开门,他心中忐忑不安,大声喝道:“咱们是忠义军,按照约定来收城,你们快快开城门。”

城头上灯火晃动,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赵召夫有些不耐烦了,连胯下的战马也喷着响鼻,烦躁地刨着地上的砂土,他没有战事经验,回头问周围的骑兵:“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骑兵低声说:“赵参议别急,城上守军这是去通报,没那么快,咱们等等。”

过了良久,城头上终于有人说话:“你们是忠义军?是哪位将军来了?”

赵召夫大声道:“我乃大宋淮东安抚司参议官赵召夫,与忠义军王义深统制一同来取东平城,你们快快开城纳降。”

不到片刻,“咕噜咕噜”转轱辘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城头那人喊道:“总算来了,东平城是你们的了,你们要是晚来一步,青州那边的人就来接管了。”

赵召夫硬着头皮进了城,城中一片乱象,哪里有什么伏兵。他忐忑的一颗心才放下。

城头的大将也走了下来:“我是统制田世荣,曾经与许节使并肩作战过,许节使现在何处?”

“许节使随后就来。”赵召夫敷衍道,他知道田世荣这是要来邀功,可他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个,立刻吩咐身后骑兵回去召王义深速来。

东平城城高垒深,是易守难攻的大城,赵召夫也不知道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总算是先赶到了,孛里海前日忽然要撤兵,咱们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他派人去青州通知李节使,并让李节使分兵来守东平城我们才知道撤兵是真的。”

“为什么撤兵?”赵召夫觉得奇怪,这孛里海是蒙军这些年崛起的名将,怎么带兵会如此。

田世荣脸上也露出茫然神色:“蒙鞑没把咱们当自己人看,外面消息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前日一早孛里海不但撤兵,还带走了所有的精锐。”

“你们不是李全的旧部么?既然孛里海让李全分兵来守城,你们怎么还把东平献给咱们?”赵召夫问道,这是他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田世荣叹道:“咱们虽然都是李节使的旧部,但也都是大宋子民,我们这部人马不是红袄军出身,咱们是扬州强勇军出身,怎么能给蒙鞑当兵?有机会回来,当然是给朝廷当兵了。幸亏你们来的早,要是再迟半日,李全的兵马一到,东平城的事态就复杂了。”

赵召夫暗暗庆幸,自己还是赌对了,好在东平府离兖州太近,又离青州太远,自己还是抢先了一步。

城外王义深的兵马姗姗来迟,正在进城,田世荣忽然道:“赵参议,你我都是南人,我再送你一份功劳,黄河对岸守阳谷的蒙军也撤兵了,城中的守将也是忠义军旧部,你现在带兵过去收降还来得及,青州来的人马现在一定已经在路上了,若是发现东平被你们取了,一定回去取阳谷,你得赶快。”

王义深已经到了城外,听闻赵召夫已经拿下东平城,虽然欣喜若狂,但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至他亲眼见到城门口的赵召夫才相信。想着重夺东平的功勋,不由哈哈笑出声来。

眼看着赵召夫拍马而来,王义深眉开眼笑:“赵参议果然神机妙算,某佩服,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某家,某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赵召夫不听他啰嗦,喝道:“快,分派弟兄们守城,李全的兵马今天会来,别让他们把城给夺回去,你给我五百人,快,要快……”

“不用担心!”王义深笑道,“我已派人回去通知牛统制,说东平已经拿下,让他们派兵来接应,你要五百人做什么?”

“娘的!”赵召夫在军中久了,也一句咒骂出口:“别磨蹭,给五百人,我赵召夫不费吹灰之力,连阳谷都给你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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