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叫徐三》

三章 “铁叔”

上一章 封面 下一章

三章“铁叔”

世界上的事真真假假,从没有人真正分得清楚过,有时候你以为是假的它偏偏是真的,但当你确认属实为真时,它又或许的确是假的。

这句话也不知早先是从哪位仁兄那里听来的,我的记性不太好,不记得他是不是个名人,也不记得他是否当时确是这样完整无误地说的,我只知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因当时听得时候留了神,也就记了大概下来。

当我正在看着老秃的相片发呆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背后,“老丁!”

但当我转身回头的时候,奇怪的是声音却仍然在我的背后,于是再次转身回头,才看见了老秃的模样。

“你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冷不防吓我一跳”我说。

“你还说呢,你这酒量也忒不行了,喝了没两杯咋就醉成那个样,要不是我给你收拾,这家里都叫你吐成个猪圈了。”老秃道。

“我有吐过?我这么好的酒量能吐?!”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赖皮着死不承认。

“快拉倒吧,你差点没把我呛死。”老秃有些不屑,又问,“你吃早餐不吃?”

“吃啊,干嘛不吃。”我道。

“努,那是张秀早上送来的豆浆油条,你快吃了,我带你去见个人。”老秃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

“我得去学校报到呢,你又拉着我要去见谁?”我翻着桌上的塑料袋,喝了口豆浆,嚼着半截油条跟老秃说。

“去了你就知道了,这人你肯定想见见,他有些事要跟你说,你去吧,说不定你去了就不用去学校报到了。”老秃一边说,一边摆弄好院子里的自行车,说完脚一镫连人带车便走了。

我嚼着半根油条追出门外在后面喊他,“你啥时候回来?”

十几米外老秃的声音传来道:“我拿点东西马上就来。”话音未落,连人带车已经拐入街巷里不见了。

我嚼着油条在门口站了站,正往院子里走,突然发现原本不爱排面的老秃,家门楼上竟不知啥时候多了个横匾,上面写的也不是寻常如“瑞福纳降”“紫气东来”等吉利话,而是写着两个仿佛像画一样的字,看模型有点像“徐三”。

在匾右侧门角的地方用杆子挑着一盏灯笼,灯笼上面画着个尉迟恭,叱咤凶神一般,两个眼睛瞪若铜铃,手拿金锏作势欲砸,贸然看见不由被它惊了一跳,我心中暗骂一声,这老秃不知一天天搞什么鬼,谁家挂门神挂在这灯笼上。我细细看去,只见灯笼上的画像是用一种金黄色一闪一闪好像是荧光粉样的东西画上去的,一笔笔描得极为细致,想来不是个便宜货。正当我细瞧灯笼上的画像时,一个特异之处让我有些吃惊起来,原来这灯笼内部竟然空空如也,连个点灯的地方都没有。奇怪,这是什么做派?莫非是辟邪的?我只能这样想,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用途,老秃这家伙什么时候也迷信上了,当年偷关老爷台前的饼干时可没见他这般信过。

正当我在门口站着发呆时,老秃就真的只一转眼的功夫回来了。

我听着自行车的声音,转头来,只见他车后座上绑着个大行囊,也不知装了什么。我问道:“你那是啥玩意儿?看着死沉死沉的。”

老秃笑道:“好玩意儿”一努嘴又道,“”走我带你见人去。”

我咋去?我问。

走着去呗,又不远,难不成想带儿子一样你坐前面杠上?

滚你丫的,我骂一声,道,当先带路。

老秃笑呵呵地当先骑着自行车慢慢走了,我替他把门锁了,跟在后头。

路线很熟悉,不一会儿来到了我更熟悉不过的铁叔家的门口,大铁门敞开了半扇,老秃把自行车推了进去,我跟随其后,道:“这不是铁叔家嘛,你要领我见的人不会是铁叔吧?”

老秃转头笑道:“废话,来铁叔家不见铁叔,难道要见铁嫂啊。”

我抄起手假意就要在他脑后扇一巴掌,老秃连忙告饶,一边喊着:“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骂了一句,正要说他,屋里传出铁叔的声音来“进来吧门没关。”

我这才放下手来,给老秃扶着自行车,解下那麻袋样的行囊,随手一拎“霍,可真重啊”,估摸着有个五六十斤,麻袋有点冷,落地时发出一声铁器摩擦的声音,我问道:“什么玩意儿,你该不会是把谁家的小铁炉偷来了吧。”

老秃呸了一声,道:“我就那点出息,成啥了?咱爷们儿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能干那事儿?”

“呦呦呦”,我有些讥笑地乐着摇摇头,说,“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小时候张寡妇家的小手炉也不知是谁偷的,半夜被人撵着追了三四里地。”

老秃道:“去去去,好汉不提当年勇,走走走,快进去,人还等着呢。”说着将那麻包样的行囊往肩上一抗,当先走了。

我跟着帮他掀帘子,一起进了屋,只见铁叔小瓜皮帽儿一戴,在炕上盘着腿儿,锅着个老腰,两道儿筋一穿,手里山东老旱烟儿一拿,脑袋一侧嘴儿一歪,隔着墨镜看人,嘿,这老头儿,真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感觉,甚是奇妙。本来刚见到铁叔家的时候,还想起昨晚喝酒时老头儿郁郁的模样,有些可怜,今儿这一见,反倒觉着我怎么跟个猴儿一样仿佛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铁叔背对着我们,歪扭着脑袋把嘴从旱烟嘴儿上挪开,道:“来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老秃赶紧将肩头上的东西放在地上,毕恭毕敬地上前,端起炕桌上的一小壶早茶,给铁叔面前的杯子里加了些热的,回道:“来了。”说话的神态语色像极了那种谄媚的小人。

我感到有些奇怪,要说这二人,从前可不是这样,怎么在我印象里,一直记得是铁叔被老秃常欺负,那时候常听邻居说,老秃老是仗着铁叔人老实找各种理由借钱不还,为此我还为铁叔打抱不平过,而且那时的铁叔抽烟可没着有点像帮会大佬的做派。

我暗里称奇,一时竟真的忘了回复铁叔,反倒是老秃有些急了,扭头冲我不断使眼色,颇有点那不敢怠慢的意思。我心想:“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几十年河东几十年河西啊,这才几年,不知铁叔用了啥手段,竟能把老秃这种人训得服服帖帖,我算是服了。”我没有老秃那般卑微恭敬,只是寻常地说了句:“铁叔,您找我有事?”

铁叔拿起杯子抿了口茶,“呼”了口烟出来,道:“嗯,你父亲还好吧。”

我有点奇怪,心道,“我是读书几年不曾回家,可是你跟我们家住的又不远,几年来好不好难道还用问我嘛,倒好似你刚回来,我一直在家似的。”但嘴上还是道,“还是老样子,没咋变。”

铁叔又问:“还当警察呢?”

我说:“是呢,还在原单位”,我不由又问了一句,“铁叔这几年也不在家吗?”

铁叔敲了敲旱烟袋里的烟灰,道:“在家,只不过这双眼睛瞎了之后就很久没有看见你父亲了。”

“您的眼睛怎会变成这样?我记得那年我走的时候,您还好好的,当时你还给我磨了把剪子呢。”我道。

铁叔重新装了一袋烟用火柴点上火,抽了一口,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很标志的烟圈,似乎刚想起来我还站着,忙摸着炕边坐起来,凭着熟悉提拉上炕下的一双布鞋,弯着腰站起身来,冲着我道:“瞧我这眼瞎了,也看不见你在哪儿,快坐吧,大侄子。”

这两句话一改前面那种陌生的感觉,让我瞬间仿佛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个铁叔,我不由自主地上前搀着他道:“您坐,您坐,慢些,我站着就成。”

铁叔被我扶着,从炕边走到一张八仙桌旁,坐在椅子上,又道:“你也坐吧”,我才坐下。老秃端了茶来,同时还另外拿了两个杯子,放在我和他的面前,分别倒上茶,也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了。

三人围着桌子,我道:“铁叔,不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铁叔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许久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你了,有些想念,昨晚人多嘴杂,说不上几句话,叫你没事来唠唠嗑。”

我看了老秃一眼,只见他两手一摊,冲铁叔努了个嘴,表示不是我要耽误你事情,他让我叫的。

我道:“家回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探望您,您可别见怪。”

铁叔一扫方才的冷漠,变得有些热情起来,道:“哪儿能啊,咱们街坊邻居的几十年,都早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你这些年在外面学的是啥呀?”

我道:“哲学”

“哲学?那是个啥?也是数理化?”铁叔道。

我笑道:“不是,是一门思想类的学问。”

“哦,那就是政治了。”他道。

铁叔没念过书,会写的字也就那么几个,平常连物理化学都分不明白,短时间想让他明白什么是哲学着实有点困难,也或许是我学艺不精,本身就说不明白,于是就含糊着道:“差不多吧,都是动脑子的事情。”

铁叔又问:“如今回来了,可想过要干点啥没有?”

我道:“县里批了个高中语文老师,让我先去代课。”

铁叔抽了口烟,道:“像曹先生那样教孩子背老夫子?”

铁叔比我父亲要大上整整一轮,他们那辈小时候都是老夫子们教的,我们镇上的新学堂也不过才十来年的历史,因为地处偏远,车马不便,外面的事情传到这里来的便不太多,因此当地有些老辈子没念过书的人都以为现在的学校还是像以前那样的私塾,请个先生教弟子们背书学字。虽说现代教育五花八门,但语文老师却大抵和从前一样,我便笑着应道:“是呢,跟曹先生差不多。”

铁叔却说:“嗨,我当是什么正经营生,当个先生,教几个之乎者也,一辈子能有什么前途,跟那曹先生一样蹲土窑,老婆也跑了,儿子也招赘了,剩下两件破草房,逢着阴天下雨还漏雨漏风的,这不是一辈子遭罪嘛,快别去了。”

我笑道:“铁叔,话不是那么说的,教书育人现在是国家大事了,现在大伙儿对知识分子敬重的很呢,待遇也不差,一月也有几十块钱呢,够生活了。”

哪知铁叔却道:“几十块钱现在够干啥,连顿好席面也吃不上,你小子从大城市里回来,就能够了?”

这说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细说起来,这几十块是真不够,光昨晚老秃他们喝酒要不是在六子菜馆不掏钱,恐怕也得一二百。我只能道:“也还算过得去吧,饿不死呗。”

“瞧你这志向。”铁叔拿烟杆在我面前点了点,顺手抽开八仙桌边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钞票,蓝晃晃的,一水的百元新钞,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从铁叔家见这么多钱,瞬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这老头子怎么变得这么有钱。

常言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在这个物质资源靠买卖获取的年代,无论你再如何清高,见到钱也恐怕没有不动心的。吃喝住行,看病养老,哪样都得钱。我从前总觉得旁人张口闭口铜臭非我辈之道,但出去这几年,在我半学半工的日子里,见过那些有难无人帮,求天拜地问菩萨的苦命人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有钱是多么得重要,似乎大多数问题归结到最后真的都是钱的问题。

尽管我几年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作为学生,每日受笔墨所染的我依旧心中存留了那丝书生意气。在人面前还是喜好维护读书人的“骨子”,着力摒除那些能真正帮助我的“现实”。

但不知为何,此时在铁叔拿出的这一沓钱面前,我有些无地从容,我真的不知道此生是不是真的该为钱而努力,是不是真的应该如铁叔所说,重新考虑下自己的前途,但有一点我是深深知道的,在这沓钱面前,我有些心虚。

铁叔摆动了下手里的钱,随即全部拍到桌子上,道:“这是五千块,你拿去花吧。”

“什么?!给我?”如果在刚才我心中还没有答案,那么此刻的我就完完全全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

因为我的下意识是无比的惊讶,那种惊讶中隐藏着的喜悦,就仿佛是濒危垂死之人见到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时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尽管在外人眼里我是堂堂大学中文毕业的学生,但在那一刻里,我确实是词穷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无知,或许是因为新生。

“这些是给我的?”我有些激动的声音隐藏了我声音中大部分的惶恐,“为什么要突然给我?”

铁叔却十分豪爽道:“给你就给你,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人生短短几十载,要活得畅快些才好。”

我被震惊到了,这真的是铁叔说出来的话嘛?我不由相信了我大学老师常说的那句名言:往往从最没有文化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最值得人品味,因为文化学得多了,人有时也变得虚假,只有跟那些真正没有文化的人常常亲近,人才不至于深陷虚伪,经验得出来的人生,比任何传记都要传奇。

铁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尽管我只知道他擅长打铁,但我想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恐怕打铁也是一种很高雅的乐趣。

想到这时,我反而觉得铁叔为什么如此有钱这个问题变得有些不重要了。但人有时就是这样的,与真正的道总是擦肩而过,舍本逐末的事情屡试不爽。我就是这样。

“这钱都是您打铁挣下的?”我有些好奇道。

“那不然呢?”铁叔轻笑道,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我觉得他在骗我,便开玩笑道:“您这打铁打出金子来了?”

铁叔猛吸了口烟,也开玩笑道:“确实确实,你小子眼光不赖。”

但我还是不能要铁叔的钱,因为在我的印象中铁叔并不是一个有钱人,几十年的交道,单是从他家里的陈设就能看出来,就连这张八仙桌还是折腿后接好的,腿下面还垫着不知是哪年的报纸折块儿。铁叔一生孤苦无依,年轻时候老婆跟人跑了之后,就一直是一个人过活,如今年纪大了,更有用钱的地方了。

我开着玩笑推辞道:“得了吧,您攒这点钱是容易的?留着您花吧,我自个儿有。”

“当真不要?”铁叔似乎有些错愕又有些认真。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尽管我也确实有点缺钱,自打学校毕业回来,进门家人们说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给我说个媳妇,但媳妇好讨,彩礼难掏,再说有哪一个女人愿意陪着我一起挤在我们家不足60平米的小院子里,就算人家愿意,我也是于心不忍,但大人们有时总活在他们旧社会的影子里,老是拿以前的一些条件来适应现在,我虽不能理解,但也不愿与他们反驳,所以话说回来,便又是个经济问题,有了钱,在外面买一所房子,对谁都是不错的,于是我也励志不买下房子不结婚。

铁叔也摇了摇头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少了。”随即又说道,“你不爱钱那你爱什么?”

我说:“我也爱钱,谁说我不爱钱。”

没等我把话说全,铁叔便插嘴道:“那你为什么不要?瞧不起你铁叔我?”

“我…”我结巴了一下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好,只能道,“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铁叔有些躁恼,说话时瞎着的空眼都有些瞪了起来,空洞中的黑暗貌似要冒出红光来,看着有些悚惧。

我不知该如何对答,这时老秃站了出来,一副奸商的嘴脸为我打圆场,笑道,“老爷子,老丁他不是那意思,人家是心疼您老人家,不想要您养老的钱,觉得花了缺德。”

“缺你奶奶的!”铁叔有些生气道,“哪门子的养老钱,老子很老嘛?”

我被铁叔这一下的气势有所震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话,就连五大爷在铁叔家门口当街大骂时也从没见过铁叔这样生气过,在我的印象我一直认为铁叔是个贼老实贼老实的人。人总是这样习惯先入为主,致使我从进门时就发现铁叔已然不是当年那个铁叔的时候,却还想着他当年的性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叫缺德!”铁叔嚷嚷道,“挣不着钱,给子孙带不来富贵那才叫缺德,儿子花老子的,侄子花叔叔的那叫什么缺德!你信不信老子现在跳进黄河里还能游它个七上七下!”

“信信信”胖子一边陪笑着,一边给铁叔续茶,道,“哪儿能不信,凭你这一身的好功夫,别说游黄河,就是游泰山,一眨眼的功夫也回来了。”

“啥?”我不知是不是我耳朵听错了,“你说游泰山?一眨眼?”我口气平平地问道,其实是我的脑子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跟不上我的嘴。话一出口,方感觉到话中的不可思议,“开玩笑吧?”我心里这么觉着。

“可不是,你小子高高眼吧,铁叔这身本事可是瞒了几十年呢。”

这时铁叔重新坐回凳上,镇心理气地抽了口烟,神色间隐隐有些得意之色,却不明显,也可能是我心里作怪。

我也来了好奇心,不禁笑道:“铁叔,秃子说的不是真的吧,您真能一眨眼游个泰山?”

铁叔叼着烟嘴,斜了我一眼,手指了指我身侧大概是门帘的地方,含糊着说了一句:“你瞧那是啥?”

“嗯?”我不由转头望去。

呼得只觉身畔一声风过,我忙转过头来,却发现铁叔经已不在座上了。我心中好奇忙四顾张望,竟发现铁叔抽着烟竟站在刚才所指的门帘处。

我被震惊到了,转头看看铁叔原来的座儿,又看看铁叔现在的人,“他是怎么过去的!”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牛掰!”老秃一声叫得震堂响,将本已呆滞的我叫醒过来。

铁叔道:“怎么样,大侄子?我这手功夫还看得过眼吧。”

也不知那时候我是哪根筋搭错了,谁知嘴里竟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简直了!这速度!给人送货可真是一绝!”

铁叔一口烟差点没卡了嗓子眼,不禁咳嗽了两声,烟杆子向我指指点点的,明显想说什么话,但半天愣没说出来,只是伸手在自己胸前抚了抚,长长的深呼吸了几口。

那话一出口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为何要说那么一句,好在我跟铁叔的关系不算陌生,开玩笑惯了,也无所谓了。忙又竖起个大拇指,十分认真道:“高啊!铁叔您还有这手,下次五大爷来可不敢骂您了。”本想说句奉承话,不是,是赞美话。但不知怎的,话到口头,总有些变味儿。

铁叔刚顺好气,脸又扭巴了起来,有些吃力似是刚吞下什么食物正在往胃里顺的感觉,道:“你小子不说话也可能是个好人。”

老秃发了半天呆,这时却笑起来,不知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神经有些迟钝。

冷不丁吓人一跳,把我和铁叔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看着铁叔如铁的脸色,老秃笑容顿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像说错了话的人那样,神色也变得有些端正起来。

铁叔一摆手,打了个“作罢”的手势,三两步走回座位坐着道:“不绕弯子了,明说吧,我这一身本事通天彻地,现在找个传人,我相中你了,你肯不肯作我徒弟。”

“什么?”不知是铁叔说的太快还是我脑中承载不下这么大的思维量。

“作我徒弟啊!”铁叔再一次重申着这个词,并道,“有什么可考虑的,能给我当徒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呢。”

我感觉这画风突转得有些难以适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怎么就说到作徒弟的事了?”我道。

“有什么不明白的!”铁叔道,“简单的很!”一指身边老秃道,“这小子是我的跟班,我叫他喊你来,用意就是想要你拜我为师,学我的本事,传我的衣钵”,说着又拿起桌上那五千块钱拍了拍,道,“这五千块钱,就是你给我当徒弟,师父送你的见面礼。”又道:“本来呢,照着本门的规矩,拜师你是要给我磕九个响头的,但是当年我就是因为磕头的时候太用力,门头骨的气运给磕坏了,所以没成了天下第一,这条规矩自你这代免了,来小子叫声师父,我听听顺不顺耳,看先教你点啥本事。”

“等等等等”我摆手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您把我整糊涂了都。”我伸手摸了摸铁叔的脑门,他也不躲,就那样让人摸,我摸了摸他的脑门又摸了摸我的,道,“这也不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哪知铁叔一把将我的手拿住,叫声“去!”顺手一甩,怎知我整个人就立马飞了出去。我不禁有些惊慌,双手忙护住脑袋的要害,等待着自由落体,但等了半天,我才发现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落体,我竟然飘飘乎停在了半空中。

为了试试是不是做梦,我还捏了我自己一把,“奥,有点疼,这不是做梦。那么!”我背上突然汗毛冷得倒立起来,脑筋一度抽抽,“不会吧,这也太神奇了点吧!”我一直以为只有在神怪小说里才有的场面,竟然真的发生在现实里,而且我还是亲身体验者。这是“科学”嘛?我实在想不通,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我,当身边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现象时,我还能够拿思维去佐证吗?如果不能,那么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我是不是就算死掉了呢?

哲学的本能让我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些,但现实的本质却让我心中出现了一个定义: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铁叔就是那个会魔法的人!

也许是看到了我脸上的不可思议,也许是铁叔只是想让我知道他的神功了得。

在空中半悬了半分钟差不多,之间铁叔烟杆在身前转圈一晃,我便在空中如那受人遥控的飞机玩具一样,飞回了原来的座位。

“这回信了吗?”铁叔的语气越是平淡,我就感觉他话音骨子里的得意就越多。

“难以置信。”我毫无底气地轻声答道。

“嗯?还不信?!”铁叔不愧是个没文化的,说着又要作势施展他神奇的功夫,若非老秃拦住,只怕我又得掉在空中了。

我这时候的反应倒是挺快,一听铁叔话不对味儿,忙连连摇手道,“信了信了!”

铁叔这才放下手去,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看见我周围的盘子碟儿扫帚簸箕还有铁叔那几十年用不坏的夜壶,都已飘在了空中。

我庆幸着这些家伙什儿没大发神威,不然可真要遭殃了。

铁叔刚才还有点求我的急躁口气,现在却变得温吞缓和起来,仿佛他有人格分裂症,时喜时怒的,问我道:“现在,还愿意拜我为师嘛?”

这句话的声音听上去颇有点看破生死清静无为的得道老神仙那般从容。

说实话,我的确被他给装到了,道了声:“那就学吧。”心里矛盾至极,也不知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还是因为总觉得这一切有点太假了些。

“叫声师父。”铁叔拿捏着高人的气质道。

“师父好。”我学着孙子的姿态道。

“嗯!”铁叔甚为满意,屏着的嘴角两侧分别显出两个不美的酒窝,在那张瞎眼却偏偏能瞪得很大的眼洞的脸上,显得格外膈应。

“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回城里。”铁叔道。

“去城里?”这里是镇上,去城里当然是去市域主城区了,我习惯性地想着并说道,“我们去城里干什么?”

铁叔道:“问那么多干嘛!去了就知道了。”

声音有些斥责的意思,不知这老头子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个世界荒谬得超出了我的认知呢。

“好,那我回去准备下。”

“去吧。”

“我也走了,老爷子。”

“滚。”

听到铁叔对老秃说得一声滚,我顿时心里大感平衡,方才笼罩在心头的一阵乌云顿时消散了不少,压抑的心情变得有些畅快。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小人。

我偷笑着和老秃一起出了门,老秃仿佛是习惯了铁叔这样跟他说话,毕恭毕敬地出门,嘻嘻哈哈的又跟我说了一路,这小子,还真他妈开朗,倒有些让人摸不透,不过我挺喜欢的。

(本章完)

.

阅读我的朋友叫徐三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架

其他热门小说

我的朋友叫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