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门口迎客的小侍，见来人衣着寒酸，上下打量了几眼，强挤出一副笑脸凑了过来。但听过来人自报名号竟是赵大公子的客人，忙不迭的压下腰，伸手示意里面请。

“哎呦，陀公子，赵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随后敞着嗓子喊堂道:二楼天字号雅间一位。”

二楼包厢内，赵言宽拱手相迎，一举一动可谓落落大方礼数周到，既不过于热络也不至于冷落了来客。若不是长年混迹高门大户，断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反观陀天生就有些懵懂了，看到满桌子的珍馐更是连连抹额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赵言宽看出了陀天生的窘态开口道：“陀兄勿怪，这家酒楼的掌柜与家父是旧识，听闻我要在此见客，说什么也要自掏腰包，我推脱不过只好应了他，陀兄只管享用便是。”

闻言陀天生松了口气，虽然此前说自己做东，但打肿脸充胖子这事，他就算有这心也没这胆。这满桌子的山珍野味就算把他家里那些个值钱的物件都当了也未必够啊。

席间，两个读书人因志趣相投，谈天说地，聊得也还算愉快。从‘晚霞不留山’到‘月上柳梢头’这场萍水相逢的酒局才结束。

告辞了赵言宽，陀天生便向小镇南边的老拱桥赶去。

二楼栏杆处有两人凭栏而立，赵言宽开口道:“董夫子觉得此人如何？”

一个双鬓微霜的中年儒士莞尔一笑，“谈吐不俗，颇有才气，不过也仅此而已。”

小镇南边陀天生远远的就见到了二柱子那宽阔厚实的身影。

小跑几步，开口道:“二柱子，你早就到了？刚刚喝了点酒，险些误了时候。对不住，对不住。”

二柱子用手肘顶了下陀天生的手臂，“你小子，啥时候学会喝酒了，以前也没见你喝过啊。”

“说来话长，你倒是说说你那宝贝，神神叨叨的可别又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破石头。”陀天生玩笑到。

二柱子，环顾了一周，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块裹布，放在手心里慢慢剥开，压了压手示意陀天生凑近一些，二人肩贴肩猫着腰，跟做贼似的。

只见二柱子手心一块巴掌大小状似瓦片的铁块，其上文字斑驳多不可见，金漆将退未退，隐约可辨别几个残字。

二柱子再次环顾了一周，压着声音开口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你读书多，能瞧得出这东西的来头么？”

陀天生皱了皱眉，铁块上的文字大多不可辨认而且是颇为晦涩的古篆体写就，但是有几个残字能够瞧出端倪，竟是那能免九死的丹书铁券，也就是俗称的免死金牌。

“这便是戏文里常听到免死金牌，非寻常之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二柱子一听是免死金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免死金牌！就是那个犯了死罪，也不用砍脑袋的免死金牌？”

“没错，免死金牌一般是皇帝陛下赏给有功之臣的重宝，非功勋卓著所不能拥有。你上哪得到的此物？”

二柱子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撼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久久才开口道:“这是在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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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里的一筐废铁中找到的，我看上面有金漆所以就偷偷拿了，因为是废铁也没有人在意，不然我是万万不敢动铺子里的东西的。既然是免死金牌，那得老值钱了吧？要不咱们拿去当铺当了，五五分账咋样？”二柱子满脸期待的说道。

“不行，免死金牌非比寻常，将相公卿尚且讳莫如深。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如何自证清白，到时候不但换不来银钱，反倒惹来官府注意，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啊，那该怎么办，白白扔了岂不可惜，这可是免死金牌啊！”二柱子有些心疼的说到。

“这东西本非你我所有，现在落到你的手里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扔了也就扔了，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求得平安喜乐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你再想想办法吧，反正我是舍不得扔的。”二柱子一脸不舍的说道。

“这样吧，你先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卖出去，尽量找些生面孔，最好是游走四方的行商过客。”

二柱子见有了回旋余地，咧嘴笑道:“好嘞，不过铁匠铺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师傅发现了就惨了，要不你帮我先藏着，你打小就主意多，放你这更安全，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卖掉，到时候分我一半就是。”

陀天生看着财迷一般的二柱子有些无奈，“好吧，我先帮你保管，你自己也要谨慎些，别说漏了嘴。”

说罢陀天生就伸手去拿那块巴掌大小的铁片，刚一触碰就有一股寒流如电击一般贯穿全身，踉跄了一下，险些昏厥过去。

“天生，你怎么了，喝高了，酒劲上来了？叫你小子逞能。”

陀天生有些疑惑，再次触碰铁片，又无异常，只得认为自己确实酒量不行，冷风一吹就受不住了。“看来真是喝多了，比起喝酒我可能更适合喝茶。”陀天生玩笑到。

“时候不早了，你回村子吧，自己走夜路不怕吧，小时候上山掏鸟窝天黑回不了家你可是哭过鼻子的。”二柱子双臂环胸，颇为得意说到。

“就你记性好是吧。放心吧，回村子的路少说也走了百八十回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挨揍。”

月朗星稀，与二柱子分开，陀天生便忙不迭的往村子赶。回村子的路程不远，但也崎岖难行，多密林河沟颇费脚力。

行至一僻静处，陀天生隐约感觉有人尾随其后。但这条路从未有过扑击遏夺的事情，毕竟都是些穷苦人家，就连拦路打劫的匪徒都觉得寒碜。

“莫不是那茹毛饮血的野兽？”陀天生心头一紧，野兽伤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他下意识的拾起一截树干，以防饿虎扑食。

回头查勘也无动静，他使劲的敲打路旁的灌木丛并扯着嗓子吼叫，希望以此惊退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

离他不远的一处隐蔽角落，一个形似鬼魅的身影若隐若现，如炊烟氤氲，仿佛一口哈气都能把它吹散。只见这厮，身披破烂甲胄，蓬头垢面，满身血渍。倒也生得魁梧雄壮，中年汉子模样。

他止不住的咧嘴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原来是一个尚未修行的愣头青，这天下第一块丹书铁券合该落到我的手里。铁匠铺里太多青壮，阳气太盛，我无法近身。此宝竟辗转到了此处，荒郊野岭，四下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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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适合杀人夺宝，快哉，快哉！想我曲靖从此以后天高海阔，再也不受羁绊了。罡风摧残，烈日灼烧，鬼差追捕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哈哈哈哈......”

说罢，便化作一股黑烟恶狠狠的向陀天生扑将过去。

反观陀天生，因未曾修行，未发觉任何动静，只觉一股寒气逼人。他下意识的裹紧衣衫，嘴里嘀咕着:“酒劲又上来了？看来以后还是少喝点酒。”说罢便继续赶路。

而他身后一股冒着火星的黑烟步步逼近，最后一个加速，直击陀天生的后脑勺，说时急那时快，一张浅绿色的光幕瞬间涨开，将黑烟挡住。

黑烟一时不察，直接撞上了光幕，瞬间破散开来。陀天生挽手挠了挠后脑勺，继续赶路。而他头上的木质发簪，裂开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

陀天生身后数丈远的地方，那些破散开来的黑烟再次聚拢，幻化成人形。

曲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抱拳高呼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仙师，还请仙师恕罪。”

曲靖埋着头，久久未闻回音。抬头看时，那人已经远去。

“哎，造化弄人呐，这块丹书铁券是我最后的希望，如今看来，万事休矣。想我曲靖终究要神魂消散吗？大仇未雪，我心有不甘啊！”望着远去的背影，曲靖瘫坐在地。

“我已暴露杀机，然而仙师未曾责难，想来也位是得道高人啊。若能跟随此人修行，纵使得不到丹书铁券，只要离得不远也能有所裨益，至少不用再饱受摧魂炼魄之苦，若再能请仙师开恩，将我姓名刻在丹书铁券之上，我就能彻底解脱正常修行。哎，只可惜前番太过鲁莽，仙师不曾打杀已是恩赦，若不知进退，只怕有得寸进尺之嫌，若惹恼了他只怕......哎，横竖也是一死，不如博一把。”

也不拖泥带水。决定跟随此人修行，曲靖便厚着脸皮尾随其后。只是这次他要老实的多，始终保持数丈远的距离，不敢造次僭越。

一路上，陀天生将衣衫裹得越来越紧。只觉奇怪，暗道：“盛夏时候，平日里晚上都热的睡不着。怎的今日寒气逼人，如入深秋。”

不多时，终于回到家中，陀天生无奈将过冬用的被褥翻找出来裹成了粽子方才入睡。

曲靖不曾入院，留在了柴门外。毕恭毕敬向里屋抱拳道:“仙师且安心入眠，容小的在院外伺候。”同样，久久未闻回音。

尽管如此，曲靖心中仍旧窃喜自胜:“一路行来，仙师不曾驱赶，想来也不介意身边多一个鬼物，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能说动仙师收留于我，若此事能成，岂不美哉。”

一夜无话，当太阳升起，曲靖下意识的就要躲避，却发现阳光并无灼烧感，而是无比的舒适，他摊开双手，感受久违的阳光，喜极而泣。当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而今得见天日怎能不让他忘乎所以。

一觉醒来，陀天生只觉头昏脑胀，久久不肯钻出被窝。暗自嘀咕:“哎，看来酒这物件真不适合我，小饮小酌尚且如此，若是喝得酩酊大醉岂不得躺上三天三夜。”

望了望屋顶，察觉不出有何异样，昨天夜里陀天生偷偷将那块状似瓦片的丹书铁券藏在了屋顶的瓦片中，消失于无形，若不仔细翻找极难发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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