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刘协派来护送蔡邕灵柩的人马，廖淳和青梅才知晓这个蔡夫人的真实身份。按照刘脩的要求，高阳侯府的一干人等都将随刘脩回到自己的封地阳翟。能够离开长安这个伤心之地，廖淳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何况滞留长安，难保王允不会暗中加害。

在离开长安的最后一夜，廖淳一个人走在长安城的大街，高高的角楼之上，依旧悬挂着董氏一门家小的首级；广场正中，董卓硕大的尸身已呈一堆烂肉摊在一块高台之上，被肢解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断口处冒出无数蛆虫，密密麻麻的在高台上蠕动，站在一旁看守尸体的士兵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廖淳没有走到切近，只是不想再触那个霉头。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蔡邕会在那个敏感的时刻，发出那一声‘致命’的叹息，仅仅是董卓对其的知遇之恩吗？

在得知蔡邕遇害伊始，廖淳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王允报仇，这个虚伪阴险的老贼显然是妒忌蔡邕的才华，蔡邕本就是一副淡泊名利的隐士，只是因为董卓的胁迫才被卷入了朝堂的漩涡之中。然而就在他刚刚产生这样念头的时候，刘脩的话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耳边，他越来越觉着刘脩这个女子了不起，懂得顾全大局，明晓忍辱负重，在廖淳知道刘脩是桓帝的女儿时，廖淳甚至有些惋惜，假如刘脩是个男儿身的话，那么刘脩一定强过灵帝刘宏十倍不止。

他望向城楼，几日之前的城楼上，还有蔡邕的身影，那是这个高阳侯留给长安百姓最后的背影，而此时的他已经化为一坛骨灰。火葬，是刘脩提议的，一开始的时候廖淳心里很难接受，在他看来火葬意味着尸骨无存，只剩下一堆灰烬，自己届时又该如何向昭姬交待？而正当自己要去制止的时候，青梅拦住了他。

“淳儿，此去禹州，山高路远，若将先生盛放在棺椁之中，一行数月，那尸身岂不腐烂？这样不是更对不起先生？”

听到青梅这样说，廖淳顿觉羞愧，自己枉为蔡邕高足，其见识反不如两个女流之辈。

“淳儿，从长安到禹州，一路艰辛，先生已逝，你我要照顾好夫人，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了...”青梅言辞真切，廖淳只好将这仇恨记在心中。

然而，廖淳终究没有机会替蔡邕复仇，就在廖淳等人刚刚离开长安不到两个月，董卓的旧部李傕郭汜与长安城内的李蒙王方里应外合，叩开了长安的大门，被王允等人逼迫得走投无路的西凉军，将长安宫苑围的水泄不通；吕布力战不敌，丢下王允与刘协率残部向南阳逃窜；作茧自缚的王允坠楼自杀未遂，被李傕等人擒获，被车裂于昔日董卓殒命之处，其三族尽遭屠戮...

三个月后，廖淳一行人乘船，顺着颖水进入颍川境内，颍川为公元前230年秦王政所置。汉承秦制，颍川郡下辖十七座城池，而今的颍川已经走过了四百多年的洗礼，刘脩所在的封地便是颍川的治所阳翟。汉桓帝即位后受制于外戚梁冀，作为傀儡天子长达十三年之久，而就是这么一个后来被世族诟病后宫三千，荒淫无度的天子，却曾经为了一个女人铤而走险，联合五名宦官一举扳倒了权臣梁冀，而这个女人便是汉桓帝的第二任皇后邓猛女，也就是刘脩的母亲。

在刘脩两岁时，邓猛女因后宫争斗被废黜后位，不久死于暴室，邓氏一门也因此一损俱损。但作为汉桓帝年纪最小的女儿，刘志却对其宠爱有加，刚刚出生便将阳翟作为其封地，刘脩可谓刘志的掌上明珠。

颍川郡在连接遭受黄巾贼与董卓之祸后，已经满目疮痍，光和年间那场‘蝗祸’刚刚爆发，颍川黄巾贼势如破竹，不料却在颍川郡以东的陈国碰了钉子。那陈王刘宠依仗数千强弓硬弩，将乱贼阻挡在陈国大门之外，陈国竟然一时之间成为豫州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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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颍川大批百姓逃至陈国，陈国民众增至十万；六年之后，董卓进入雒阳，于‘二月社’之日洗劫阳城，屯兵陈国阳夏的陈王刘宠，竟然不顾念宗室之情选择按兵不动，致使阳翟长公主刘脩与大批女子被劫掠至雒阳，如今只有刘脩一人回到了颍川，其他女子不是沦为西凉兵匪的玩物，就是客死异乡...

刘脩站在船头，怀着紧抱蔡邕的骨灰坛，望着一片荒芜的原野，不禁黯然神伤。阳翟城外，此时早已有大批百姓于城门口翘首以盼，对于阳翟的百姓来说，刘脩便是他们心中信念的支柱。虽然自西汉武帝时期推恩令的促使下，刘姓王国不断缩小，但对于封地之内的百姓来说，无论封地的主人是王子或是公主，这些百姓都对这些金枝玉叶有着特殊的依赖，当刘脩与廖淳青梅来到阳翟城门下的时候，人群当中一个白首老丈嚎啕大哭，“苍天有眼，公主您可算是平安归来，老朽死也瞑目矣...”紧接着，身后破衣烂衫的百姓哭成一片。

刘脩认得那白首老丈便是阳翟城外某乡的里正，刘脩扶起老人，吩咐随从将刘协赏赐给自己的钱帛分发给众人，众人自是有一番感恩戴德。刘脩若有所思了片刻，轻声对老里正说道：

“老人家，本宫有一事要劳烦您。”

“公主言重了，无论何事老朽定义不容辞。”

“请老人家为我寻一块清幽之地，把此物好生安葬...若有疑问，您问他们二位便是了...”说罢刘脩用手指向廖淳和青梅。

“有劳这位老丈了...”廖淳向老人拱手致谢。

“言重了，言重了...”

几日之后，蔡邕的骨灰被安葬于箕山逍遥岭，当地百姓直至蔡邕下葬，也不知其与刘脩到底有何渊源，阳翟封地子民封刘脩为神明，刘脩的话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圣旨。虽然阳翟屡遭兵燹之患，但众人还是竭尽全力，把蔡邕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廖淳等人内心总算稍有安慰。葬礼结束，廖淳与青梅回到刘脩的府邸，刚刚进门的时候，便得知刘脩突然昏倒，二人连忙快步进入内室，与正在向外而出的郎中撞了个满怀。廖淳一边忙不迭的致歉，一面询问刘脩的‘病情’，那名郎中虽然口中说着‘并无大碍’，但看表情却欲言又止。廖淳顾不得礼数，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逼问对方实情。

“淳儿，不要无理，你且让这个先生离去，让青梅进来...”屋内传来刘脩的声音。

廖淳不情愿的放开对方，那人灰溜溜的逃开了，青梅入内，半个时辰之后，青梅一脸窘迫的走出，廖淳立刻上前，“夫人究竟怎么了？”

青梅眼神闪烁，她自知廖淳的急脾气，自己若是不说，他定不会甘休。她环顾四下，小声的对廖淳说“夫人...已有三月身孕了...”

“什么！”廖淳闻言犹如五雷轰顶，他突然联想到，从长安返回阳翟，一路乘车行船，刘脩经常呕吐。起初，廖淳与青梅认为，刘脩是因为受不了车船颠簸所致，谁知这竟然是妊娠之兆。不用说，刘脩腹中的就是蔡邕的骨血...

次日，刘脩唤廖淳与青梅入内，此时刘脩的气色已经有些恢复，刘脩掏出蔡邕临终前留给自己的信札。“淳儿，这是伯喈让我交给你的，你去陈留一趟把它交给昭姬...”刘脩顿了顿，“兖州盗匪肆虐，昭姬一女子不宜久留，淳儿我听伯喈说过，你与昭姬情同兄妹，你一定要将昭姬带回阳翟...”

“淳儿知道了。”二人一别多年，但廖淳无时不挂念昭姬的安危，关东联军瓦解，青兖二州再度陷入混战，蔡邕虽然言及有昔日门生兖州刺史张邈照料昭姬，但这世道，一朝天子尚不能自保，更何况区区一州刺史？

“淳儿，事不宜迟，你明日便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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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去准备一下。”

“那...夫人，淳儿告退...”廖淳临出门前，不由得望向青梅，青梅却极力避开廖淳的目光。然而这短暂的一瞬，却尽被刘脩收入眼中。刘脩别有深意的看着青梅，“青梅，若是你不放心淳儿，你便和他一起去陈留...”

“夫人说哪里话！青梅怎么可能在此时离夫人而去？”青梅虽然极力辩驳，但内心却不由得向门外望去，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几个月前的长安高阳侯府的那一幕....

那日深夜，银白色的月光，从谷仓的顶部照进，在廖淳用颤抖的双手，笨拙的褪去青梅身上最后一丝遮挡后，青梅那散发着成熟女性的躯体，融入在这片柔和的光线中。廖淳屏气凝神，自己也融进了那片柔光，在心怀激动与紧张之下，完成了那次人生当中的重要仪式……

然而这个仪式，很快便在廖淳极其生涩与短促的挺进之后宣告结束，廖淳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羞愧，将头深深埋进青梅丰满的胸膛之间，那带着犹如米酒般令人微醉的体香，让廖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青梅看着怀中犹如婴儿般沉睡的廖淳，心中却带着一种淡淡的愧疚，廖淳正值血气方刚，而青梅恰巧又是女性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二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也是情理之中，即便是在达官显贵遍地的长安城内，类似于下人之间或者家主与下人之间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更何况二人曾经在河东一起共患难，不辞辛劳辗转河洛、关中等地，其中感情早已水满而溢，但她毕竟为他人妾室，纵然此人离散多年，生死未卜...

“青梅，你可知伯喈让淳儿去陈留所为何事？”刘脩像个长姐般拉着青梅的手说道。

“自然是不放心昭姬小姐，让淳儿护送小姐回来...”

“伯喈留给昭姬的遗命是让她嫁给淳儿！”

“夫人，莫非你私拆了先生的信札！”青梅瞪大眼睛。

刘脩反而笑了笑，“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不至于如此下作，但以伯喈的心性，我料想他让淳儿去送信，便是这番心意。但你可曾想过，万一淳儿不能归来，你又该当如何？”

青梅听闻之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酸楚，但还是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淳儿与昭姬小姐相识多年，我虽然未能一睹小姐尊容，但此人定是倾国倾城之颜；青梅自幼便遭遗弃，不过是山中荆棘野草，怎可与昭姬小姐相争？淳儿若是和小姐归来，如蒙小姐不弃，青梅愿效仿娥皇女英，共同照料淳儿；若是淳儿一去不复返，那么青梅便与夫人一起留在阳翟，抚养夫人腹中的孩儿，此生也无怨矣...”

刘脩闻言不由对青梅肃然起敬，想不到这个身世苦楚的女子，竟然如此深明大义，刘脩知晓青梅的心意便不再强求，只好对青梅说道“那今夜，你就陪淳儿说说话吧...他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得见...”

“青梅知道，我会好好劝淳儿的...”

夜半子时，公主府后院的干草堆隐隐约约发出窸窣的声响，二人犹如两条光滑的蛇缠绕在一起，廖淳犹如一只愤怒的野兽，仿佛要将身下的青梅撕成碎片，青梅在反复冲击的快感中仿佛置身云霄，过了不知多久，廖淳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啸，然后绵软无力的趴在青梅身上...很快干草堆不再窸窣作响，偶尔传来轻微的喘息和呢喃细语。而距离干草堆不到几十步之处，刘脩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那日的天牢，自己将小黄门等人支开，自己上前一口气吹灭案前的油灯，一片漆黑重病的蔡邕正在疑惑之际，突然感觉两片轻薄的嘴唇贴住了自己嘴，然后身上的衣衫被褪去，蔡邕大脑一时之间陷入空白，在这肮脏冰冷的天牢之内，蔡邕与刘脩完成了迟来的‘洞房之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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