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温斐忽的握住隋伊霜的手,神情严谨道,“半月前得到的那副字画,恐怕今日就得献给你父亲,等你父亲今日回家,你在门口迎他,切莫懈怠。”
隋伊霜原本还在考虑着隋竺的事,心思未曾回转,手被捏得发疼,柳叶般的细眉皱了起来,“母亲——”
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温斐松了手,下意识整理下袖摆,目光扫过厅外的下人,谨慎了些。
隋伊霜不解,“为何今日就送?不是说等三月后,父亲过生辰那天再拿出来。”
她的语气难掩骄傲,“誊隅先生的亲笔,定会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闻言,温斐却不悦的驳斥她一句,“你低声些。”
“母亲,你怎么了?”
温斐从未对她这般说话,昨夜本就被隋竺的一通狡辩惹得一夜未眠,今日又得知隋竺被赏赐,她心中烦躁。
怎的母亲还不安慰她?
温斐继而道,“你就该学学隋竺,低调沉稳,平日里一声不吭,背地里竟干出这种大事。”
“母亲这是什么话?”
隋伊霜难以置信,母亲竟让她学隋竺那个没半点出彩之人?
她愣了半晌,才僵硬一笑,“这让我如何去学?我只四岁进过宫一次,哪能记住公主皇子的脸......”
就算是记住了,又哪会有这么多机会容得他人去搭救?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是皇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她一惊,“母亲,隋竺怎会运气这么好?那,那她和皇家有牵连,我,我们...”
“莫急。”温斐拉着她的手,母女俩一道往内院走去,身后跟着一群伺候的下人。
彼时朝春节刚过,暖春之时正值万物复苏,后花园里的桃花盛开,片片花瓣随风肆动,佛过屋檐铃角。
隋竺停下脚步,微微抬头,望着枝头的花朵。
“姑娘喜欢桃花?奴婢替你折一朵来。”
小之放下手中的东西,踮起脚尖去攀枝梢,惊落几片粉嫩的花瓣。
隋竺并未阻止她。
这般破坏美意,本是残忍,可她却隐约有两分兴致......
或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吧。
这是她赢的第一局,也是复仇的开始。
往后,她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全数拿捏在手中,那些害她的、算计她的、见不得她好的,通通都得为之牺牲掉什么。
隋竺自认从懂事起,便无心与他人争夺什么,那些表面的光鲜和名义,所谓的嫡庶尊卑,她皆厌弃。
可这世人仿佛弃摒了她。
她归敛所有,漠然一切,除去在谢淮翊一事是执着过,此外,前世仿佛就是那样的草草一生。
隋竺有曾想过,前世,会有谁为她的离去而悲悯吗?
恐怕,从无一人吧。
“姑娘,快闻闻这花,甚是好闻。”
小之替她欢喜着,折了枝桃花便递过来,有些细微的花瓣落在隋竺掌心,她虚虚一握,也笑起来。
待下人把赏赐的东西送到院里,逐一离去,院里只剩下主仆二人。
小之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好奇道,“姑娘,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颗的珍珠呢,还有好多银子,正好给姑娘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隋府虽富裕,却仅靠隋父一人在官场撑着,好不容易混到个中官,居于四等。
虽是官场通顺,隋父却谨慎,紧跟皇家提训,从不主张奢靡,一向以清流世家主称,自然,家中子女也以简朴为主,不得越界。
可皇家的赏赐却不同,若是日后出门带在头上,一则不驳皇家颜面,二则尊贵有序,不失礼节。
一连开得好几个盒子里头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最后是两柄薄翼玉纶扇,上面用丝线勾勒着丝竹,到是很合隋竺的意。
眼下的天气还用不着扇子,她便让小之把东西收起来。
再回头时,瞧见隋竺已经拿着锄头蹲在院中,小之急急小跑过去,“姑娘姑娘,别脏了你的手,我来吧。”
“没事,我来。”
隋竺执意要自己动手。
小之只好作罢,蹲在一旁与她一道锄草。
片刻后,小之疑惑道,“姑娘怎么挖了一个坑,是要种什么吗?”
开春多雨,院里的泥土湿/软易挖动,到是正好方便他们锄草,两人一齐动手,三两下的,一小片地方便干净了。
“明日你上街买棵樱桃小树回来吧。”
隋竺低敛着眉,轻轻补充一句,“记住,一定要是西岭那边过来的树苗,别买错了。”
“我知道了,姑娘是馋西岭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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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自然是知道她喜爱吃樱桃。
只是这西岭的樱桃,属实稀罕,路程远不说,偏偏只有冬日里有,名贵得很,富贵人家都甚少能买到。
“嗯。”
隋竺低低应了一声,继续用锄头锄草松土。
涩涩的眼角些微湿/润,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闭眼,握着锄头的手捏紧两分,骨节处泛白。
本不该再去想的。
可是,她偏偏不愿这般忘去。
犹记得,王府里的那棵樱桃树,也是她独自一人,亲手种下的。
谢淮翊整日忙于朝中之事,那是便已甚少回家,更别提一起种樱桃小树。
他差人买了树苗,可隋竺偏要自己亲手种。
她期盼着来年能看见樱桃树结果。
却未曾想到,已是无缘再见。
“姑娘,那我再买些花种子回来好不好?就种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种一大片,开出花来肯定很好看,到时候让别的院羡慕去。”
小之笑盈盈同她说着,好似已经能看见明年的院中景色。
隋竺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随你,如今我们有钱,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小之同她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奴仆,却更像家人。
这世上,除去外祖父一家之外,她只信任小之,也心疼小之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我,我不用买什么。”小之吞吐道,“到是姑娘你,有半年未曾买新衣裳了,明日我便去铺子里,叫他们拿上好的衣料给姑娘做两身衣裳。”
隋竺想起点什么来,自己的衣裳却是没几个花样,以往的她不曾在意穿着打扮。
可是她记得,再过不久,便会有个皇家盛宴要去,她得有件体面的衣裳。
不然,到时候又得被她那位才华横溢的姐姐拉出来当话柄。
这样一想,她道,“小之,明天你拿着银两,去东边找一家芳阁,就说,定两套以‘清’为名的衣裳。”
“芳阁?”
小之似乎还在琢磨她的这番话。
隋竺笑道,“你照做便是。”
芳阁是后几年才出名的一家衣料店,那时已成为达官贵族的首要制衣铺。
她不曾关心,只是谢淮翊提过几嘴,还给她做了两身衣服,确实十分别致。
待下午隋父归家之时,只派来一个小厮告知隋竺,明日家中设家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隋竺没拒绝。
“老爷,矜矜这事......”温斐替隋父取来换洗的鞋袜,接过丫环手中的茶,递至他身前。
方才听见他安排小厮说去的那番话。
敢情是要好好犒劳隋竺?
隋父面上神情很淡,温斐心中难以揣测出个所以然来。
他幽幽喝了口茶,目光扫过温斐一眼,问道,“平日这家中俗事可有累着你?”
怎么突然体贴她?
温斐受宠若惊,忙道,“不曾累着,家中一切都好,儿女都大了,懂事了,我也落得一个清闲。”
“清闲?”
隋父情绪不定的看着她,似乎有一丝不悦。
温斐心中犹疑,面上却笑道,“老爷怎么关心起我来?霜儿说——”
“且先不管她,平日我甚少在家,这家中一切都交由你打理,可你怎么也得注意点儿女面上的体面,那隋竺,穿成什么样见的人?”
温斐愣了下,“穿......”
脑中浮现出隋竺的那一身打扮,丝丝后觉涌上心头。
随即,隋父的话已经劈头盖脸的斥责下来,带着官场的严肃和正经,“且不说要多么的有排场,好歹是我的嫡女,这让郑公公看见了她一身素衣见人,直接禀明皇上,皇上是何等聪慧之人,思前想后,暗中警示我这个为父的有意冷落嫡女,实属不正。”
“换句话来说,便是暗指你这个做后母的,有意轻视她。”
“嫡女”“后母”这两个词,一向都是温斐最为之不愿听到的。
今日被却隋父这般明面上指责她的不周之处,周围还站着四五个下人在听着。
她面上难堪,道,“我是否有轻视隋竺,老爷心里难道还没数吗?”
见她一副委屈要掉眼泪的模样,隋父无奈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见人待客的礼数,隋竺尚且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
郑公公是何等人,只见了隋竺一面,便将那画面一五一十的描述给皇上公主听。
什么衣着朴质,言语甚少,是个听长辈话的好姑娘,不卑不亢。
听起来是不错,可转念一想,一个四等官家嫡女,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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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普通,岂不是他隋父教导不正?
传出去,怕是会有人说他这个当父亲的偏爱与谁,轻视她这个没有生母的嫡女。
这等有损品性之事,隋父最为忌讳。
“是,怪我慌乱之中,忘记叮嘱隋竺换衣前来见客。”
温斐当即应下,怀有愧疚道,“可我这不是也怕她来晚了,让郑公公等候多时,怠慢了不成。”
她一向懂得顺着隋父的性子来,什么斥责怪罪,一一应下,安抚隋父的情绪。
见状,隋父也不好再怪责下去,缓和道,“也罢,难为你了,皇家的人突然前来,慌张了些也是理所当然。”
温斐这才笑起来,扬手示意丫环把晚饭布置上来,一边试探着问道,“那明日的家宴?”
“隋竺做的这件事,是件大好事,我这个当父亲的没什么可赏给她的,那就家里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吧,你觉得如何?”
隋竺一向不喜热闹,连逢年过节的团圆饭都推脱着不愿前来。
隋父觉得她扫兴,便也不会再差人去请。
眼下却要设团圆饭。
温斐微微垂眸遮下眸子的情绪,笑道,“那自然是好的,矜矜这孩子性子冷淡,是该多和其他姐妹几个走动走动,一家人啊,总归不会生疏的。”
她的一番话说到隋父心坎里去了。
隋府一门如今仅靠他一人在官场上撑着,日日勤恳,不曾懈怠半分,二十年拼搏,才有了今日的满门荣耀。
官场顺畅,家中和谐,便是他这个当一家之主最为重视之处。
隋父握住温斐的手,柔和着目光,道,“难为你了,操持着一家,从未让我多心。”
“再过些日子,宴儿也该归家了。”
他叹息道。
温斐却有些失了神,心口发紧。
隋宴,隋家嫡长子,隋竺的亲哥哥,幼时因一些缘故,在生母亡故之后,便由他的外祖父接走,养至12岁才回了隋家。
于三年前外出游历,日前来信说,过几日会归家。
她竟一时把这个人给忘了。
隋父似乎也陷入回忆之中,幽然道,“对于宴儿,我是有愧疚的,待他归家之后,定会好好弥补他。”
毕竟是嫡长子,他是重视的,终归是要继承他的衣钵。
隋宴性格温润,是个翩翩有礼的君子作风,隋父对他还算比较满意。
温斐轻声安慰道,“老爷别多心,你们终究是亲父子,血脉相连,哪怕十几年不在身边,他也定然懂得你对他的牵挂。”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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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樱桃树,此然已经种下去。
隋竺洗净了手,便坐在凉亭之中,琢磨着院内的情形。
“小之,你且去找家中管理外院的人来。”
“是。”
院内空旷,小之不在后,便只剩下她一人,孤身坐在长廊,似有些寂寥。
往日里,她是最不怕孤寂的。
如今,竟想过得热闹些。
这个院子,应当便是她日后数载年的归宿了吧,渺渺众生,她别无所求,往日的姑娘家,祈盼郎君,望求良缘。
她不会再傻了。
为他死一次,那今世,便用他的命来偿还吧。
倘若失手,她也会拉他一同去死,虽不值了些,但不会留他这条残命再祸害他人。
隋竺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为自己的不值流泪,还是别的。
“定然是不值的。”
她冷笑一声。
谢淮翊,通敌叛国的贼人。
他该千刀万剐!
隋竺虽身为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却仍有满腔抱负,她乃是太兴国之本民,又怎会容忍谢淮翊去干出那般有辱君子本性之事。
叛国,该杀!
隋竺一心一意想的,并非自身的仇怨,更多的是为了太兴国的以后。
若是让谢淮翊这样的小人当了一朝之天子,简直是一朝衰败之向!
哪怕这一世她未曾嫁与他,外祖父一家也未曾牵连进来,倘若是日后谢淮翊当了天子,又把注意打到外祖父一家身上去了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他的一言一语,可不是她能反抗的......
“姑娘,我带着外院的木管家来了。”
小之带着木管家走进院中,拉回她的思绪。
木管家朝隋竺行礼,躬身问,“二姑娘找我何事?”
隋竺笑道,“我今日请木管家来,是想让木管家帮我看看这院子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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