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了，张良匆匆赶回老家，可还没来得及悲伤，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他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四天。醒来后父亲已经在亲朋的筹备下躺进墓地，他甚至连父亲遗容也未曾见着。

站在父亲的墓旁，他没有过多伤感，多年的聚少离多仿佛将这仅有的亲情也抹杀掉了。

不过这下他连仅有的亲人也失去了，彻底沦为了孤家寡人。

烧了些纸钱，从脑海中翻找出即将淡忘的与父亲相处的平淡时光。

果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他心中暗想。然后默默的站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

或许以后能来的机会更少了，唯一值得他挂念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么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良哥，祭拜完老爷子了？你也别太自责，老爷子啊，走的挺安详没受多大罪。”同族的张志刚与张良在回家路上相遇，两人作为儿时好友，站住闲聊。

“嗯，没事。老爷子的后事，这几天也麻烦你了，我准备了点酒菜，晚上叫上哥几个一块喝点。”

“你这客气什么，这也是我大爷啊，应该的。你这刚出院，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改天有时间我摆一桌。你出去这么多年，咱哥几个好久没一块儿待待了。”

“别废话，我都准备好了，叫上柱子、安雅，晚上过来，我等你们。”

张志刚见张良说的如此坚决，也觉得应该是个机会开解一下他，于是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那行，我过去叫柱子他们，一会儿过去。别准备太多东西，主要咱哥几个多唠唠。”

张志刚走后，张良一个人慢慢回到家中。

站在破败的老宅子里，一切事物都是老样子，时光在这里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杂物凌乱，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摆在门前的藤椅遍布污渍，椅腿的断裂处是张良小时候调皮折断的，早已被父亲重新接好，虽然藤椅破损不堪，但从椅子上光滑透亮的包浆中可以看出主人经常使用的痕迹。有那么一瞬间，张良好像看到了满头苍发的父亲佝偻着身躯，从藤椅上慢慢站起，深情冷漠，脚步有力的走过身旁。

一阵风吹过，墙角的那棵老槐树在风中簌簌作响，将张良从回忆中拉出。

自己走后，这个老宅该如何处置呢？

村子里的老人都说他乡游子最终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可张良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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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这里固然是他生长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他却对这里的感情很淡，总是有一些疏离排斥感。

“良子，回来了。”这时张良的选房亲戚张光南走进院门。

这是一位独居的白发苍苍老人，平时同张良的父亲关系很近，张良离开家乡期间，老哥俩生活上相互帮衬，也是一种留守老人的无奈生活方式。

“嗯，回来了，南叔。”

“你父亲那边都处理好了？”

“嗯，弄好了。南叔，这些年多谢您照顾我父亲了。”

“你这说的是啥！我们老哥俩互相帮衬，我身体不好，总归是五哥照顾我的时候多。可惜啊……现在就剩我这个糟老头子了……五哥一走，我看我也没多少时候了……”张光南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叔，您想多了，别说丧气话。我看您身体硬朗，精神也不错。再说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您这边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说你这一走啊……唉……”

张良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张光南抬起黢黑的袖口擦了擦混浊的眼泪。“良子，我知道你心不在这，你这一走恐怕我也等不到你回来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老宅……这老宅怎么处置啊……”说到这，张光南怕自己的话对张良产生什么误会，赶紧又颤声解释道：“良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留个念想……”

“南叔，南叔！您不用说了。”张良打断他话头，“我知道您和我父亲关系好，您也知道我这一走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我没有承担一个儿子的责任为父尽孝，平时呢我父亲又多亏您照看，现在父亲走了，所以我本来就打算把这宅子留给您，就当是我对您的感谢和父亲留给您的一点念想了。”

张光南听到后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良子，你说这……”

“南叔，您啥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收拾一下，后天早上走的时候您过来，我把钥匙给您。”

“这……这……不是，这么急啊，多待两天啊，你刚出院……”

“我身体没事了，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处理，住院耽误不少时间，得赶紧回去了。对了，您也别走了，我叫了志刚他们吃饭，一会一块儿吃点吧。”

“不了，不了！”张光南这时表情已变得非常不自然，“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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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吃！我做了饭，得赶紧回去看看水别烧干了。”匆匆找了个借口说着，急忙转身离开。

“唉！南叔！”

张光南一溜小跑到院门口，忽然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过头说嗫嚅道“良子……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你别怪你爸，别也怪叔儿。还有……还有，你家后院地窖要塌了，小心点，就别进去了。”说完也不等张良回话，快步出门。

张良站在那里愣了一阵。

心中明白张光南最后所说别怪他们的意思，只是现在父亲已然仙去……他自嘲的笑了笑，既然自己这一走便再没打算回来，再去想那些还有何意义，徒增烦恼罢了。

晚上，张志刚和张柱、孙安雅夫妇一同前来赴约。几个人自小便是要好的玩伴，只是张良离开后他们便联系少了，这是七八年以来他们第一次聚会。

几人与张良长时间未曾来往，加上他们的生活工作环境的本质区别，早已没有了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大多数时候张良只是微笑着听着他们几人各自谈论自己的生活，也只有再说起小时候的共同回忆时，他才恰当的插上几句符合时宜的言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慢慢的话题说尽，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几人也都明白，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可能回到从前，人是会改变的，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沉闷的气氛仿佛预示着什么。

张良想打破这个尴尬的沉默，搜肠刮肚的想找一些几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可是时间产生的隔阂，想要打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还好，这时一直喝酒的张志刚终于接过话题。

“唉，对了，良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几个打赌那次的事吗？”

张良一时有些发懵“哪个打赌的事？”

“就是我们几个，还有小坤……”

“刚子！你提他干嘛？！会聊天吗？喝多了吧你！不会聊天喝你的酒！还闲良子不够烦？！”孙安雅立马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张柱，匆忙提高语调打断他的话。

小坤，小坤……

张良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沉封多年的记忆，如同平静河面下的湍急暗流，瞬间汹涌爆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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