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亮,那围墙倒塌的小院之中,洺珂儿早早地便起了床。
本该是她放松几日的时光,可是王涣之的话,却让她突然发现路漫漫其修远兮,今大道未成,绝不是放松嬉笑的时候。
于是大清早,便与赵天歌一同来到了王涣之的住所。
那茅草屋外,王涣之正在等待。
可见这个花甲老对于向洺珂儿讨教学问这件事,看的是十分重要的。
“王涣之,拜见夫子!”
“便免了这些虚礼吧,”走到那篱笆做墙的院子中,洺珂儿笑道:“涣之老先生起的好早呢。”
“夫子起的也早。”
跟着洺珂儿走进院子,王涣之去屋子里到了两杯水给二人,神情有些腼腆。
他这庭院实在有些清贫,贵客到访,却没有个正经的接待之所。
甚至一边笼子里几只鸭子还在叫唤,多了几分吵闹。
也看出了王涣之的窘迫,洺珂儿自坐下之后,便没有继续说那闲话,只是指了指一边空着的木墩让其坐下,直接开口问道:“老先生昨夜说心中还有问题,却不知是怎样的问题?”
这般直入主题,让王涣之原本因为家中清贫还有些羞愧的情绪被压制,于是想了一下,便也直接道:“却不敢隐瞒夫子,夫子的民论之学,学生是认同的。”
“学生自昨日听闻夫子的学说以后,苦思冥想,也发觉这天下若要真的达到那天下大同,也唯有夫子民论可以。”
“只是虽说如今夫子民论有了思想指导,但是却没有具体如何执行之法,所以疑惑。”
“夫子说人性本恶,学生十分赞同,但正因为如此,学生断言,那得夫子民论而沾沾自喜离开者,待到有朝一日成就大业,多半便会被那权力与力量迷失,这又如何作为?”
“届时,只怕利欲之下,昔日为国为民者,会变成又一个魏皇,夫子以为如何?”
一连几问,其实说的都是一个问题,只问如何能让百姓真正当家做主。
自民论诞生起,便无人怀疑未来的天下不会不在那手持民论者手中。
因为民论之学,联合了天下之民。
无论对手何其强大,武功如何高深,在这浩瀚的百姓面前,终归是不堪一击。
可是得天下后呢?
权力的沉浮,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十万人中不一定会有一个能够免疫的人。
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执行之法提前进行制约,只怕那天下再次安定之时,便是王侯贵族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出现之时,到时又是压榨百姓的开始。
然后许多年后,国家再次被推翻,再次进去下一个轮回。
王涣之的问题让洺珂儿沉思了起来。
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人性,更是天道轮回!
可是作为人,想要天下大同,想要以善代恶,想要人道大兴,就必须与这轮回逆行!与那权力之毒相悖!
却……何其艰难!
看着那已经有些腐朽的桌子,许久,洺珂儿终于叹了口气:“难!难!难呦~!”
“最难不过万年平,最难不过大同世。”
说罢,最终看向了赵天歌:“我能够想到的,便只有以法治国,从一开始那所有事情便都要约定在一个框架里,然后无论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个框架。”
“可是这么做,便会让世界失去了活力,同时谁来维护这个框架?”
“不知道哥哥有什么好的方法么?”
“千古难题。”
对于洺珂儿的问题,赵天歌捏着脑门有些无奈。
“若是我有治理之法,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我的智慧终究是不够啊,所以才要等珂儿这般圣人出现,然后等你们解决。”
“额……”
洺珂儿坐在那里,看向了那蔚蓝的天空。
一边王涣之没有打搅,只是带着希翼的眼神看着洺珂儿。
他虽然提出问题,可是却做不到自我解答。
而这世上,如果有能够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在他心里便只有眼前这个人儿了!
这一日,洺珂儿从清晨思索到了晚上,一言未发。
第二日,再次来到这个清贫的院子,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于是,稷下学宫之内,便能看到一个小姑娘每天早出晚归,心事重重。
时间亦在这种场景下再次流过,不知不觉来到十月。
十月一日,当那天边的朝阳再次出现之时,洺珂儿坐在王涣之院子中的木墩之上,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既然无论任何制度或者法度,都无法阻止人性本恶的一面,更无法抵挡那天地大道。”
“那么,便先寻一个可以抵抗天地循环的存在,以此压制那权力之毒,以此抵挡那天地轮回!”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
因为世间之上,万事万物都在遵循那天地的循环,却至今未曾听闻有什么存在可以抵挡那天地循环。
“夫子,以一个不存在之物,来抵挡那存在之物,是否不妥?”
“且不说到底存不存在,”看了眼赵天歌,洺珂儿认真道:“哪怕真的不存在,为何不能造一个?”
“造……造一个?”
“对,造一个!造一个凌驾于所有当权者之上的存在!这个存在,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条法律,亦可以是一个制度!”
“这可行吗?”王涣之感觉这就是天方夜谭!
洺珂儿反问:“为何不行?如果有一条制度规定:天下执法者不能是当权者,而是那万万百姓,你以为如何?”
“百姓执法?以官治民,以民督官?”
“正是如此,”这一刻洺珂儿目光带着坚定:“若是想要这天下当权者不苛政于民,不中那权力之毒,便必须要让百姓有反抗的力量,而不是嘴上说着民论,实际上根本与民无关。”
“可那样,只怕……只怕……”
“只怕百姓人人执法,天下大乱,对么?”
“正是如此!”
“不然!如果百姓人人有刀,那所有人都会忌惮,从而达到另一个平衡,并不会真的霍乱。当然,为了维护法度的力量,是要更变一下。”
“比如一村一地只有一个执法者,执法者皆由百姓自选而生,一年一选。而执法者也只能在某一固定地区执法,必须有法可依才能执法,同时不得越界等等。”
“总之,想要与那强者越强的大道逆行,想要天下大同,就必须让绝大多数人拥有逆行的实力和权力,而不是只有逆行的负担。”
“所以,这,便是我的解决方案。”
“学生,受教!”
王涣之想了许多,却总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
终究,并不太满意。
洺珂儿看向了赵天歌:“哥哥,我这个想法很稚嫩,对么?”
赵天歌想了一下,回道:“权力放回于百姓,其实想法很好的,只是所需要的先决条件太苛刻,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又一个春秋混乱。”
“是啊,其实珂儿也知道,百姓掌权,那宗族势力便会突然强的离谱,而且当权者也不会愿意放权。说简单点,便是想要真正大同,就得先出现一个短暂的大同,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伪大同。”
看着赵天歌,洺珂儿认真道:“可是,若珂儿当权,便大概舍得放权,若是哥哥先代为执法,以法治国,那未尝不能制造短暂的伪大同,不是么?”
“而且珂儿相信自己的内心,更相信哥哥的胸襟和能力!”
“额……”被洺珂儿看着,赵天歌挠了挠头,突然感觉自己被高估了。
“所以,你想做皇帝?”
“不!皇帝这个词,该成为过去式了!珂儿要做那万民先驱!做哥哥寻找的那个好孩子!名字嘛……到时候当然是由百姓给命名啦。”
“那样,会很苦很累。”
“为了看不到再发生背篓卖女的故事,也为了哥哥,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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