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我第一次参与学校的晚修管理。教学中心将非主学科的老师分了几个组，负责楼层和校园纪律巡视，另外还要核实各班教师的到岗情况。

我拿着登记本打算巡视完教室后去美术室，但美术教室并没有在主教学楼，而是在与主教学楼相连的功能楼。这所百年老校的主教学楼坐北朝南，呈工字形。主楼的右侧建设了功能楼、图书馆、艺术中心，左侧则是体育馆、操场。学生宿舍在功能楼的右侧，宿舍楼南北两侧又分别建设了一栋食堂和一栋教工楼。

工字型主楼高5层，一楼全部架空，作为开放式学生活动空间。二楼以上是教室，高一年级在二楼，依次上去是高二年级、高三年级。五楼设置了行政办公区，和教师办公区。

我站在5楼的连廊上盘算着怎么样巡视才最节约时间。校园里很安静，晚风中可以嗅到丝丝海的味道，海面上距离最近的灯塔发出暖黄色的光。那光不时的闪烁着，有些梦幻。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宫崎骏的动漫《悬崖上的金鱼姬》，在这所深市最美的高中校园里，会不会也有这样类似的故事在发生。

寻思片刻，我决定先从b楼高三年级开始巡视，然后再从a楼的高一年级继续上来，这样就可以通过连廊直接去到美术室。这是最经济的路线，可以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进入到我的自由世界。

是的，绘画就是我的自由世界。比起与周围的人交流，我更喜欢独自在画室里跟画笔、画布交流。只要离开人群，安静的坐到画架前，我会在顷刻间感觉到无比的放松。这也是我为什么抗拒做一名中学教师的原因，因为我要跟很多的学生交流，还有同事，学校领导。但是如果不来这里，我又能去哪里。我的家在这里，我在这个城市出生，在这个城市读完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我只不过在读大学的几年间离开了这座城。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大多数同学结束学业后无一例外的都在努力重新回到这座城。或者我当时可以忍着内心的痛苦选择留在导师身边，在美院做一名高校教师。跟大学生打交道可能好过跟高中生吧？！但是我要天天面对那两张让我伤心的面孔，我能熟视无睹么？！我的爱情在美院发芽，又在美院夭折。那在我内心深处烙下苦痛印痕的人，就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所以，只能是我离开。重新回到这座城，回到妈妈身边。

思绪漫无边际，心脏早搏带来的眩晕让我有些摇晃。嗯嗯嗯，不想了，都过去了。赶紧去巡楼，赶紧去完成工作，然后去画室。

高一147班在a楼右起的第一间教室，教室里静悄悄的，学生们都低着头在学习，没有人注意到我。经过白天的尴尬，我也不希望他们注意到我。

“雷彻在画室。”班主任指指应到学生人数一栏，“所以少一人。他已经在教学中心备案了！”

“哦！好的。”我点点头，有些讶然。据另一位美术老师说，一般高一新生并不允许在晚修时间进画室，要等到第一个学期过完，充分适应高中学习节奏后，学校才会允许他们进画室练习。

一想到雷彻，我的脑海中顷刻间闪现出那一双清澈的眼。到此刻，我才猛然发觉，那双眼，像极了我认识的某一个人。尽管那个人现在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改变，改变的再也没有当年初识时那般干净、温暖。

我在147班的教室门口愣了一会儿，下课铃却叮叮叮的响起来。学生们还是注意到我，哄闹着冲出教室。

“许老师，来找雷彻么？他在画室啊！”几个男生大声的开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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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去，真是高一不识愁滋味！毫无压力！快回去！”班主任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也笑笑，然后注意到几个女生跑过来。

“把这个帮忙给雷彻好吗？”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个饭盒，冲趴在走廊边的男生央求到。

“可以啊，但是必须要分一点给我们啊！”一个高个子男生说。

女生感激的点着头，开心的跑走了。

“牛磊！进去！”班主任嗔怪的喊了一下男生的名字。

男生嬉皮笑脸的拿着饭盒进教室了。

“看看，这傻丫头，都送第三天了。军训的时候就已经找雷彻表白过了！唉，现在这些姑娘！”班主任摇着头，拿起手里的杯子喝水。

第二节晚修的铃声响起，我继续巡视。但是节奏却慢了下来，我有点不想见到雷彻。但是如果不去画室，我也更不想去办公室坐。这样想着，我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通往画室的连廊。

高一级的画室并没有亮着灯，看来雷彻不在这里。教室用的是电子密码锁，晚修来画画的学生都知道密码，教室灯没亮，看来雷彻不在这里。

高三级的画室亮着灯，教室里传出讲话声。我好奇的走过去，几个学生正盯着台上讲话的人。讲话的人是这所学校的另一位美术老师，我同一个美院毕业的师兄，欧阳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不停的摆弄着坐在模特台上的人，那个人是雷彻。

呵呵，雷彻果然是适合做模特的人，我心里嘀咕一句。我本来是靠在门上的，不想门并没有关紧，忽一下子开了，我一个趔趄跌进了教室里。

正在投入听课的众人一下子惊呼起来，欧阳志看看是我，笑了。

“啊，许蔚蓝，你来的正好！快快快，进来坐！”欧阳志热情的招呼着。

我走进去，环顾四周。只有七八个学生坐在画架前，这很明显的是一些备考的高三生。深市这所高中的艺术生在高一录入时，已经是千选万选，不仅艺术方面的成绩不错，学业成绩更需要名列前茅。这些孩子大概都是和雷彻一样，尽管坐在这里绘画，也依然可以傲然的坐在每一个年级的最优生教室。

“哇，这不是杜鹃嘛！”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

我假意没听到。也不止一次听到周围的人这么说，可能是和那位模特明星的身高以及塑造的人物气质有点像吧。

“哈哈哈，她哪里有杜鹃美！”欧阳志嘻嘻哈哈的打趣道。

现在高中的师生关系还真是随意啊，我心里感慨到。我的高中时代，几乎都是低着头和老师说话的。高中三年的各科老师除了上课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他们的脸，其余的时间我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要和老师对话，我也是把头低到老师们绝对看不清楚我的脸。

高一的时候我的身高就已经1米75了，加上不爱说话，我几乎是班里最容易被发现却最不容易被关注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我厌恶自己的身高，也试图像其他同学一样，下课扎堆，放学一起走，活动时间一起打闹。努力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莫名的头疼，我发现只要一进画室，我的头疼就会消失。于是我放弃了，从此就安静的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安静的在别人哄闹的时候观察窗边的榕树叶，还有偶尔停在枝丫上的小鸟。

“真的很像啊，欧阳老师！”学生们继续说笑着。

“行啦行啦！来，我介绍一下！”欧阳志把我拉到讲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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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蔚蓝，许老师！美院美术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学画20年，油画绘画时长15年！现代肖像界牛人！”欧阳志拍拍我的肩膀。他有1米82高，站在我旁边还是可以毫不费力的拍拍我的肩膀的。

我向着下面鼓掌的学生弯弯腰，又转回头冲雷彻笑笑。

“许老师，你有多高啊？”有学生大声问道。

“1米8有吗？雷彻有1米79了，雷彻你站起来和许老师比比！”学生继续不依不饶。

雷彻尴尬的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许老师也有1米79，要问芳龄吗？哈哈哈！一帮调皮孩子！”欧阳志把雷彻摁到座椅上，顺便替我解了围。

“许老师不光身高高，绘画水平也是各位望尘莫及，就连为师我，也是望其项背啊！”欧阳志继续跟学生吹嘘我。“你们要想追上许老师的脚步，达到许老师的高度，那就赶紧按照为师的要求，画起来！”

教室里安静下来。雷彻摆出思考者的姿态，冲我眨眨眼。

“恋爱角你去巡视了吗？”欧阳志看我抓着晚修登记表，问道。

“什么？”我有些疑惑。

“嗨，你刚来。恋爱角，就是后花园，还有自然教育中心后面的角落。学生们会偷偷溜到哪里，嗯嗯嗯。”欧阳志压低声音道，同时用胳膊比划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啊！这，这不是重点高中吗？”我有些吃惊。

“啥呀，你这孩子，你也不看看现在这些孩子，荷尔蒙都高的很呢！哪像你，都25了还是呆萌稚童系！”欧阳志坏笑着说。

“快去快去，快去看看！明天晚上你不值晚修班了再过来帮忙！还有，别忘了去后门看看有没有人偷偷买外卖！”欧阳志把我推出画室。

欧阳志在这所高中有两个身份，除了是美术老师，还是学生德育中心的主任。日常这些堵学生晚修买外卖，晚修溜出教室偷偷约会的事都是他的工作范畴。我并没有从晚修登记表里看到这些项目的工作提示，今天是被他撞到临时抓差了。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吧。我走出画室，心里却有些紧张。如果我要是真看到了在一起约会的学生该怎么办？还有买外卖的学生？

后门其实是学校的北门。是专为方便住宿生家长接送孩子和临时递送物品准备的，日常也兼接送食堂送菜的车辆进出。

我走过去，有值班的保安员坐在门卫室里冲我招手。

“老师好，您来巡查吧？今天还好，没有外卖送进来！”保安员热情的说。“不过，您可以再往里面走走看，围墙的弯角那里偶尔会有外卖送进来！会塞到围墙脚下，您小心点！”

我继续往北走，弯角处的灯没有亮。我拿出手机照亮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东西。

“嘘，还好还好！”我长出一口气。

“为什么不把灯修好啊？”我问保安。

“欧阳主任说不用修，修了也会马上坏！那边开始还装了监控，也经常被贴胶纸，所以欧阳主任干脆也拆掉了！”保安指指远处一根竖起的杆子。

我看着那杆子，杆子有2米多高了，学生是怎么费力把胶纸贴上去的？！我心里连连发笑，这都啥啊，学生买外卖都搞成地下工作了。

一想起来还有偌大的一个花园没有去巡视，我的心又紧张起来。哪些低矮的灌木丛里，假山后面，不会真的有有学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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