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一行，在希恩城中心广场正对面的七层旅店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拥有八万人口的小型城市，面积虽然不大，但却有着整齐的街道和宽阔的道路，就连建筑物都是风格统一的淡黄色人字形房顶，三角形的门廊和装饰简单的立柱看起来简单又规矩，也是房屋的标准配置。若是从高空俯瞰，整座城市就像是一朵绽放的雏菊，充满生机与活力。

此刻，广场人们的生活仿佛并未受到即将到来的战争影响。

小贩们的吆喝声一个赛一个响亮，玩飞镖和套圈游戏的年轻卫兵们哈哈大笑，遛狗和遛猪的老头自在从容地在人群里穿梭，为争夺同一件化妆品的妇女们隔着两米远对着彼此张牙舞爪，所有人都被各种食物的香气包围着……

利维坦一行人都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了，恨不得进去玩个痛快。

其中莱欧娜表现的尤为明显。

她看见广场上还有大力士搭建的擂台，想要亲自上去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掀翻，然后骑在他们的脖子上用腿完成裸绞。

“做完正事再来也不迟。”

利维坦说了一句，将众人的注意力扭转回来。

这样热闹的场景，不算梦里的话他也是第一次见，亦觉得非常新鲜。

尤其是那些卖旧货的摊子上，搞不好利用奥丁之眼扫描一遍，能淘到不少蒙尘的宝贝。里都是这么写的。

不过，眼下他还有正事要办。

“接下来，你们两个去参加考核。”

利维坦指了指莱欧娜和威尔，然后看向记录者山姆：“你今天别跟着我。带着莱迪亚一起，去采购一些可信度较高的地图。无论是希恩领还是全大陆地图，都要一些，然后再去图书馆里查一查和独角兽有关的消息，还有周遭国家的和地区的纹章图鉴，以后可能会用到。”

“我正有此意。”

山姆意外地看了利维坦一眼。

对方从未到过人类的城市，但却很熟悉该如何利用一座城市的公共资源和知识，这对一只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吸血鬼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由地，他对自己要记录的这个“角色”，更感兴趣了一些。

“很好。”

利维坦点点头，接着从自己的左手上扒下来一枚戒指——

这并不是那枚能释放二环魔法·钢铁庇佑的戒指，而是一个除了昂贵之外、再没任何特色的首饰。说来惭愧，他身上同时具备“值钱”和“没用”两个特点的，就只有这枚戒指了。

在之前遭遇的偷袭中，他的钱和贡品一起被抢走了。现在的利维坦，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只能典当点自己的东西来付账。

“完事后，去找个地方把它卖个好价钱，然后在这座酒店里定好房间。”

他把戒指交道了莱迪亚手上，后者连忙双手接过。

“记住，我要最好的，能够好好洗个澡的那种。”

他是吸血鬼，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身上沾满血液，就像人类也不会喜欢自己身上沾满饭菜汤汁，那样会显得狼狈又邋遢。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莱迪亚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收好。

这是利维坦第一次给她交代任务，她一定要让他满意才行。

“那您这段时间做什么呢？”莱迪亚挑眉问道，“总不会去广场上套玩具娃娃吧？还是说，您要和我一起去剑盾之厅？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会打得更好看一点呢。”

“不用管我。我和拉瑞一起到处转转。”

利维坦动作迅捷地从莱迪亚肩上抱走了黑猫，塞进了衬衣口袋里，刚好能装进它的半截身体，“我会赶在太阳熄灭之前回来，希望你们已经解决了一切。”

拉瑞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姐姐，但后者却低头沉思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它的求救信号。

“那我们也会尽量早一点的。啧啧，看来我的对手们要倒大霉了呀。”

莱欧娜停顿了一下，突然呲着牙笑问道：“那晚上睡觉前，需要我帮您清洗身体吗？”

此话一出，她附近的其他三个人齐齐后退一步，生怕被突然袭来的血魔法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给波及了。

山姆下意识收起了笔记本，昨晚他的记录本，被利维坦用弓箭戳穿了一个小洞，也是沾了莱欧娜的“光”才会这样。

不过这一次利维坦并未表现出和昨晚同样的恼火。

他目光若有所指地在自己的义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对莱欧娜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接着，他转头看向莱迪亚，“不用给她专门定一个房间了。”

莱欧娜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让人有一种她在放声大笑的错觉。

“是。”

其余人奇怪地打量了利维坦和莱欧娜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实际上，他们完全想多了。

莱欧娜不仅是他的侍卫长，也是他的侍从长，本就在服侍他起居，从六年前起就一直是这样。

更何况，他清洗身体时肯定是需要卸下义手的，伤口附近的皮肤和组织他自己看不到，也只能交给莱欧娜去处理才能放心。

交代完后，利维坦便下马掉头离开了，正是法师塔所在的方向。

莱欧娜旁若无人地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然后反手就给了威尔一拳：“喂，走了！

至于马儿，就拜托给你了哦莱迪亚！”

两人背着武器离开了把莱迪亚和山姆撂在原地。

他们一路饶过广场，在希恩家的城堡外，看到了两座二十米高的巨大雕像。两座雕像分别刻画的是一个拿剑、一个双手持盾的战士，他们相对而立，表情肃穆，气势恢宏，但却很难让人搞明白他们到底是敌人还是战友。

而战士们参加考核、学习战技的剑盾之厅，就在两座雕像之间。

战士的考核，会在剑盾之厅内一个特殊的房间内进行。

在这个房间内受伤或死亡的人，都会被完好无损的修复，所以无论是考官还是考核者，都能够全力以赴应战。

以莱欧娜举例，只要她在五场考核能够赢下三场，就会获得四阶的资格。

而有了资格，便可以进入另一个特殊房间学习和试验最适合她的战技，直到她认为自己学会为止。

大多数战士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一直到剑盾之厅“打烊”才停止学习。

这也是为何每次考核都会花上一整天的缘故。

“喂，你确定自己能通过吗？”

两人站在剑盾之厅的门口，莱欧娜又捣了威尔一拳。她似乎是在测试对方要挨多少拳才会试图反击。

“你要是没通过考核，回去以后利维坦殿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你呢？”

“顾好你自己吧。”

威尔瞪了她一眼，手指在腰间的“寡妇哀嚎”上抚摸着。这把剑只要带在身上就有斩击力道加成，并不是非得把它拔出来才行。

配合双手大剑本身的威力，威尔对自己信心满满。

这时，剑盾之厅的门开了，一支队伍走了出来。

这支队伍以一个矮个女子为首，两个至少四阶的重装骑士跟在她身后，接着又是十多个三阶。他们的步伐沉重而响亮，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战场气息。

威尔下意识停了下来。但莱欧娜却没什么反应，反而带着轻佻地笑容迎面走了过去。

那女子立刻朝她投来视线。

她身着黑色的男性贵族常服，胸口画着希恩家族的家徽，表情肃穆而威严，步伐宽阔而坚定，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将莱欧娜切开似的，严厉的审视几乎让威尔喘不过气来。

可莱欧娜偏偏像佛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似的。她路过这身份不明的女子身边时，猛地抬起自己的胳膊，仿佛下一刻就会冷不丁给对方一巴掌——

但实际上，她只是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那女子身后的两个重装骑士却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退下。”

女子冷喝一声。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但那两名四阶骑士却对她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退回原位，但覆面盔下露出的森寒眼神却透了出来，看得威尔心底拔凉拔凉的，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侍卫长，多半是个疯子吧？

这一看就是希恩家族的重要人物，你惹她干嘛？

尤其是她身边还跟着十几个三阶以上的战士！！！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

莱欧娜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剑盾之厅，而那女子也当无事发生一般，带着人继续前进。就好像这两个女人达成了某种特殊的默契。

“喂，你别站在那儿傻看了！”

这时，莱欧娜的声音传来，“那不是你能征服的女人啊！”

此话一出，走出一段的骑士们纷纷转头看向威尔。

“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威尔大喊一声，逃跑似的冲进了剑盾之厅。

他担心再晚一秒，对面冲出几个人来将他剁成肉酱。

……

“凡妮莎小姐，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们教训他们一顿？”

等威尔和莱欧娜的身影消失后，那女子身后的一位骑士才俯身发出询问，眼里带着尚未熄灭的怒火。

这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女人，正是希恩伯爵的孙女，凡妮莎·希恩。

当伯爵和苏文特少爷不在时，她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自己的主人被人挑衅，骑士们却什么也不做，实在是让他们感到耻辱。

“我认识那个女人的眼神。”

凡妮莎轻声说道：“那种人不会几乎把任何事情放在心。就好第一次看见钢琴的孩子，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按下一个琴键，然后听听钢琴会发出什么声音。那个女人也是一样的。

“她是那种为了能弄明白‘我这样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连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的人。驱使她活下去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逃避痛苦，而是好奇心的满足。

“无论我们怎么做，哪怕打她一顿也好，关进牢里也罢，她都会当看戏一样对待。

“所以，既然明知道对她做什么都没用，何必跟她浪费时间呢。”

两个四阶骑士对视了一眼，似乎是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人存在。

“最重要的是，我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这么年轻的四阶。希恩领没有，库尔曼公国也没有。除了她以外，她身后的那个跟班也很年轻，很有可能和她来自同一个势力，或效忠同一个主人。”

凡妮莎扭过头，“所以，她要么是潜在的敌人，要么是潜在的盟友，至于究竟如何，完全取决于我们如何对待她的挑衅。眼下，我们不能再多一个敌人了。”

“原来是这样。”

两名骑士眼中的火苗瞬间熄灭了，“我们明白了，不愧是凡妮莎小姐。”

“不过，必要的预防工作也是要做的。”

凡妮莎停下，从骑士中选拔了一个眼神机警的青年，“你去看看她们考核的情况，然后跟上她们，光明正大地跟着也没关系。如果他们在希恩城引发了什么乱子，小打小闹地你就直接摆平，严重的话立刻通知我，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是。”那战士行礼之后，便脱队而出。

而凡妮莎等人则一路朝着城门外去了。

等了这么久，也不见那些领主进城，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等到了吊桥上，她发现有不少人都面有菜色，像是刚刚大病一场似的，脸上的不悦更加浓郁，但马上就被熟练地掩盖了起来。凡妮莎快步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看着那些封臣和骑士们朝护城河里扔绳子，企图把那些掉下桥的倒霉鬼捞上来。

“……”

她长呼了一口气后，双手向前挥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从她怀中飞起，在半空中缓慢打开！

“魔法·悬浮球。”

书册前闪烁出几个淡淡的冰蓝色魔法阵，几个透明的泡泡从里面挤出，慢悠悠地朝护城河下的水面飞去。

“是凡妮莎小姐！”

“整队！整队！”

“全都安静！”

原本乱糟糟的封臣们一个个露出了紧张但又不至于畏惧的神色。

很明显，他们想要给凡妮莎留下好印象。

他们有的大这女孩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岁，但并不影响他们爱戴对方。

其中一半以上的贵族，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或孙子能娶到这个女人，或许可以保证家族接下来几十年的兴旺。

但隐隐的，他们又觉得自己的孩子，可能配不上她。

此刻对方使用的这个二环魔法，就是证明。

封臣们整队期间，那些被召唤出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地，将落水的战士们包裹起来，带着他们慢悠悠地浮上桥面，包括已经沉入水底的那几个旱鸭子也是一样，接着，泡泡落在地上，逐渐化为无形，那些战士也被温柔地放在地面上。

“魔法·水流引导。”

凡妮莎看着那几个昏迷不醒的倒霉鬼，再次挥动右手。

一道道蓝色流光从那本书册中飞出，像是神明的赐福一样落入那些溺水之人的眉心。几乎是同一时间，昏迷者们不约而同的翻身而起，跪趴在地上把肚子里的水吐得干干净净，然后像死狗一样地躺会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而那些被吐出的水，像是受到引导一般，像蜿蜒爬行的蛇一样爬到桥上，从缝隙中回到了护城河内。

“不愧是凡妮莎小姐，轻易做到了别人做不了的事。”

个别贵族一般大声夸赞着，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队伍中的随军法师，弄得后者很是惭愧，但也很委屈。

正经魔法师，谁会学这些难得能用得上的生僻魔法啊！！！

他们听都没听说过好吗？

“诸位。”

凡妮莎走到吊桥尽头，刚刚热闹起来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让她本来就不算微弱的声音显得异常洪亮。

“厨师和仆人们在城堡里备好了迎接客人和朋友的美酒美食，乐师和吟游诗人也更换了他们的琴弦准备大展歌喉，可你们却在这里逡巡不前、迟迟不肯进城接受我费时费力准备的好意，所以我才不得不来这里查看情况。

“我本以为你们会是在半路上遭到了伏击因此延误，但我目光所见，却使我大为疑惑。

“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乎，所有贵族们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凡妮莎让他们留下自己的士兵，上前具体说明，东听一点，西听一点，总算就将事情的原委始末拼了个七七八八。

当她听说居然有人不动声色地让数十人失去战斗力，眼中闪过一丝惊悚之色。

她从未听说类似的魔法。

但由于没人死在对方的魔法之中，她也无法探查那个法术的具体效果。只能先将疑惑搁置一旁。

等贵族们交代完所有事，那两个堵桥的家族也被推倒了最前方。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似乎仍然没有放下对彼此的敌意。

“所以，是你们两位的争执，推迟了原本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开始的宴会吗？”

凡妮莎这话虽然是微笑着说的，那无论是那个年轻的四阶青年，还是胖老头，都感受了对方眼中的指责。

不过，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要争出一个先后和是非——到底谁应该先进城，父亲许下的诺言儿子该不该遵守之类的。

毕竟对他们这些小贵族而言，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布隆纳斯爵士。”

凡妮莎看向胖老头。她的身高只有对方的2/3，但气势上却像是高过对方一头。

”我听说，你的长孙非常健康，而且力大无穷。您非常疼爱他，还打算将他送到王都学习。”

“是这样的。他是我们家最有天赋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凡妮莎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毕竟是当着所有贵族的面夸赞，他非常受用。

“我要是没记错，您的孙子，应该是上一次和库尔曼公国的战争快结束时诞生的，对吗？”

“……”老头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那么高兴的事，“是。”

“据我所知，您当时在战场上遭到了敌人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差点就没法见到您的孙子出生？”

“是。”老头的脸色黯然下来，他的三个儿子也紧张地面面相觑，以为凡妮莎小姐要当着所有希恩领贵族的面让他们一家难堪。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让您躲过了灾难，得以享受这天伦之乐的呢？”

胖老头张了张嘴，把头低了下去：“是您父亲。他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然后……”

“很好。”凡妮莎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看向了那个四阶的青年，“巴尔少爷。”

“叫我巴尔就好。”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行礼。

“好，巴尔。”

凡妮莎走到他身边，后者垂下头不敢直视对方，“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是四阶了。”

“比起您，我还差得远呢。”

“不必这么谦虚，你是我们希恩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四阶，这是不可辩驳的。”

“是。”

“不过，你之所以能够在这么年轻就有所成就，和老师的教导有很大的关系吧。”

“是，老师的指点，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将你介绍给那位老师的呢？”

“是、是、”青年有些磕巴，“是您的母亲。”

说完，他也像胖老头一样彻底蔫了下去。

“很好。”

凡妮莎环视了一圈，“诸位知道，我的父母，都在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了。”

“你们曾与他并肩作战，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的为人。他们为了照顾自己的子民，为了帮助你们，有时已经到了连我和苏文特都要嫉妒的地步。”

所有人静静听着，没人反驳，因为凡妮莎说得是事实。

“你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因为他们才活下来的。也有不少人，是因为他们才能有所成就。”

“那么，请诸位想一想，当他们对你们伸出援手时，会期望着被自己帮助过的人，有一天会为了意气之争，而堵住城门吗？”

“不会。”贵族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凡妮莎沉默着，那两个当事人也沉默着垂着脑袋。

良久，凡妮莎才缓缓说道：“你们猜错了。答案是，会的。”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弄不清这位一向聪明的女子究竟想说什么。

“从我父亲出生以来，战争就不曾停止过。那时库尔曼领还不是公国，但却仗着人数的优势不断骚扰者我们的边境。希恩领虽然弱小，但多亏了在所有人齐心协力，才堪堪生存至今。”

凡妮莎作出回忆的神色，“我小的时候，父亲常常跟我讲故事。当他讲到有些地方的贵族，会为了一个美女或者几公亩土地大打出手时，他就会笑。他笑，是因为这种事从未在希恩领的贵族身上发生过，那是因为我们一致对外，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没有精力和也没有人手内讧。”

“那时父亲对我和弟弟说，什么时候希恩领的人，也为了这种屁大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时，就说明，和平已经到来了。当缺乏共同敌人的时候，原本同属于一个阵营的人就会产生冲突，他们会彼此仇恨、彼此埋怨甚至大打出手。这很可笑对不对，但这种现象，反而是和平时才会有的特色。

“我父亲终其一生，直到牺牲，也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才说，他反而会期待着看到这种场面。你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他从未见到过，也无法见到。”

众人恍然大悟。

有不少封封臣默默地流下泪水，显然是想到了他们过去追随的那个青年，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想到了身边所有人都是战友，几乎能够将一切托付给彼此的日子，

“但，我之所以会召集诸位来到希恩城，正是因为，和平已经刚结束了。”

凡妮莎突然高声说道：“就在昨天，希恩领共有五个村庄遭到了佣兵的袭击，其中有三个村子的村民被屠杀殆尽，火焰像是巨龙一样狂乱飞舞和翻滚，连死者的尸体都没有剩下，只留下满地的灰尘。而剩下的两个村子，男人们被排着队赶进教堂用烟熏死，还没有车轮高的孩子被砍下头颅插在木桩上，女人被强姦，然后再被自己的肠子活活勒死，被砍掉双脚的老人爬在大道上哭喊着，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就死在了途中——”

“什么？！”

封臣们顿时乱成一锅粥，愤怒和不安开始在他们之中不断传染。

受到袭击的几个村子都在边境，他们并不知情，没想到才一夜之间，就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我原本是想按下这个消息，让诸位先饱餐一顿，省得今晚吃不下东西，在会议上乱发脾气。

“但刚刚的发生事情让我明白了过来，想让诸位团结一心，恐怕宴会是不足够的。唯有敌人能让我们暂时放下彼此的恩怨。”

她锋锐的目光从几个贵族脸上扫过。

这些人都是和胖老头以及四阶青年类似的，和自己的邻居有这样或那样的矛盾。

“因此，在和平尚未到来之前，我希望诸位能放下彼此的私怨，勠力同心解决库尔曼的骚扰。等此事解决后，若是我和诸位都还活着——”

在场的众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凡妮莎，等着她将话说完。

“我会建议祖父，在战争结束的第一天，在广场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摆出一个舞台，处理你们之间那些——用我父亲的话说——屁大点的矛盾，让整个希恩领的人民都看着你们闹出的笑话，来庆祝这场胜利。你们说怎么样？”

“好！”

近千把武器朝天高举，所有战士都发出了一样的声音。

包括堵在桥上的那两家人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各位就不要再堵在这儿了。”

凡妮莎响亮地笑了几声，“一个一个，按着到达这里的顺序依次通过吧。我会在城堡的大厅里等待诸位。”

说完，她便转头原路返回。

不过，凡妮莎才刚刚进入城门内部，已经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女在那里等候了。

“什么事？”她询问道。

“凡妮莎小姐。”少女凑近了些，“城堡里的守卫在厨房里抓到一个奸细。好像……

“好像是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