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侧过头来，看了看那男子，眼中柔情百转，亦是取出绢帕为那青年男子擦去脸上雨珠，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嗯，傻瓜！”神态甚是温柔体贴，似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恋人。

那少女脸容经雨水一洗，更是显得眉目如画。那青年男子看在眼里，不由得痴了。

陈彻在孟孤容身旁，听那二人说曾在陈国的寒山学堂求过学，一种亲切感自心中油然而生，不禁向这二人多看了几眼。

这场大雨骤然而下，两人没有遮挡物，那少女身着的百褶衣裙已然尽湿。

孟孤容见陈彻神情有异，见那少女这般穿了湿衣坐在大厅之内，甚是不雅，对陈彻轻轻哼了一声，轻声说道：“色狼，你看什么呢？真是的！”

陈彻闻言，登时醒悟，忙将眼光转向别处，讪讪地笑了笑，很是尴尬。

孟孤容回头见那少女神情颇为困乏，自是长途奔波，又遇上大雨，自是辛苦，遂让小翠去后堂西厢房取出一套衣服，递与那少女，道：“姑娘，我这套粗布衣服，如你不嫌，请换一换吧。”

那叫阿幼朵的少女心下感激，向她嫣然一笑，站起身来，目光投向那男子，似是向恋人询问。那为名叫云长秋的男子点点头，回首向孟孤容一笑示谢。

小翠拉着那少女去后堂西厢房换衣。

那少女从西厢房出来，径直走到青年男子身旁坐下。

那男子轻轻握了那少女的手，看着门外的雨，悠悠说道：“我们费了千辛万苦，尽管后有西楚追兵，但还是到了诛心谷，倘若我们能为孟家婆婆和巨蜂老人收在门下，我们定要好好学功夫，将来定要将楚人赶出我们的凤凰城，赶出湘西，还我湘国的大好河山，才不枉我二人昔日所学。”

那女子阿幼朵默默听着，并不插话。

云长秋说罢，偕了那少女，走到孟孤容面前，顿首一揖，道：“孟婆婆你好，在下云长秋与阿幼朵，今日同至诛心谷，但愿能在您的门下学艺，请孟婆婆成全。”

“你二人先饮碗孟婆汤吧，暖和暖和身子。……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孟孤容翻看着诛心簙，不紧不慢说道，“我家的孟婆汤，助人遗忘。苦也好，乐也罢，都敌不过时间轮回。你等二人虽非同族，却两情相悦，却因灭国战祸，不得不背井离乡，逃亡至此，话来亦是凄凉。……”

孟孤容随手翻开诛心簙一页，看了看阿幼朵，继续说道：“阿幼朵是凤凰城苗王之女，贵为苗家圣女，身份尊荣，云长秋为凤凰城的一介平民，家世并不显赫，却不知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相知，最后相恋的，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故事呢。”

“倘若来生还如今世一样，我亦愿意再次与他相遇。”那少女阿幼朵看着云长秋，深情眷眷，顿了顿语气，悠悠说道：“我家的凤凰城流淌着一条清爽开阔的千潭湖，湖面波光粼粼，明亮如镜；那些苗寨依山而建，村民集中居住在半山腰上，青瓦黄泥墙的吊脚楼、碉堡、石墙、巷道……处处建筑错落有致，沿着层层阶梯的石板路而上，还可以通往寨内的苗王洞，洞内有着高大的洞庭、密集的古河道、形状怪异的石钟乳、石笋、石曼、石帘、石珊瑚，处处都是美丽奇观，是呀，那里是一个有着人间烟火气的地方，生活在那里的民众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

阿幼朵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庄外的黄沙地，轻轻说道：“唉，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破坏了这一切！”

那青年男子云长秋闻言，幽幽一声叹息，轻轻去握住了阿幼朵的手。

阿幼朵将手心贴紧云长秋的手心，靠了他的肩头，娓娓说道：“我自小在家读书。有一日，我见到好些男子带着书僮，出门去很远的地方读书，我心里很是羡慕，于是便让人去打听，知道他们去的是陈国的寒山学堂，是一个叫褰裳的美丽女子创办的，听人说，那女子文武双全，是这大锦天下一等一的才女，心中很是仰慕，便去央求爹爹，可爹爹并不答应。爹爹的话不能违抗，我只好走上阁楼，站在窗前观望，花园里花红柳绿，一对蝴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飞着飞着，飞到围墙外面去了。‘唉，要是像蝴蝶一样，有一双翅膀就好了。’——我那时便是如此想的。”

阿幼朵看着门外黄沙地里的落雨，神游过往，继续说道：“有天夜晚，我便给爹爹留下一书，换了男装，扮成书生模样，让丫环阿莎扮作书僮。趁花匠睡熟，我们打开后花园的小门，偷偷出了家，走上大路，朝陈国的寒山学堂走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我们心情快活，唉，看花花好，看鸟鸟好，看人人好。走啊走，走到草桥亭，天下起大雨就如今日似的。亭子里有位书生，他端坐在石凳子上，正在看雨景。书生身旁也有个书僮，见到我们，很是热情。”

阿幼朵抬头看着云长秋，眼神热烈。

“我们彼此介绍了自己。那书生云长秋亦是去寒山学堂求学，相谈之下，我们彼此皆有相见恨晚之感，遂折下亭边柳枝，插地作香。长秋哥那时十七岁，我十六岁，我二人相对拜了八拜，又一起拜了天，拜了地，约定从此同生同死，互助互爱。”

“我们坐船到了陈国的陵都，那是一个很美很富庶的城市，而我们想要去的寒山学堂便建在陵都城外的寒山脚下，山上有万棵松树，山下有十里荷花。寒山学堂夏日荷花飘香，冬天松树常青，我二人同窗共读，一起学文习武，读书写字，谈诗论文，感情渐渐深厚。我伤寒感冒，长秋端茶送水，亲自煲药。长秋衣裳破了，我为他缝补。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年光阴。有一日，我收到一封家书，信中说：‘朵儿，你离家求学已有三年，父母在家日日思念。如今父母亲忧思成疾，病倒在床，盼望朵儿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