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血的刀尖悄然转变了方向。

大部分忙碌的人，却依旧蒙在鼓里。

不过，这本来也与他们无关，更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

做好齿轮的本职工作，不断旋转、接轨、带动下一个齿轮……

日常总是枯燥而又重复，无奈也会一直持续，不为人的意念所发生改变。

粗粗拟定了一份合同该有的全部内容，阿尼在画满了字的莎草纸上写下承诺的话语并签上字后，将其递给洛克：“洛克大哥，只要在后边签上你的名字，并写上‘我承诺以上条例有效’后，契约就完成了。”

“噢，还挺麻烦的嘛。”懵懂地接过青年手上的纸，从没有处理过文件的洛克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脑袋：“承诺这两个字咋写？”

“丽安娜和克罗克尔还没教过我呢……要不你替我写了吧？”

“不行，如果不是自己写的就没有意义了。”对这件事情有着格外的执着，阿尼拿起草笔，一笔一划地教着洛克写字：“这么写就可以了，就两个字。”

“好难，”男人非常踌躇，“太难了。”

于是，青年握住他的手，强迫其将手放在了纸上。

实在怄不过阿尼，当洛克总算是让自己颤抖的手握住了笔，并歪歪扭扭地将几个破字写上去后，他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可算是完了。”

“这可比我处理日常事物要累多了，简直就是折磨啊。写字这种恐怖的刑罚，究竟是哪个恶毒的浑蛋想出来的？真过分。”

并不能理解对方所指的过分究竟是在说哪部分，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阿尼心满意足地揣着怀中的莎草纸，将其当作珍贵的宝物。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问道。

他点头确认。

“那么我就先走……”准备去做下一件事情的洛克提出告辞。然而，在转身的同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好事情”，问道：“等等。说起来，白天的时候我看你和三十三号在一块儿，现在三十三号去哪儿了？”

怎么又开始问这个了？

隐约间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阿尼遮起慌乱，镇定地回答道：“他和我说要去找克罗克尔老大商量些事情，就走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回来。”

“哼，果然。”得意地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洛克往边上的泥巴上啐了口唾沫：“你看，我说什么？为了找人承担责任，他俩已经勾结到一起去了！”

“他早就不是你的好哥哥、好师傅了！得亏我找你找得早，不然你被人家怎么坑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他俩合谋在一起，指不定就是想弄死我俩呢！”捂住胸口猛地松了口气，不知道又幻想了些什么的洛克满头大汗：“不过还好，还好呀。我找到了你，我们两个结成了最坚实的同盟，能够互相照应。”

“至于那两个浑蛋……”气冲冲的空挥了一下手臂，男人咬紧牙关，支言碎语从闭紧的牙缝中渗了出来：“必须要给他们的颜色看看。”

“就目前来看，我们刚刚协商的事情还远远不够。”停顿了一下后，洛克有了一个非常好的点子：“我们得在这上面加点料。”

“加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阿尼萌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不，这个，要不还是算了？”

“不能算！”洛克以拒绝进行商讨的强硬口气大声叫喊，并真挚地将双手都拍在阿尼的肩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的残忍！我们不能对他们抱有任何一点同理心，一点都不能！”

可是明明他们不是我的敌人呀……

仿佛是在看一个起舞的傻子，阿尼有些不忍直视：“那您想怎么做呢？”

“当然是添加一点决定性的证据上去。”想都没想便给出了回答，洛克阴恻恻地搓着手指：“当然，还不能让他们发现的那种。”

“那，那应该不可能吧……”结合凯伊曾经告诉自己的某件事情，阿尼对此抱有非常大的怀疑：“在三十三号大哥经过的路径上，会有人定期检查的。”

“而且，从昨天开始，他就已经不断地在那条路上徘徊，寻找并抹去相关痕迹了。”

“那我们就换一个方式，从他没经过的地方下手。”嘿嘿地笑了两声，洛克卖了个关子：“阿尼，你想想，哪里最有可能造成安全隐患，而且三十三号就算不经过那个地方，他身上也会背上嫌疑？”

答案只有一个。

无论是谁，在洛克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都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仓库。

嘴唇不自觉嗡动了一下，阿尼将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他决定装傻。

矿场内的每个劳工每天都至少会去两次仓库。

白天借取装备，晚上归还装备。

一来一回之间，就算在平常的工作时间中他没有离开工作岗位，只要仓库出事了，那么所有人都会有嫌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人向管理仓库的干部通个气，然后在里边留点什么小手段……“你懂的吧？”

“呃，呃……！洛克大哥，你现在就要去做吗？做这件事。”一反常态地表露出焦急的情绪，阿尼想要阻止他：“不如再等等？等我跟你一起……”

“一件小事而已，没必要。况且，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还要在其它地方给克罗克尔加加码呢。阿尼，你就在这里待命，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未等青年回话，洛克抽身而去。

“迫不及待”的情绪从他浑身上下满溢而出，到了这份儿上，谁都没法再阻止现在的他。

考虑到从此处矿区出发，一直到仓库的路线中必然会经过凯伊前往的锅炉区，为了保护男人不被他发现，青年挽留道：“等等，洛克大哥！”

“啊？”疑惑地转过头来，洛克有些不解地望向他：“怎么了？”

“啊，那个，就是……”快速地在脑子里构建起腹稿基本的模样，阿尼强颜欢笑：“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们避难的二区好像有一个引发这次事件的‘决定性证据’，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像确实——”

语气虚浮，目光散乱。

阿尼非常不擅长说谎。

若是没有提前预习，他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

“啊！对了，那天我和三十三号大哥逃跑的时候，有一条路线就是从二区跑到仓库，那条路上还有很多火药桶。要不您先去那条路线看看？”

凯伊所定下的计划是绝对隐秘的。

矿坑的存在更是谁都不能透露的。

必须，必须要保护他的心血——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尼由衷地祈祷着洛克能够相信自己，并变更自己的行进路线，避开中央部分的锅炉区。

“是吗。”幸运的是，神明听到了少年虔诚的祈求，并作出回应：“那我就先绕到那边去看看吧。”

“二区，啧。从这里到二区如果不从中间走，还是蛮麻烦的。不过既然你说那边有什么决定性证据……我相信你，阿尼。”

被誉为大聪明的男人，从不令人失望：“二区到仓库、二区到仓库，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条路真的还蛮难走的。可能他们真的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哼，克罗克尔，那个混账居然真的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了啊？”

“干得不错，阿尼。我先出发了。还想起什么来直接到总务处来找我，别管那只地精对你说什么。真要问……你就说你是我的人。”

维系着脸上那副扭曲的不行的微笑，阿尼心惊胆战地送走了洛克。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盲区后，青年一屁股便坐了下去，大口喘气。

好意谢绝了来自身旁工友的关怀，他苦笑着想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凯伊大哥。希望你们顺利。

——今天的天，依旧很蓝。

白云依着风懒懒地滚动，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令人心思倦怠。

自认为是本书“气运之子”的凯伊在告别了迪迪斯卡与范提斯洛后，轻车熟路地便从犹如小肠般弯连的锅炉区小道绕了出来，并且直指仓库。

他的目的很纯粹，也很简单：找到莫默尔，管他要两卷烟，然后回到欧克心那儿，让他给自己打魔具。

一码归一码，公平交易，很合理。

作为一名非常守规矩的魔术师，这样的行为方式，是凯伊最喜欢的。

付出什么，便能够得到什么——这就是自然真理，能量循环的本质之一。

虽然男人在要烟草的时候多少遇到了些困难，但能力卓越的他从来不会将这点小小的挫折放在眼里。

在与嘴比鸭子还要硬的仓库管理员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驳，随即一板砖将他闷倒后，凯伊便得到了关键道具。

由此，心情变得非常好的男人过分地从他身上拿了三卷烟草，将两卷单独拿出保存后，自己还点燃了一卷。

青白色的烟雾从口中呼出时，带来的是愉悦的满足与享受。

轻哼着传统的小调童谣，凯伊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全部放在莫默尔的身上，用以结算烟草的价钱，然后熟练地扯来茅草，将他丢进大缸中，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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