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发展完全的记忆消除术永远不会出现问题。

无论那是物理版本，还是魔术版本——经代代人实验，以及某位知名的大魔术师优化改良后，这已经彻底某项能够为普通人撇去烦恼的神技。

让旁观者不再见到不该见的东西，令窃听者无法再偷听不该偷听的内容……

记忆消除术，谁用谁知道！

然而，好用的东西，一定会存在某种局限性，这是共识。

其中，施法的距离，就是它永远迈不过去的一道槛。

尤其是对于物理版本的记忆消除术来讲，即便这个术式成功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一百，但只要没有达到这个施法的距离——手臂挥动并用手上的工具精准地砸到对方的脑子上，它都无法发挥效果。

当下，在凯伊没有注意到的某个角落中，他的疏忽，就完全令记忆消除术的缺点暴露，并让一个人逃了过去——

紧张地蜷缩在钢管的空隙中，洛克不时往前探着脑袋，怀揣着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胆小，不情愿地将远处仓库所发生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十分钟前。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大聪明，洛克从不按常理出牌。

且不说他的脑子不允许他循规蹈矩，单看这家伙的行事作风，就能知道他是个想到哪儿，便走到哪儿的随性二流子。

没有计划，没有规划，甚至连建议都不听——

虽然就在几分钟前，阿尼已经为其参谋了一条路线，但是洛克走到一半时发现：从二矿到仓库实在太麻烦了。

从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路过了锅炉区）要去到二矿，必须绕过三个建筑群带，多走四条街，花费不少额外的体力。

可是若是先去仓库，他便只要绕过一栋房，连多余的路都不用走，稍微调转一下方向，便能到达仓库。

将两个条件一对比、一考虑，大聪明洛克当场反其道而行之，决定先去仓库。

也不管经过的路径反转到底会不会对最后还原场景造成什么困难，他铁了心，打算用“伪造”的证物，让坑害他的人喝上一壶。

就这么踏着轻松的步子，以相对嚣张的姿态慢悠悠逛到了仓库附近，洛克每看到一个人，都会向他们打招呼。

终于，等到了仓库后边所堆积的杂物山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同时，男人只需要穿过面前这堆由“垃圾”筑成的阻碍，他便能到达仓库正面，并向好朋友莫默尔要来一根烟，与他一起享受吞云吐雾的快乐。

二话不说便钻进铁管狭小的缝隙中，身材瘦小的男人艰难地匍匐前进。

一边爬，他一边还抱怨道：“什么破东西……这里还没移除么。克罗克尔那个浑蛋，做事效率行不行啊。”

“如果我当上了工区长，我一定要……”

不过好在艰难的旅途并不遥远，仅一会儿功夫，洛克便逃出了压抑的鸽子巢，爬到了最外边最大的一根钢管中。

遗憾的是好景不长，才刚伸出头去喘口气，他就目睹了惊悚的一幕——

一个男人。

不，应该说一个洛克稍微有些熟悉的男人，他背后别着块颇大的砖，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今天也司职仓库管理员的莫默尔面前，并一击将砖块甩在了对方的脑门上，成功将其击晕。

什么情况？

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微微有些加快，洛克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蹦到了嗓子眼，血红的气息冲上鼻腔。

这家伙是谁？

抱着一个大大的困惑，为了防止行凶的男人发现自己，洛克又重新缩了回去。

但他缩了，却也没完全缩。

缩到一半时，男人发觉自己不能就这么对眼前的事情视若无睹，便再度上升，露了半个脑袋出去。

完美地将身体露出面积控制在鼻子以上，洛克瞪大了自己小小的眼睛，呼吸急促。

待那个行凶的男人开始下一步动作——即搜刮了莫默尔全身上下，并从他的口袋中掏出烟的时候，洛克成功地捕捉到了凶手的侧脸——

刹那间，他倒吸一口凉气，漏了风的声音从喉中蹦了出来：“三十三号？！”

这，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下意识地，洛克将手指紧紧扣在了身前的钢铁挡板上。

回忆起阿尼曾经告诉自己的“三十三号行程图”，并将其按照时刻表对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素来喜爱偷懒的男人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要干什么？

提心吊胆地远远望着凯伊将莫默尔的身上搜了一遍又一遍，还从自己身上掏了点什么东西丢在对方的身上，洛克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等到凯伊将莫默尔扛起丢到桶子里，并往里面盖上茅草进行掩盖的时候，男人突然什么都懂了——

他是在警告我！

他和克罗克尔串通，一起在警告我！！

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向进行最糟糕的打算，洛克咬紧的牙关打颤，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内心的深处涌出，渗透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一个哆嗦没站稳，他不小心掉回了钢管的头端。

将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洛克想要站起身来，却怎么也无法做到：“我被发现了？我英明的计划竟然被他们完全识破了……？该死，究竟是什么时候！”

恼怒地锤捶打着自己不争气的大腿，大聪明本就不大的大脑一片浆糊。

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抢先了一步，失去理智的洛克双目血红，仿佛都能看到自己悲惨的未来。

“卑鄙的混账，居然对莫默尔下手，还把他杀了么——？！混账，混账，混账！！”

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也不顾外边的人会不会听到，男人俯趴在地面上，尽是狼狈。

就在他陷入绝望，双目被黑暗遮蔽之际——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部：“你好，没事吧？”

“啊？”呆滞的转过脑袋，本以为此处没有人的洛克木讷地问道：“你是谁啊？”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袍，有着金色长发的阴柔男子。

男子有着一口唱诗般的温柔嗓音，见洛克如此悲伤，便安抚道：“我叫扎耶·谷文，是一名吟游诗人。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

“吟游诗人？”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男人直直地盯着对方，问道：“吟游诗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还是这种地方？你想要干什么？”

“观察民生，体会底层人民的生活现状。”扎耶笑眯眯地回答道。

“那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环顾四周，举目尽是荒凉，洛克怀疑地说道：“这里可是我们矿场最大的垃圾堆。”

“你若是在外边采访克罗克尔倒还好说，但是这里……等等！”宛若惊弓之鸟般弹起身子，男人又敏锐地发现了某个真相：“难道你是克罗克尔派来的？！”

“嗯哼？”略微思考了一瞬，认为坦诚回答对自己比较有利的诗人肯定地说道：“是呀。我和他是有些关系。你怎么这么激动？和他关系不好吗？”

听他这么说，洛克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急转直下。

深沉的乌云遍布男人的每一寸皱纹，他的语气亦再不负先前那般和善：“我不知道你找到我想要干什么，但是那件事，绝对不行！”

“回去告诉克罗克尔，老子是绝对不会向他屈服的！想让我直白地认罪？门都没有！”

“不管你也好，还是三十三号也好，我绝对会与你们斗争到底！把你们揭发，然后统统捅到市政府去——”

【哎呀。那可不行呢。】

扎耶的双眼显现出诡异的流光。

仔细往深处看，甚至还能看到他眼球的表面附着了两个精致的小型魔术阵，正在悄然起着作用。

一个不注意正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洛克只觉心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了，脑子也不转了，所有的想法同时放弃了思考——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只是困了，想要回去睡觉。】

“我困了。我要睡觉。我要回去。”犹如被发条推动的木偶玩具般，男人一顿一顿地转过身，依照着某人的指令行动：“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

【乖孩子。】

保持着微笑目送洛克钻回管道，迟钝地爬走，扎耶用自己纤细的手指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凯伊所在的方向：“还真有意思。”

“一个普通的工人，为什么会在本该工作的时间，放弃工作，来到仓库，甚至还砸晕了仓库管理员——”

该死的好奇适当地涌上心头，一种探索未知的满足感令其眯起眼睛，享受着即将揭开迷雾的乐趣：“看来你还真是个和传闻一样的男人啊，凯伊博雷·范·科隆。三十三号先生。”

优雅地撇起衣装的下摆，吟游诗人用力向上一跃，便坐到了最顶端的杂物上。

已经给自己附着了【身体强化】魔术的他现在比强壮的成年人还具有爆发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在做善后处理的凯伊，扎耶将手指抵到唇前，发出一系列意味不明的笑声：“那么就让我来，好好为你改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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