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离

方尽终于要走了。

她已经随着进站的人流慢慢向站台走去，身后是包括成灰在内的十多个送行者。直到走进站台，她始终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不停安慰哭成了泪人的朱雨。

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成灰心里空落落的。她真的要走了吗？是的，她真的要走了，一走就是一年，而一年之后，他也会离开。当她回来时，她再也见不到他，他也再也见不到她。也许，这一生从今以后她不会再遇见他，他也不会再遇见她。一生！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她为什么不笑，也不哭？是心已死，还是泪已干？

成灰的心突然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般疼痛，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他要冲上去，抓住她，求她原谅他，求她留下，告诉她他是爱她的，永远永远爱她，告诉她她是他今生唯一的爱。

他走到了她面前。

“你、要坐四十多个小时吧？”怎么心中想好的话，却变成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嗯！四十五个小时。”

“你、路上小心！”

“嗯！”

沉默。列车上突然响起齐秦的歌声：“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你以后，别再打架，别再打麻将。”

“嗯！”

又是沉默。他的鼻子酸了、麻了，象是里面有东西在不断膨胀。他感到自己的鼻翼在不由自主地搧动，嘴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睛里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

“只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了，没上车的旅客赶快抓紧时间是上车。”车门边的乘务员无情地喊。

“阿方！”朱雨扑进方尽怀里，不顾一切地哭了出来。

“别哭，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方尽拍着朱雨的肩。

送行的人都围了上来，女生们全都不停地抹着眼泪，男生们则说着各种赠别的话。陈卫东呆呆站在那儿，怅然若失。

“还没上车的旅客，赶快上车。”乘务员又在无情地喊。

方尽转身匆匆走上火车，又迅速出现在车窗口。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也许这一生我再也见不到她。”成灰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这是给方尽的吗？”肖楚钟碰了碰成灰，指指他手上的塑料袋。

成灰猛醒过来，快步走到方尽的窗口。

“这、是给你的。”

方尽默默接过。

“一路上、小心！”

“嗤”的一声，火车开动了。

他想看清她，把这最后一眼深深刻在心底，可他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他想扬起手，却没有一丝力气。她走了，她带着初恋的伤痛远去了，未来日子里，漫漫长夜里，她还会为他哭泣吗？

送行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成灰、柳林、朱雨和张芙。四人默默走出站台，江海波和肖楚钟还在出站口等着。

见成灰他们出来，江海波笑道：“你们还哭丧着脸干什么？象是谁欠了你们两百块钱似的。”见没人搭理他，又道：“咳！人都走了，还做这副表情给谁看？也不怕表情肌累坏了。”

朱雨白了江海波一眼，没有说话。

“朱雨，你瞪我干什么？再瞪几眼眼睛就更肿了。”

柳林笑道：“海波，你是不是欠骂了？竟敢惹朱雨。”

朱雨仍没说话。肖楚钟道：“你们饿不饿，我请你们吃饭去。”

大家都表示同意。六人找了一家饭馆坐下，等菜的时候，江海波道：“今天本来阿飞也要来的，后来……”

“什么阿飞？还**呢。他还有脸来。”朱雨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冒出一句。

柳林笑道：“你都把人家骂得够惨了，还要痛打落水狗吗？”

“对这种人，我恨不得……”朱雨气得说不下去。

“吃了他吗？”柳林笑问。

“吃他我还嫌脏。”

张芙抿嘴笑道：“尤飞也没怎么得罪你，你这不是自己找气来生吗？”

“阿方和张月都是他害的。”气愤中，朱雨根本没想方尽的离开和尤飞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倒是成灰在一边听了，心里又开始隐隐地疼。

张芙感叹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是十三姐妹，没想到三年级还没完，就只剩十个了。”

柳林道：“我们男生来时是二十七个，现在也只剩二十五个。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离开”

“只要我不走，就没人会走。”江海波笑道。

大家笑了一阵，饭菜上来了，继续边吃边聊。张芙望望成灰，又望望柳林，问道：“你们两个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吧？”

柳林道：“辛苦了一个多月，每人赚了三百块，还差点没连本带利让人偷走。”

“谁让你们那么富呢？”张芙笑道，“这个小偷肯定是熟人，不然不会选择一个星期天早上来偷东西。”

柳林道：“大家都这样想，但想不出谁会干这种事。”

“肯定是尤飞干的，他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朱雨似乎对尤飞已恨之入骨。

江海波笑道：“这就冤枉阿飞了，那天早上我一直在宿舍，他也一直在宿舍。”

朱雨强辩道：“反正就算不是他亲自偷的了，他也是小偷的同伙。”

突然“当”的一声，肖楚钟失手把碗掉在地上。大家都向他看去，只见他满脸通红。

朱雨正坐在肖楚钟旁边，她拾起掉在地上的碗，笑道：“幸好这碗还挺结实，没破。”

柳林笑道：“楚钟，你怎么心神不宁的？不会是因为坐在美女身边吧？”

江海波也笑道：“楚钟本来脸皮薄，象个大姑娘似的。”

朱雨白了江海波一眼道：“你以为象你一样脸皮厚很光荣吗？”

肖楚钟仍红着脸，没说话。大家笑了一阵，叫服务员换了个碗，继续吃饭，也继续刚才的话题。

张芙道：“现在的小偷也太猖狂了，我买辆单车才骑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偷了。报了案，公安处也查不出来。”

江海波不屑地道：“公安处和校卫队那帮饭桶，查查打麻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挺能干，叫他们抓小偷？说不定他们就是小偷。”

说着话，大家都吃好了。走出饭馆，江海波说只有几天就要去重庆，要好好陪陪金梦，独自去了云大。朱雨笑道：“以前我挺讨厌江海波的，没想到他还变好了。”

柳林笑道：“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海波以前从来没把女朋友放在心上，现在对金梦却是服服帖帖，也许这就是所谓前世的缘份吧。”忽然想到自己和张芙的那一段情，忙转移了话题，“我们选在夏天去重庆真是太不明智，去了不热死才怪。”

朱雨也道：“就是，要是开学去，我就可以和阿方在一起了。”

张芙笑道：“没有阿方，还有我陪着你的。”

柳林道：“小不点儿，我倒有个办法，保证有人比方尽对你还好。”

朱雨知道柳林说的是什么意思，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真的，赶快找个男朋友，不然去重庆要被欺负的，重庆人可凶了。”柳林笑着看了肖楚钟一眼，“楚钟是不错的人选，快考虑一下吧。”

“柳林，你想死呀？”朱雨的脸更红了。

“车来了，快上车！”肖楚钟对大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