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马前，蒋亭渊才将许翰云放下来，许翰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回去，他不如一头撞死得了。蒋亭渊此时还是那个不阴不阳的脸色，见许翰云自己翻身上了马嘴角骤然垮了下去。

“不嫌颠了？”说着也翻身上马搂住许翰云，轻恰一声，马便徐徐地往树林边去了。

许翰云此时裹着蒋亭渊的大麾，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咕哝着回嘴：“一路上都是这么来的也没嫌颠，快些回去吧，我冷。”

蒋亭渊被他别扭的语气逗笑了，轻咳一声，将许翰云的兜帽又往下拉些，同他拌嘴：“现在知道冷了？你说你过来犯什么险，我看胆子是大的没边。”

“要不是我，蒋大将军现在可还被围困在营地里，巴巴的等着朝廷的粮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许翰云心里有些心虚，知道自己此次确实有些冲动，但嘴上是一点不想让他占到便宜。

“我很高兴。”蒋亭渊沉默了许久，久到许翰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冷不丁的近似叹息的说出这句话。许翰云脸腾一下便红了，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是满满的认真和温柔。

“谢谢你，帮了大忙了。”蒋亭渊低头看向许翰云有些闪躲的眼眸，凑过来轻吻了他的侧脸，轻柔的吻像是雪花柔柔的落在温软的皮肤上，又融化了。许翰云心里一跳，他是知道剧情的，蒋亭渊早已经有了法子，没有他送粮，蒋亭渊会被困将近半月，之后烨王派人相助突袭，其中虽然凶险异常但最后也是皆大欢喜，只是蒋亭渊会身中暗箭，生命垂危。

没有他，蒋亭渊也自会逢凶化吉。

一回到营地，许翰云便看到红着眼睛跪在帐前的于思，同他一起的还有形容狼狈的副将，许翰云十分怀疑他们吐的血怕是身后那人锤的，于是转过头看向蒋亭渊，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眸，许翰云一看瞬间便确定是他锤的。

“你别怪他们，是我让他先不要告诉你的。”

蒋亭渊没说话，看着脸冻得青白的许翰云，半晌只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半抱着许翰云让他进帐去，阻隔了于思看向许翰云的眼神，路过跪着的于思还狠狠的踹了一脚，许翰云回头瞪了蒋亭渊一眼拽着他的衣带进帐。

“你若是怪他对你知情不报，还请你考虑我的缘由，你嘱咐他听候我的差遣，我的命令他自然不得不听，他对你没有二心。”许翰云事后琢磨了一下，觉得蒋亭渊可能觉得于思是刻意隐瞒，挑战了他的权威，一进帐便抓住蒋亭渊的手解释。

可话刚说完，许翰云就发现蒋亭渊本来就不阴不阳的脸骤然黑了，立时警觉的后退一步，果然蒋亭渊上前一步将他拎回来，伸手开始解他的衣带，许翰云吓了一跳可又拧不过他。

不过他也明白蒋亭渊估计只是让他换衣服不会做什么，蒋亭渊脱他里衣时力度轻柔了很多，许是看到了擦伤，蒋亭渊让他趴好，许翰云看了看他，红着脸趴在蒋亭渊怀里。蒋亭渊上药的手法很是熟练，许翰云几乎没感觉到疼。

“你若还是成天胡乱猜疑我，我是定要你好看的。现下没法让你好好沐浴清洗了，但是待会将衣服都换好，披风也穿齐全了再出来，知道吗？”蒋亭渊语气里是带着强势，可嗓音却温柔极了，似乎还有些无可奈何。

许翰云只是趴好了懒懒的回他：“知道了，蒋老婆子。”

蒋亭渊听闻闷声笑起来，许翰云趴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的胸腔都微震，许翰云不知怎么的悄悄红了耳朵，他好像真的很开心，有这么高兴吗？明明没有他，他也有计策打破困局。

“这次来不及收拾你了，这里不比雁北府，前线危险重重，你不会武功，遇到什么事都给我躲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私自行动。”笑完蒋亭渊似乎严肃起来，将他的伤包扎好以后狠狠拍了他的屁股。许翰云被臊得要跳起来，但都被他钳住了。本来只是想逗他，蒋亭渊此时到真的被他蹭得冒了火，毕竟他也是刚吃到嘴就被迫分开，可他有分寸，他身上还有伤，现在危机还未解除。

“听到没有？许梅远。”蒋亭渊将他像个娃娃一样抱起，许翰云尴尬的两腿岔开坐在蒋亭渊的腿上，听见他像是交代不懂事的小孩的话，斗嘴的话滚到嘴边几次最后还是闷闷的嗯了一声，他可不想挑衅此时的蒋亭渊。

蒋亭渊难得见他这么乖，心里软乎乎的，当即按住他的后脑勺按下来，终于尝到了日夜思念的唇齿，唇瓣厮磨间，许翰云被吻得有些发抖，本能的想起上次的走火，颤颤的看向蒋亭渊幽黑的眼眸，可却心里贪念沉浸在他眼里克制的爱欲。

“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塞进我的袖袍里。”良久，蒋亭渊靠着许翰云的肩颈，在他的耳畔近乎呢喃着说道。没有几天他们就要率军突围，战场上的残酷没有人比他清楚，就算是他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也有危险，这个冤家又是个惯不怕死的。可他真是怕了，原来他什么都不怕，后来怕他自己死了许翰云跟别人了，现在怕他保护不了许翰云。真是人家没做什么，就把他吃的死死的。

许翰云犹豫了一会，抱了抱蒋亭渊，轻声说：“放心，我会保全自己的性命的，实在不行我就躲你后面，让你替我挡刀。”

蒋亭渊笑了一声，咬住他的耳朵：“记住你说的。”

送来的物资确实让军心大振，也解了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可是就是在这几日的功夫，胡人已数次向营地突袭，若不是蒋亭渊部署得当，恐怕早已支撑不住。这几日蒋亭渊也是日日夜夜都呆在大帐里同几个副将商讨，许翰云虽有心帮忙，但也清楚他现下身无官职，最好避嫌，只能呆在帐篷里尽量少些露面。

许翰云心里对于前几日仍有不少疑问，胡人未曾将雪峰山封掉，也未曾迂回切段后路，蒋亭渊之前怎么的也不至于如此，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许翰云也没法将物资等送入前线。许翰云只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蒋亭渊，他总担心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可他也只是摸摸他的脸侧，插科打诨地岔开话题，许翰云虽心里不大高兴，但也猜测是否是机密军务，也只得按下心思。

如此几日很快就到了约定的突围时间，虽然没有人同许翰云解释说明现下的情况，可见营中紧绷气氛便能知晓，此一役一定是不同往常。而知晓剧情的许翰云已经将这段情节反复研究透了，想来大部分剧情还是会发生，比如将亭渊会胜，比如烨王同将亭渊其实早已经暗中联合，蒋亭渊会受不轻却也不要命的伤。其中几分意外几分刻意，许翰云不大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蒋亭渊受伤后对于烨王和他的谋划都大有好处。

“待会你就给我躲好！战场上刀剑无眼，由不得你任性胡来。”蒋亭渊在开拔前又来到穿好护甲的许翰云面前交代几句，他虽已经安排了人护着许翰云，可到底是危险重重，他心里还是慌的不行。

许翰云抿着唇点头，他心里有数，穿戴好护甲后抬头看向一身黑甲的蒋亭渊，此时的蒋亭渊和京城中那个暗中搅弄风云的指挥使截然不同，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锋利的似乎能嗅到血味。

这次的行动算是奇袭，蒋亭渊率主力部队正面突袭，而于思带的一队人马在昨夜便不见踪影。就算是奇袭，其中的残酷程度也是无法想象的，上一秒杀掉一个敌人的士兵，也许下一秒便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许翰云被安排的很好，是队伍中最安全的位置，而周围的将士心里感念许翰云的千里送粮的恩情，也是打起十二分的注意保护他。

战马嘶鸣声，士兵濒死的叫吼声，还有铁器破风而去刺入人体的闷声，都被卷积在北风中，幽暗的月光凉凉的洒在战场上的每个人身上，鲜红刺目的鲜血染红了雪地，从死去的将士体内流出的热血还在寒冷的雪地上蒸腾出热气，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只有杀戮死亡和血腥。断肢和死尸交叠倒在地上，在这里的人命轻贱得不值一提，连前一晚还在同饮烈酒的同袍倒下也没有功夫去悲伤，只能麻木地杀人和被杀。

好在这场战役很快便结束了，蒋亭渊黑甲浸血，硬生生带着他们撕开了雪峰山的包围圈，顾不上整顿，蒋亭渊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许翰云是否安好，便下令全速向山谷进发。雪峰山的山谷两面山坡夹围，可谓是埋伏的绝佳地点，可现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不过胡人兵马对蒋亭渊进行了合围，雪峰山一带毕竟是靠近我方大后方的他们在此布控的兵力本就不多，加上他们反应不及，就算有埋伏，也应当是人数不多。

雪，此时开始开始下了起来，不同以往的鹅毛大雪，现在的雪落得静默，行伍里静默得可怕，将士们没有时间悲伤上一场战役中牺牲的同袍，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活下来。很快便看到了山谷口，蒋亭渊扬手示意队伍停下。许翰云此时正同身旁的士兵一起架着一名伤员，见前方队伍停下，便皱眉思索了片刻，示意身旁的人照看好伤员，大步向蒋亭渊走去。

蒋亭渊似乎毫不意外许翰云会来，只是细细打量确认他有没有受伤，许翰云沉声说道：“山谷中必有埋伏，千万多加小心，我总觉得先前伏击我们的京城那些人不会罢手。”

蒋亭渊松开握刀的手，狠狠地揉揉许翰云的脸侧，许翰云刚要生气发作，蒋亭渊便及时收手说道：“无论怎样我们此时已然没有退路，再迟下去只会徒生变故，你跟紧我哪也不要去了，我会护好你。”

许翰云心中一颤，看着蒋亭渊的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点点头跟着他翻身上马向山谷而去。

初入山谷时，两边的树林安静地像是真的无人埋伏一样，但当行至一半时，变故陡然发生，两边密密麻麻的羽箭向他们飞射而来，蒋亭渊只一把将许翰云按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将雁鸣刀使得虎虎生风，许翰云耳边只能听到蒋亭渊的心跳声，还有雁鸣刀破风的细微声音，而后便是羽箭打落在地的声音。

不一时，两边便没了动静，而此时蒋亭渊只沉声喊道：“动手！”许翰云听到后下意识地以为蒋亭渊是吩咐身后的将士，可当看到两边不断有胡人的尸体滚落下来时，才意识到蒋亭渊早有准备，他的副将先前便带了一队人马从后方包抄，许翰云心里还有些疑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此时危机已然解除……

“嗖——”

“小心！”

一只飞弩冷不丁地从极近的距离直冲向蒋亭渊的后背，许翰云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从后面抱住蒋亭渊，那只弩威力极大穿透了许翰云的护甲，他只来得及看到蒋亭渊错愕又慌乱的神情，便闷哼着要倒下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疼，心里暗骂系统没人性，都这种致命伤了，也不开屏蔽。许翰云想说什么，可那种疼痛让他只能泪眼模糊得看着他。

“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