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脸上没有丝毫被突然戳穿身份措不及防的惊慌，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屈指抵住下唇。

“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传说中的谟城城主吧。”

“哦？”男人略感兴趣问道，“云少主怎么会这么想？”

云然曾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谟城城主的事情，他没有固定的模样，有时是孩童模样，有时正值壮年，也有人说他是垂垂老矣的百岁老人。

但他身边常年跟着一个鬼面人。

那个鬼面人对他极为忠诚，一把烈焰黑玄弓，眼瞳中带着死气沉沉的白翳。他倒是不难认。

不过知道这个鬼面人是谟城城主下属的人也没几个，告诉云然这些的是教她炼器的大能。

云然对炼器不太感兴趣，在了解灵器中的运转法则后就没再深入学习了，所以她和那位大能在那一个月里经常天南地北地聊，想到哪儿说哪儿。

不过云然此时也不准备解释，只道：“猜的。”

她单刀直入，又问道：“阁下引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谟城城主现在的模样是一位长相有些柔和的俊秀青年，他好脾气地笑笑，乍一看仿佛是位儒雅随和的少爷。

但显然有些摆在明面上的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触之即散。

“在下只不过是听到家妹说城中来了位贵客，便想着尽地主之谊罢了。”

谟城城主随意一伸手，身后亭子上的黑纱瞬间向上飞起，搭在亭檐上。里面的场景此时一览无余。

亭中摆着一个石桌，上面放着个棋盘。棋盘上面只有黑玉棋子，点连成线，组成了云然刚才在地面上画下的阵法。

旁边站立的少女眼中带着些许好奇地望着下面的人，在对上云然视线的时候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云然走到棋盘旁微微挑眉。空诬在她身侧走，从城主身边路过时他们对视一眼，城主眯着眼睛轻轻地笑，表情不曾变过分毫。

空诬神情冷淡地转头不再看他。

“据说谟城城主对城内一切事情了如指掌，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云然似真似假地夸赞道。

城主走到棋盘前坐下，向对面一伸手示意云然入座，“不敢当，在其位谋其事而已。但是云少主让在下有些意外。”

云然在城主的目光下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穿的还是女装。

谟城城主在刚见时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也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不知道是认定这只是她的伪装，还是谟城的势力真就连魔罗殿都能渗进去。

“我倒也没想到城主相貌这样年轻。”她轻飘飘地把他的试探挡了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他，你的模样都能随意变幻，她为什么不可以。

云然坐到城主对面，回头向空诬望了眼，空诬坐在她右手边。

城主没关注两人的视线交流，他望着棋盘上玉石摆成的阵法，道：“曾经听说云少主在剑道上造诣极高，如今看来在阵法上天赋也远超常人。”

云然随意捻起一颗黑棋把玩，“城主有话不妨直说。”

城主双手抵住下颚，抬眼注视着云然，“云少主今日见到磬鬼感觉如何？”

云然的剑骨是被磬鬼砍断的这件事在修真界不是秘密，所以磬鬼在谟城出现后不久他就料到云然会找过来。

“还好，”云然装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年也没找九丹阁买瓶幻形丹，走在路上也不怕吓到人。”

“云少主何必如此戒备在下，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什么了吗？”

城主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手边的白子将棋盘上的黑子换了几颗下来。

原本的阵法在白子闯入下四分五裂，但仔细辨认下却能发现被破坏的阵法中灵气隐隐流转，显然又是另一个阵法。

云然没回答他的问话，对这特殊的棋局起了点兴趣，她看着棋盘略微沉吟，在棋盘上又放了几颗黑子。

城主微讶，片刻后又换了几颗棋子。

如此一来一回，棋盘上的阵法在两人手中变转，不知不觉间天慢慢暗下来。

棋盘上棋子越来越多，阵法也越发复杂，最后云然捏着颗黑棋思索半晌，最后把它扔回棋盒中。

不得不承认，她的阵法造诣确实比不过谟城城主。

“受教了。”云然坐得久了身体有点僵，她伸个懒腰，然后道，“云然自愧不如。”

城主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回去，“云少主谦虚了。在下不过痴长些年岁，但也仅是食前人之糠罢了。少主对阵法的运用让在下受益匪浅。”

云然摆阵法的时候并不会完全按照阵法书，而是很随心，这些年她为了摆阵时身上少疼点，自创的阵法大大小小也不算少了。

不过谟城城主的水平也不像他口中的那样照本宣科，云然承认他在阵法上是个很强的对手。

经过这一番比试，云然主动问道：“城主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谟城城主笑而不语。

云然想着刚才的对话，明白过来，“你想让我帮你调查磬鬼身上的古怪。但城主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云少主可知鬼域尊主这些年在调查什么？”谟城城主不答反问。

云然身体微微后倾，双手环胸，“这个消息对我的吸引力可不大。”

城主慢条斯理道：“那如果我说现在鬼域尊主的目的是包括云家在内的五家两派呢？”

云然垂眸，漫不经心地开口：“如今我也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废人，云家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哦？”城主笑道，“这样看来，云少主肯定也不关心沧尘剑主的事情了。”

云然抬头。

她对云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以后云家发生什么事她袖手旁观完全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而她师父对她的恩情她不能弃之不顾。

“他老人家终于出事了？”云然问道。

城主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在关心沧尘剑主，还是在幸灾乐祸。

“云少主可知前段时间找沧尘剑主的人是谁？”

云然挑眉，问道：“谁？”

“天机枢主。”城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