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过后，向楠坐在隔间外的长椅上等待。

他向来是拿不到自己的检测结果的。总部也好，秦乐也罢，在他自己的身体数据这一块儿，严防死守，远比前两代元壳的数据资料，还要保密。

百无聊赖间，向楠陡然想起了之前林圆手里的那个记事本。虽然秦乐不让他跟林圆联系，但是……

但是，向楠总觉得那个记事本，对他非常重要。

所以，向楠还是忍不住联系林圆，询问记事本的相关事情。

林圆几乎秒回：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记事本，外面的黑色壳儿已经氧化发脆，里面的纸张也泛着黄色，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东西。

向楠：那锁能打开吗？

林圆：锁有些锈，但还很结实。我试了试，如果暴力破开，恐怕整个记事本会被撕坏。不过这是个三位密码锁，按道理讲，只要我们耐心地试遍所有组合，一定能打得开！

向楠：…………

林圆：我可以帮你试，我慢慢来。

向楠：算了，你先替我收着，等我有时间找你拿。

林圆那边停了许久，向楠翻来覆去地想说几句关怀却又不过分的话，来结束今天难得的一场重逢和重新认识，却没想到林圆突然回复。

林圆：我刚才小心地用尺子翘起了扉页，有两行字，我看不清，但最下面的落款，我这个角度能看得见。

林圆：上面写着——这是小明的心情日记。

向楠的手机差点儿脱手，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反反复复地打着几个字，却总是打错。林圆瞧见对面一直在输入中的对话框，等了又等，等来一句删删减减后的话：

你确定？

林圆哭笑不得，发来一张图片。

向楠在收到图片的一分钟内，直接拨去电话。

林圆惊讶地率先发问：“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这不是重点，林圆。”向楠的声音，激动到微微颤抖，“你现在还在银河SOHO顶楼吗？我立刻去找你！”

然而林圆很快就要去上荣慎的课，没办法见向楠。向楠听见荣慎的名字，才终于冷静下来，可依旧坐立难安，焦虑不定，“你什么时候下课？之后有什么安排？我们得见一面，林圆。”

向楠恳切道：“这对我很重要，我得见你一面。”

电话尚未挂断，身后的房间门打开，秦乐探出头来，第一句便问道：“跟谁打电话？”

向楠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然而秦乐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刨根问底，“进来补做一个小测试。”

向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无比自然地挂了电话，并飞速地删除通话记录，静音手机铃声，转手播了杨光的电话，三秒后，果断挂断。

做完这一切时，他刚好走到秦乐跟前，状似无意地反问，“什么测试？”

一个关于向楠新能力和灵槐木关联的测试。

医疗人员在向楠的大脑皮层中检测到不寻常地活跃区域，而这片区域在之前守梦灵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凸显，但范围并不大，各种反应和数值也在合理的范围内，所以医疗人员只做了简单地备注，并没有太多注意。

但这次，他们意外地发现区域范围扩大了，同时所有的数值发生了指数型增长，而反应也同比剧烈许多。

而这个区域，在以往的研究中，被认为是梦域展开的核心区域。其主要的关联对象，正是灵槐木。

因此，向楠需要补充一个小测试——在一堆盲盒中，“感觉”出灵槐木来。

向楠觉得这个测试很扯淡，“我只是在梦域中，莫名其妙地感知到了碎片的位置。这在三维空间中可不通用。”

之前梦域中，向楠的体术水平能跟秦乐打个你来我往，可现实世界中，却被经验丰富的秦队完虐。因此梦域和现实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一点向楠亲有体会。

然而医疗人员始终坚持，向楠没办法，只能静心地观察着眼前的八个小盒子。他来来回回地看了许久，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下，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问道：“我觉得，一个都没有。”

医疗人员瞪圆了眼睛，“你确定？”

向楠沉吟片刻，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遍八个盒子，确认道：“我没有感觉到。在我看来，这几个盒子里都是空的。”

医疗人员当即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桃子。

向楠顿了顿，有些烦躁，“我早说过，梦域和现实是不同的，你们这么做……”

医疗人依次打开其他的七个盒子，里面有的只有一袋面巾纸，有的放着一个口罩，还有的只是一个笔帽。所有的盒子中都有东西，但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灵槐木。

秦乐旁观整个过程，在向楠也被自己惊到的时候，抬了抬手，医疗人员当即将八个盒子撤下，另外拿了三个出来。

“这三个中，有且只有一个装着灵槐木。”医疗人员正色道：“你指出来。”

向楠深深地呼吸着，他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再一次观察了这三个盒子后，他有些犹豫地指着其中两个道：“这两个里，都有灵槐木……而且，”

向楠拿起最中间的那一个，“这个的感觉，格外强烈。”

医疗人员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秦乐无声地站在向楠身后，打开了他指认过的两个盒子：一个里面只是小小的一块儿灵槐碎片，另一个，是秦乐的灵槐木牌。

秦乐：“看来，你真的能感知到它的不同。”

医疗人员更是感慨，“他的脑电波和灵槐木产生了共振，尤其刚才他在思考的时候，波普上显示的曲线，几乎重合。”

向楠惊讶地听着，第一次听懂了。

一句共振，恰好描画出了向楠在感知过程中的一种“直觉”：就好像这些灵槐碎片是从向楠自己身上掉出去的一般，因此自然而然地能勘破一切。

医疗人员紧接着又说道：“这片区域扩散得很快，而且反应越发强烈，我们不确定这样下去会怎么样，但……”

“但你最好，不要再使用它。”秦乐了然地接过话来，“在你还没办法驾驭那个守梦灵，提升你自己实力的时候，不要再用它。听见了吗，向楠。”

向楠顺从地点着头，尚且维持在震惊的状态里，但秦乐的话，依旧足够让他警醒。

——这么做自然是最保险的，面对未知的变化，维持现状，总不会更坏。

但向楠同时又想到，守梦灵也好，灵槐木也罢，他都不占据主动权。

如果这东西，是单凭意识就能控制得了的话，也还好。

怕只怕，它像一种条件反射，完全不受向楠的主观意志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