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即有人举起了粪桶，作势往里泼。

一道寒光嗖得一闪而过，那桶冲着恭王府的粪桶突然往后倾斜。

“哗！”

“啊！”

李昊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他一蹦三尺高，肥硕的身躯从未像现在这边轻盈，但那桶粪水还是泼到了他的腿上。

小谷灵机一动，拎起一只桶高高举起，口中大喊着：“没用的东西，让我来！”

颜常棣心中暗笑，没想到小谷这孩子这么机灵，他随即又射出一只铁蛋，“当”得一声撞在那只高举的粪桶上。

小谷哎呦一声，手顺着桶的力道往后倒，那散发着独特芬芳的粪水一滴不剩，全都浇在了李昊身上。

“啊！”李昊被这一变故吓得尖叫一声，然而一张嘴，臭气熏天的液体就钻进了他的口腔中。可一闭上嘴，恰好含住一口滋味醇厚的佳酿。

“哕！”李昊被这恶心玩意儿恶心到了，张着大嘴大口大口地呕吐着，越呕吐越恶心，最后两眼一翻，晕倒了。

御书房。

李显右手扶额，满脸的无奈，这俩瓜怂，是怎么把严肃正经的权谋之争搞成小孩子打架的？小孩子打架都比他们俩有水平，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互相泼粪！

颜安正跪在冰冷的御砖上，诚恳地向皇帝请罪：“犬子顽劣不堪，冒犯了皇子殿下，请陛下责罚。”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犬子一眼，心想养他不如养条狗，天天净惹事！

皇帝冷着脸，道：“颜常棣，你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草民无罪。”颜常棣虽然跪着，但背挺得直直的，他说的比谁都委屈，“是大皇子他挑衅在先，也是他的人找的污秽之物想要往草民身上泼，明明是他挑衅无果反被蚀，这事怎么能算到草民头上？陛下您最公正无私了，不能让我接了这不白之冤吧？”

“颜爱卿，你教的好儿子。”皇帝毫无感情地评价，让人辨不出喜怒。

“就你长嘴了！”颜安正呵斥儿子，“你对大皇子殿下不敬，这就是大罪！”他向皇帝请罪：“这逆子藐视皇室，对殿下大不敬，该狠狠地罚，微臣以为应该让他向大皇子赔礼道歉，任打任罚！”

“咳咳。”李显掩唇咳嗽一声，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说：“在罚人之前，是否应该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问过王府侍卫了，是大皇子挑衅在先，想要往我府中泼粪，只是他带的小太监力气小，他站得位置又不对，才······咳，认真说起来，我也算受害者。”他看向皇帝：“陛下，微臣以为，大皇子在先，他是咎由自取。但颜常棣也有错，他对大皇子不敬，不该激怒大皇子。两人都有错，不如各打三十大板，此事就此揭过吧。”

“你倒是护犊子。”皇帝阴冷的眼神在李显和颜常棣身上来回扫，他轻笑一声，眼睛看着李显，却是对颜安正说话：“颜太妃的伤养好了吧？也该回宫伺候太上皇了。虽然颜太妃救了显儿的命，但她毕竟是太上皇的妃子，这要是将人给了他，不是luanlun吗？”

下首的三人心头俱是一紧。

颜常棣眼中的仇恨差点儿掩饰不住。

“陛下。”李显淡淡地说：“皇祖父已经将人赐给微臣了，她不会回宫了。至于您说的luanlun，”他嘲讽一笑：“都说脏唐臭汉，试问哪个皇室不乱？李治娶了父妾，李隆基纳了儿媳，反正微臣又不是皇帝，顶多被人骂一句荒唐。可若是做皇帝的干了这事，是要被世人诟病的。”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什么，“微臣记得皇祖父曾有个妃子，长得国色天香，美艳无双，好好一个美人却突然暴毙死了。”他摇头叹息：“太可惜了。不过~~~”他拉长声音，将人的心提的高高的，“没过多久，就有人在宫外见到一个跟她九成像的女子。”他笑看皇帝：“听人说，就是在陛下潜邸附近见到的，陛下可曾见过？”

“朕怎么会见过。”皇帝撇过脸，不敢与李显对视，“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有什么稀奇的。”

“确实没什么稀奇的。”李显微微一笑：“不过闲聊罢了——颜氏伤势未愈，还需疗养，等她痊愈，微臣自会将她安置妥当，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皇帝皱着眉看向颜常棣：“你们都几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不嫌丢人？你给朕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磨一磨性子！”

“不行啊陛下。”颜常棣最擅长顺杆爬，“草民今年参加春闱了，再过不久就揭榜了，万一拿个状元探花的，差役去我家报喜，我却被陛下禁足，岂不是很没面子？”

皇帝被他气笑了，“你就这么有信心榜上有名？少吹牛说大话！”这三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家儿子最没用，李显已经成长成自己最大的威胁，连颜家小子也能出仕了？想想怪心酸的。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颜常棣讨价还价：“要不这样，我要是落榜了就禁足三个月，要是考上了就禁足到发榜那一天，行不行？”

“也就你小子敢跟朕这么说话。”皇帝挥挥手：“滚吧！”

“好嘞！这就滚！”颜常棣麻溜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个人，皇帝骤然变脸，狠狠地砸了一个茶碗：“可恶的狼崽子！怎么就没死在赵国！”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出了宫，颜常棣就被颜安正踹了一脚。

“爹，你干嘛踢我！”颜常棣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躲在李显身后，他屁股本来就疼着呢，亲爹这一觉差点儿把他踢升天。

“伯父别打他。”李显也想到这一点，慌忙将人挡在身后，“这事不怨他。”

“你都将他宠坏了！”颜安正气急败坏，“听听他是怎么跟陛下说话的！简直大逆不道！”

“陛下也没生气啊。”颜常棣伸出脑袋，顶了一句：“那我总不能担下这不白之冤吧？”

“行了行了。”李显使劲攥住颜常棣的手腕，这混小子惯会火上浇油，一张嘴能把人气得死去活来，“伯父累了吧，回家歇着吧，他跟我回王府。”

“不行！”颜常棣伸手去拽儿子，“都住多久了，该回家了！”

“我不回。”颜常棣捂着屁股往李显的马车方向跑，“等发榜那天我再回去！”开玩笑，他们刚那啥，还新鲜着呢，回家了岂不成了牛郎织女？

“我教训他。”李显按住颜安正的肩膀，阻止他殴打亲生儿子，“我一定好好教他，您要相信我。”

“他这般口无遮拦，是会给你招祸的。”颜安正气咻咻地瞪着儿子，“这个性子，怎么做官？”

“一切有我。”李显大包大揽，将人推到马车旁，“您不信那混小子，还不信我吗？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他tiaojiao出来的。”

“你还真打算tiaojiao我？”颜常棣跟屁股上长了针一般，难受的五脊六兽，这一天折腾的，他感觉自己又受伤了。

“来。”李显伸手将人拉在自己腿上，及其自然地给他揉着后腰，“回去给你再上一遍药，这几天外边就是天崩地裂了，你也得给我好好养着。”

颜常棣眷恋地抱住李显的脖子，跟小狗一样蹭来蹭去，“你怎么这么好啊？我爱死你了。”

“油嘴滑舌。”李显手下动作不停，任由他蹭来蹭去，“李昊吃了大亏，一定会想办法找补出来的，此人没有底线，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这些天你就在府里待着别出去，等发了榜，你是榜上有名的进士，他再想报仇就不那么容易了。”

“对了，你说那个妃子是什么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李显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会儿父王刚去世，他觉得天下已经是他的了，本性一点点暴露，行事不再忌讳，开始随心所欲起来，那女子是被他陷害失身的，后来为了活命只得任他为所欲为。”他叹息一声：“只是，女色哪儿有权势重要？等他头脑冷静下来，觉得那女子是个麻烦，就一杯毒酒灌了下去。”

“禽兽！”颜常棣一拳砸在厢壁上。

李显神色黯然：“我是在那女子死后才知道此事的，只恨我知道的太晚，没能将她救下来。”

“以后我们为她，还有被他们父子戕害的女子报仇！”颜常棣双臂收拢，紧紧地抱住李显，“李昊那厮就是个败类，他活着，就得有无数无辜的人死去。”

“还没到清算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我会让他为自己造下的冤孽赎罪的。”

“对了！”颜常棣猛地想起小谷来，“小谷有危险，咱们得想个办法将他救出来！”

“还用你说！”李显掐住他的腰，“等你出手，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