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魔药往往用最朴实的方法熬制。”

米诺斯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而在他小屋的一角，猎魔人正用单手吃力地研磨着药草。

“你说的研磨器就是这个？这么原始的东西应该叫药臼吧。”

韦尔恩边用匕首搅碎药草，边吐槽道。

“嘿嘿，这里是乡下，条件有限，理解一下。”

半身人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指着身后那个巨大的仪器说：

“但蒸馏器可是货真价实买的，花了我好多弗罗林！”

猎魔人看了眼那由巨大蒸馏试管串联而成的机器，勉为其难地点头说道：

“虽然是落后的款式，但应该能用得上，把鼠李草拿过来吧。”

“好的，这鼠李草味道真的很重啊，药性也很猛烈，什么样的药剂才非得用上它？”

“唔，一般来说，猎魔人会用它的气味吸引魔物，比如狮鹫什么的。”

“但是你不一样？你要用它入药？”

“我们学派和其他学派不大一样，我们蝮蛇学派对炼金物品的研究要更为深入，魔药配方也和其他猎魔人学派大相径庭。”

“具体一点呢？”

“作用更猛，毒性更大。”

“听上去，就挺合理的。蝮蛇学派？蝮蛇学派，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好像……”

半身人欲言又止，却装作一副还在思考的样子。

“雷索就是我们学派的，大概也是最出名的一个。”

韦尔恩看穿了米诺斯想说什么，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出来。

“喔，雷索，据我所知，他是帝国的猎魔人，而且为帝国做出了不小贡献，各种意义上。最后却……”

“抱歉，我对这位前辈不太了解，最后？他最后怎么了？”

“我听说啊，我只是听说啊，他死在了帝国派出的雇佣兵手里，连他的徽章都作为战利品带回来了，听说啊，上面全是雷索的血！”

半身人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帝国秘辛一般。

猎魔人听了这真假参半的小道消息，有些哭笑不得，高兴的是，他知道雷索并没有死去，反倒活得挺好，还成为了自己的老师。但难过的是，老师没有徽章，果然是和当初刺杀国王的黑历史有关。

“哎，不说那个了，炼金的时候需要我回避一下吗？毕竟是你们学派的独门配方。”

“不用了，这魔药只对我们猎魔人有效，对普通人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卖不出几个钱。而且，其他猎魔人也犯不上冒着被毒死的风险而喝下这种燕子魔药。”

“等等等等，你们蝮蛇学派自己人喝下去就没事吗？”

“你见过毒蛇被自己的毒毒死的吗？”

“这，这倒是没有。”

“那我们也不会。”

言尽于此，韦尔恩完成了手里的药材搅拌，然后熟练地打开蒸馏设备，开始制作魔药。

二十分钟后，韦尔恩用一个小碟子盛出一堆白色粉末，然后大功告成般擦了擦额头的汗丝。

“这就，完了？我怎么看着怎么这么像……”

“这么像麻药粉？动动你那属于药剂师的小脑瓜，我用的是麻药粉配方吗？”

“那倒没有。可是，魔药，最起码得是药剂吧。”

作为药剂师的职业素养告诉他，魔药起码得是液体。

“成品当然是液体，这个，你姑且称它为原液吧。我知道我知道，原液也应该是液体，

但那是普通的魔药原液，我们蛇派的原液如果要完全溶解进酒精里，可能需要一个大木桶，你知道的，带着木桶旅行，这多少有些不现实。”

“通常猎魔人会带多少种不同的魔药呢？”

“算上作用更带劲的煎药，大概十几种吧，我们蛇派多些，通常会准备二十多种。”

“那确实不大……不大方便。所以现在需要用酒精勾兑吗？什么酒？”

“白海鸥，当然了，这是最棒的魔药添加剂。”

米诺斯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写满了惊吓，近乎破音地叫道：

“白海鸥！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贵吗！”

“那只是最好的选择。也可以用矮人烈酒，纯的那种。”

“是那种点上火就能烧烤的矮人烈酒吗。”

“很显然，是的。”

“你们猎魔人还真是能给自己找罪受。”

米诺斯吐槽着，但还是走到木箱前翻找起来，在一阵瓶瓶罐罐的咣当声后，终于取出了一瓶近乎完全透明的液体，在打开木塞之后，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充斥了整座药剂师小屋。

“然后呢？需要加点魔法，或是法印之类的吗？”

半身人递过矮人烈酒，好奇地问道。

“需要加点勇气。”说着，韦

尔恩将那碟燕子魔药“原液”一股脑全倒进了矮人烈酒里，瓶内瞬间产生了大量的气泡，而猎魔人则是豪迈地将瓶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将那些气泡连带着酒液一同喝下，半身人甚至能听到气泡在猎魔人喉咙里不断产生又破灭的嗤嗤声。

“金主在上啊！这简直疯了！”

这完全颠覆米诺斯医学常识的一幕令他忍不住高呼着，就算猎魔人不会被过量的魔药毒死，也会被大量的气泡呛死，这哪里是在搏命，简直是在送命！

当韦尔恩艰难地咽下最后一滴酒液后，他还用惨白的脸朝半身人笑了一下，然而下一刻，笑容便垮了下来，痛苦的神情取而代之。

即便是半身人也能清晰地看到，随着猎魔人心脏的每次搏动，都令他皮肤底下的黑色血管多蔓延一分，并且愈发的粗壮肿大。这一过程不断持续着，从脖子，到两腮，再到额头，黑色血管不断分叉，将韦尔恩的脸割据成了数十块。

这再明显不过的中毒症状令一旁的草药医师不再无动于衷，半身人矮小的身影飞快地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地寻找着解毒剂。

一阵叮铃咣铛后，半身人火急火燎地喊道：

“找到了，韦尔，你撑住啊，这解毒草算我白送你的！”

而当米诺斯着急忙慌地抓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黄色草叶回来时，猎魔人此刻却无比轻松地站起身，走到屋里那张高度勉强合适的桌子上坐下。

“解毒草？这种东西不会有太大作用。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感谢了。”

韦尔恩的脸上，手上依旧盘踞着大量错综复杂的黑色血管，但看他的神色，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而且，正在不断伸展着僵硬的左手。

“这么一会，你的手就好了？真羡慕啊，猎魔人的治疗方式。”

半身人松了口气，将手里的解毒草随手一丢，搬了把椅子坐在韦尔恩身旁。

“还是比较危险的。毒性快到临界值了，老实说，这是我头一次一口气服用全部原液。”

“你看起来很糟糕啊，真的没问题吗？”

米诺斯指了指韦尔恩手上如蛛网般盘根错节的黑色血管，问道。

“这个？看着比较吓人而已，只要没有当场毒死就说明还安全，嗯……看这情况，似乎还能再喝一瓶普通魔药。”

韦尔恩习以为常地看着自己的手，对于蝮蛇学派来说，毒性趋近临界只能说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像老师在诺威格瑞那次一样，一口气喝下十多种不同的煎药，就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即便是雷索那样乱来，最多也只需要在床上静养半个月就能恢复，当然，如果没有雷索那么夸张的体格，半年的静养是逃不了的。

“……所以，你真的没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大概一小时后，毒性完全消退才能算没事。毕竟，我现在这样谁敢给我发委托。”

“我，我给你发。”

米诺斯一脸真诚地说。

“啊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茬。那么，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刽子手猎魔人是在什么时候？”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是十五年前的夜晚，雷雨交加……”

这边，米诺斯的话刚拉起些悲剧的氛围，猎魔人却连忙叫停：

“停！你是认真的？你打算让我追杀一个十五年前的凶手？天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而且，你确定这么久了，你还记得他的特征？”

“这，我确实不太记得了。但我敢保证，我忘不了他那把造型奇特的剑，只要我再看到那把剑，就一定能认出凶手。”

“奇特的武器，老实说，这也是个挺宽泛的概念。”

猎魔人微微皱眉，因为上乘的武器造型奇特几乎是必然的，不然哪里分得清上万克朗的剑和五十克朗的剑差在哪里？

“如果只有这些信息，我也不会急着想要复仇。但是，就在半个月前，那个刽子手又出手了！十五教区发现了一整个村子的无头尸首，一定是那个砍头狂魔干的！”

“砍头，灭村，老实说，这些信息甚至不能确定凶手是个猎魔人。”

“当然，我的朋友，但要是幸存者说，凶手，还长着一对金色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