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词曰：

枯木逢春难再衍。纵沐熏风，犹未丝毫绽。红蕊绿萝花翅燕，迢遥岁月如何恋？

丛内蜜蜂香嗅遍。香又迷蜂，原本无常眷。淫雨暗云葩卉颤，蔓藤蝴蝶奸由变。

话说宋城川上游的徐家商队遭了打劫，损失不可谓不小，擒获一俘虏却一言未发而死去，无法从其口中直接获取劫掠者的信息。然而，徐家一众直觉是洪府人干的，从上次派兵前来攻击，到举办比武大会与徐家打成平手，他们怎么能够接受这些事实？气焰嚣张的洪府绝对不会甘心，那么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报仇雪恨呢？打劫商队就是一个。

从常理来判断分析，假如是定边或者外地的土匪强盗打劫的，他们犯不着蒙面，倒是本地人害怕被商队认出来才会蒙面，才会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的家人亲戚都在本地，一旦暴露了，颜面何存？

尽管年初时徐家已经预料到洪府可能会这么干，然而前两次的出行顺利，还是让商队忽略了提防，放松了警惕，以致造成此番的被劫。直接损失倒也动摇不了根本，不是不可承受，但是间接影响却很大：商队的脚户害怕了，护商的队伍也有了顾虑，中枪的兵士和脚户到现在还躺在炕上，何时能够痊愈还不知道。徐家四虎几次商议讨论，还没有拿出下一步对付洪府的办法。

五月下旬的一天，徐家四虎正在一块儿抽烟商议怎么加强商队保护、继续开展商贸活动时，一个属下报告说：老城遗址一带来了一伙盗墓人，盗掘了古墓，听说挖出了不少古物，连土匪都惊动了，具体情况又说不清楚。

家主徐大虎开始不以为意：“盗墓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又管不了文物，又不经营古董，不管它。”徐二虎说：“万一有特别值钱的东西呢？洪家会不会感兴趣？”徐三虎说：“不妨派个得力的去实地看一看、访一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家主说：“好吧，你派个人去。”徐三虎自派人查访不提。

却说这宋城川上游的古城遗址，是洛源境内最古老的古城遗址，历史上曾经有多个朝代在此建立过州府县治和榷场，而以北宋时期镇守延州的范仲淹督建的和西夏建造的古城遗存最多。这宋城川的得名，即由此而来。当时，宋夏双方处于长期拉锯状态，谁占了此城，都将它作为进攻和防守的根据地。遗址周围有不少古墓，民间传说古墓里埋着银子财宝。

邻县的盗墓人听闻这个消息后，就在五月底组织一伙人，手持洛阳铲、铁锨、?头、棍棒、绳索等前来公开盗掘。附近的农民传出消息说，挖出来不少古物，有宋代的，有大清的。盗墓人雇用本地人干活，其中有个读过书的人说，铜钱上面有“太平通宝”字样，肯定是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的。有“政和通宝”字样，肯定是宋徽宗政和年间的。上面有“乾隆通宝”字样，肯定是大清康熙年间的。

至于挖出的其他东西，这个人也认不得说不清。流窜于附近的土匪流寇听到消息，也乘机跑来企图打劫盗墓者，抢夺挖出的古物。只是没想到，盗墓人也鬼得很，得到古物后迅速连夜逃走，土匪流寇白跑了一场。正是：

边地古城史邃幽，冰河铁马故闻留。

苍茫往事何从辨，墓葬孑遗受践蹂。

俗话说：人上百口，贼鬼都有。在盗墓人盗墓之事发生后，洪府却爆发了“偷人”之事。

看官，你道这“偷人”是个什么情形？且容书家慢慢道来。却说洪景生的结发老婆年纪已大，他已不近其身。二房裘氏，四十多岁，徐娘半老，亦有风姿，却得不到欢眷。洪景生连年轻漂亮的于露露也照顾不过来，觉得亏欠了露露，哪里还有精力心情雨露均沾，光顾于她？故而一月四十也不近她的身，更别说温存滋润了。

这天中午，洪府吃羊肉饸烙。刚端上饭桌，香喷喷的羊肉味就立即飘散开来。还没有动筷子，洪景生的二房裘氏就“啊哦，啊哦”地发呕，此桌坐的全是年长的女眷，有过怀孕经历的立即想到：这裘氏怕是怀孕了吧？丫鬟以为是犯病了，急忙将裘氏扶回窑里。

过了一会儿，裘氏吩咐丫鬟道：“给我捞半碗饸烙来，不要羊肉，也不要羊腥汤，倒些面汤，多放些醋。”丫鬟按照吩咐自去办理。洪家一些女眷看到这情形，还替裘氏高兴呢。年过不惑，还能怀孕，是喜事嘛，说明人家两口子还能鱼水交欢呢。

另外一桌坐的是年轻的女眷，包括洪景生的三房于露露、洪景柱的三房叶霜霜及其他已婚未婚的女眷。就在裘氏走后不一会儿，于露露才吃了几口，也开始“啊哦，啊哦”地发呕起来，赶紧站起身快步朝旁边没人的地方走去，边走边继续发呕。

同桌的未婚女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有的赶紧说给另一桌的年长女人。顿时，洪家的这些老女人都“好呀！好呀！”地叫起来，洪景生的二房、三房同时怀孕，这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赶紧打发丫鬟向另一边坐着的洪景生报告去了。

洪景生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异。二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怀孕！三房倒是可能的。心情复杂

，大庭广众的也不好说什么，他掩饰了脸上的表情。

饭后回到二房卧室，洪景生见裘氏睡在炕上，就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裘氏道：“是，恭喜老爷。”洪景生道：“恭喜个屁！我几个月都没有来你这儿，你是咋个怀孕的？”裘氏道：“你忘了？有一次，你喝酒喝醉了，来到这里睡了，就那次怀上的。”

洪景生回忆了半晌也想不起来，道：“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裘氏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那天晚上还给你喝酸梅汤了，喝了后你就和我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你就走了，说要去办事。”洪景生迷迷糊糊地，又觉得好像有这么回事，怀疑否定的念头也就此打住了。

听到三房于露露发呕、可能怀孕的消息，洪景生则又是高兴，老来得子嘛。从裘氏卧室出来后，他又急速来到露露的卧室，见露露也躺着。他摸着露露的秀发，说：“有喜了吧？多休息。想吃啥给我说，我让厨房专门给你做。”露露笑了笑，轻声说：“好的，好的。”怀了孩子，露露的心情可能会好很多，也是对她的最大慰藉。

过后，洪景生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马副官，心道：不会是和姓马的吧？这个念头冒的快，去的快，即刻就被他否定了。一段时间里，许多洪家人都对他表示恭贺，他也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又过了几天，洪景生出门办事，原说不打算晚上回来，要应酬喝酒。到半晚上，他却回来了。刚到自家门口附近，就影影绰绰地看见自己的一个叔伯兄弟从三房的窑里出来，神情有些慌张地走了。他闪到一边，叔伯兄弟竟没有看见他。洪景生立刻回到三房的窑洞，只见裘氏睡在被窝里，他拉开被子一看，裘氏赤条条地不着丝缕。

这一下，洪景生完全明白了。他并没有大声呵斥，而是面色严峻，极其冷静地问：“你还有啥辩解的？老六刚从这里离开，我就在旁边，亲眼看见的。”裘氏见男人突然回来，惊慌的裹着被子坐起来，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你听我解释。”男人道：“解释个屁！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我糊弄我？是想让我一枪打死你？”

裘氏从坐姿变成跪姿，可怜兮兮地说：“别、别，别打。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我也是寂寞冷清，无聊的没办法，你又不理我，老六对我又亲热，我们就在一起了。”

男人仍然面色冷静地问：“你们啥时候开始的？睡了几次？”裘氏颤抖着回道：“是我主动的，两个多月前开始，睡了好多次。”男人冷酷地说：“立即打掉！只给你两天时间，自己想办法。不然的话，我把你一刀捅死，丢进粪坑里。不信你就等着看。”裘氏一听，颤抖着哭哭泣泣，再也没敢说一句话。

没有不透风的墙。两天之后，一条神秘的小道消息在洪府内部悄悄传开了：洪景生的二房裘氏打掉了怀孕不久的孩子，而孩子可能并不是洪景生的。有道是：

阴晴不定自凡常，渥眷难均哪有方。

**不随心意定，珠胎暗结在洪堂。

三房于露露听到这个消息后，怕的心口直跳，手按胸脯暗道：“还好，还好，没有被怀疑。”她心里祈祷：“请老天爷保佑我，保佑我孩子！”一连许多天，于露露除了吃饭、出恭，哪里也不去，就窝在自己的窑里发呆，甚至连门插子都插了，外面推不开。叶霜霜来了也不开门，说正在睡觉，不想起来。不仅叶霜霜觉得露露变化太大，连洪景生也觉得有些不大正常。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于露露和洪府的一个浮浪子弟——洪景生的侄子洪仰如勾搭上了。按辈分，于露露是洪仰如的婶娘辈。按年龄，二人相差无几，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洪仰如是洪景柱的三子，心眼灵动，却无正经营生，只以吃喝玩乐为业，最擅长以花言巧语讨好女人，特别是博取年轻女人的欢心，属于典型的豪门纨绔。为了和于露露交好，这洪仰如可是颇费了一番心机，从第一次看见于露露，洪仰如就铭记于心，暗下决心：一步一步来。

先是见面点头问三婶娘好，于露露回以点头致意。后是嘘寒问暖，夸三婶娘漂亮，只是三言两语。于露露回以谢谢，心道：这侄子很礼貌。

再后是问三夫人好，有事愿为您效劳，颇显庄重的样子。于露露回以笑脸，愈加注视起他的相貌来。

再后来，乘空端茶送物进了家门，说想为美女做点事情，照顾关心也是男人的本分。于露露报以感动之神情，心里产生暖暖的慰藉之感。

又后来，他痴迷地注视她，看的于露露羞臊起来。几乎每次见面，或说话，或不语，总是洪景生不在跟前的时候，就这么持续了一月有余。

某日晚上，洪仰如便登堂入室，乘于露露出恭之机，偷偷溜进了她的卧房。于露露回来时吓了一跳，倒也没有出声，洪仰如便进前痴痴地看着她，闻着她的体香，显出陶醉样，口中道：“做梦都想看见露露小姐。”然后出门而去。

露露被看得脸热心跳，还没等她说话，就不见人了。过后思量，才发觉他对她的称呼在不断地变化，一步步地亲热

亲近了，今天已然是大变巨变。想到这儿，露露心口猛然一跳。脱衣睡下后难以入眠，竟然回忆起与他有关的一点一滴，对他的好感度也急速增加，抚摸着自己年轻温软的身子，越想浑身越发热起来。洪仰如是否做梦梦见露露，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晚上和自家婆姨交欢时，却是把她当成了露露，兴奋的不能自已，几次差点叫出“露露”二字来。

这洪仰如本已娶有家室，是过来之人，经历的女人不止自己家里的婆姨。他掌握女人的心里变化特征，也知道他对露露的想法是僭越伦常的。但露露的美貌和身体让他情不能已，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也已经大见成效，红杏出墙的梯子已经给她搭起来了。他要向难以逾越的高峰发起最后的冲击，向美妙神秘的幽深之处进行探索了。他要将自己的意念变为行动，将她的被动变为主动，将她孤寂的情感撩拨点染成熊熊的烈火。

终于有一天晚上，露露几乎没有任何拒绝。二人各说了一句话，男的说：“我想死你了。”女的说：“我也是。”暗通款曲，他成功了。鹑鹊之乱，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一切，洪景生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他还沉浸在终于可以对露露有所安慰的情境里。某一天晚上，洪景生出远门办事应酬了，洪仰如和于露露便雨约云期，颠鸾倒凤，****又燃烧起来，兔角牛翼之事竟成寻常。正是：

倒凤颠鸾未肯休，人伦既弃亦摸偷。

情痴愿做风骚鬼，原是雀巢让与鸠。

常言道：雪地里埋不住死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怪门窗隔音太差，又是夜深人静时分，二人竟忘乎所以，那情至**的****，恰被一个小姑娘听见了。

洪世如的小女儿洪玉芬贪玩，夜里玩累了回家睡觉时路过露露的窑门，听见从窑里传出奇怪的声音，还有男女说话声。那男声正是她的堂叔洪仰如的，那女声倒像是于露露的，又不确定。奶奶辈的于露露，和她只说过几句话，印象不深。年方14的玉芬，未经人事，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堂叔为什么那样说话，好奇地听了半晌，才蹑手蹑脚地回家睡去。

次日，母女闲聊时，玉芬就把昨晚遇到的奇怪事情悄悄地告诉了她的母亲，她母亲又告诉了洪世如。假如是下人所说，洪世如断不相信，但这事却是自家女儿所言，是她亲耳闻听的，让洪世如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侄婶通奸之事何其大，况且尚未得到确证，于是洪世如严厉告诫母女不得告诉洪景生，也不得瞎说瞎传，就当没有这么回事。

且说事情过了数天后，洪玉芬在洪府院子里碰见了于露露。露露对玉芬说：“玉芬越来越漂亮了，将来必定是大美女。”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于露露，玉芬从来没有叫过她什么。洪府里的女人多，小孩多。已婚的男人大多有几房，光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就有好多个，还是不同辈分的，称呼起来实在是乱，让人一下听不明白是在叫谁，几门几房的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所以，一些晚辈心里就不想称呼这些当妾的，除非是她们亲生的和关系特别亲近的。

听到于露露对她说话，洪玉芬报以礼貌的笑脸，道：“将来能和你一样漂亮吗？”“肯定的，将来比我还要漂亮。玉芬太会说话了，将来一定会有许多白马王子追求你。”露露高兴地笑道。“你有多少白马王子追求过？”玉芬笑问道。

露露心中有鬼，听到此话后，先前愉悦高兴的样子顿然失去，不敢再和玉芬说下去，只是淡淡地说：“没有，没有。我有事先走了，玉芬哪天来我家里玩。”

这是洪玉芬和于露露说话最多的一次，虽然今天露露的说话声同她听到的声音不一样，但她却可以八成确定：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于露露的。

孩子们的保密意识哪里有成人那么强，有许多成年人心里还装不住事、藏不住话，何况一个孩子？豆蔻之年的少女洪玉芬，某日和一帮相差无几的玩伴说话时，竟忘记了父亲对她的叮咛嘱咐，把她那晚的奇妙听闻告诉了其他孩子。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洪府上下几乎都知道了，莫不悄悄地议论着。

终于有一天，消息传到了洪景生的耳朵里。一个亲眼所见，一个少女所闻，二房的事情才了结不久，三房的事情又爆了出来。连续两个小老婆的出轨丑事，让他的头上满是绿油油的，像那夏天的草原一样。

洪景柱的三房叶霜霜听到有关露露的传言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转不过来。随后，她急忙跑到露露家里，将听到的传闻告诉了露露，然后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露露知道坏事了，对她关系最好的姐妹也不再隐瞒，想瞒也恐怕瞒不住了，于是道：“真的。怀孕几个月了。”

霜霜道：“真是不可思议呀。那你打算怎么办？老东西那里你准备咋个交代？”露露却是非常平静地说：“还能怎么办，他看着办。”眼看着好姐妹出了事，霜霜却是慌乱的拿不出好主意来。

却说五十多岁、银发满头的洪景生听到传闻后，即刻到了

于露露的窑门狠劲地敲，露露开门后就看见一双凶狠的眼神朝她瞪来，露露知道已经躲不开了，平静地对视着。洪景生喊道：“跪下！”露露跪下了。

男人问：“传言是不是真的？”“真的。”露露供认不讳。洪景生道：“真是不知廉耻！那是你我的侄儿，你们怎么就搞到一起了？你让我咋个活？老脸还要不要？你打算咋办？”

露露依然平静地回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看着办吧。”然后把她与洪仰如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洪景生原以为露露死不承认，没想到她竟痛快地承认了，让他的颜面彻底扫地。难以接受的事实，使他老泪横流，话不成句：“这，这，这咋办？全府的人，大概都、都、都知道了。”

默想了许久，才道：“你先打了胎，再听处置。”露露说：“你休了我，让我回娘家吧。这样你也好受些。”

男人半晌无话。他真是舍不得呀，疼都疼不过来呀。好吃好穿好玩的随你享用，咋就不珍惜呢？现在出了大事，到底该咋办？洪景生一人难遮众口，家丑竟然传出洪府，飞流出一段童谣来。

究竟后来故事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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