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英雄行》

第6章小姐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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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魏夫人来,郡守胡孟康连忙出府迎接。魏夫人的父亲是胡孟康的恩主,最早他只是魏府的一个书办,一路提携才有今日,再加上高都刘氏也非寻常人家,如何敢慢待了这魏夫人。

众人见了礼,自是一番问候客套。

胡孟康是个矮墩墩的胖子,头戴进贤冠,身穿绛色官袍,面色白里透红,粗眉细眼,蓄着人字胡,嘴唇鲜红如女子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中夹着尖利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自在。魏夫人照例介绍了赵柏林和郭景纯,胡孟康只是客气地作了个动作,敷衍地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倒是对刘遐,迎上去一把握着手,满脸堆笑,嘘寒问暖,热情得像遇见了亲人一般。

郭景纯不满地“嗤”了一声,背着手看向夕阳衬托下的黑黢黢的群山。

赵柏林无所谓,这种势利眼算什么呢?微笑着望向远处,此时夕阳西下,酉时已过,光线开始晦明不定。胡府就在郡守府的边上,高大的院墙础石为基,围墙顶端是青灰色的瓦檐,大门口立着半人多高的青石狮子,俨然官宦人家。进了院子,约莫两步半宽窄的青石路蜿蜒伸向假山之后,路边植着垂柳,假山前植了六株李树和桃树,果实累累,树边有眼水井。隔着假山亦能看见后面阁楼的翘角和尾脊,转过假山,一幢方方正正的阁楼出现在眼前。穿过前厅,后面又是两排砖木结构的房子,最后面是马房和厨房、杂货间。

赵柏林心里暗叹:这年月,这府邸,也算豪奢了!

魏夫人和一众女眷去了后院,赵柏林、郭景纯和胡大、韦三等人去了客房。

简单梳洗后,胡府的管家来邀请大家去用膳。郭景纯觉得被慢待,一脸的不愉快。赵柏林反而有些得意,心里想着我知道你郭璞是个奇才异行的高士,胡孟康不一定知道,凭什么要高看你一眼!恐怕你自己都不太知晓自己到底有多行,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最后会被王敦一刀砍了脑袋,唉,精于卜筮,却不能自全,算什么英雄!

到了堂上,郭景纯径直坐了上席,赵柏林正欲随便找位置坐下,却被胡大一把推到次席位置,赵柏林也不谦让,顺势坐下,郭景纯看着眼前一切,脸色稍微好看一些,心里嘀咕这赵柏林不在乎位次,想来应是一个不慕虚名的人,顿时对他生出一些好感。

赵柏林一直在观察胡府的陈设,堂上已经张灯,四盏灯居于四角,橘红色的灯光上袅袅升起黑烟,消弭在屋梁之上,若是在白天看,一定很不中看,哪里会有后世电视剧中富丽堂皇的模样,时代的落后决定了整体的不堪,生产力的低下才会让人安于古朴和自然。穿越过来,以一己之力,即使是洪荒之力,也无法改变现实世界。不过改变一下自身的境遇,倒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赵柏林心里安稳不少。

过了片刻功夫,下人们陆续送来吃食,一碗肉糜,一盘青蔬,还有一小筐的面饼。终于见到肉了,赵柏林吞咽馋涎便欲动手,一侧头,恰好看见郭景纯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案头。看来这肉糜确实是寻常菜肴,不仅晋惠帝吃腻了,这郭景纯也不待见。想想自己还是应该保持一点端庄的派头,别白瞎了魏夫人一番隆重的推介。于是,从筐中拿出一张饼,掰了一块放嘴里,细细咀嚼,不是白面,而是一种带着一丝苦涩味的面食,好在饼子是蒸出来的,不太硬。

喝一口肉糜,有一股浓浓的膻味,这是羊肉。

搛一根青蔬入口,好像是冬天吃火锅时下的豆腐菜,叫什么来着?赵柏林搜索着前世的记忆,对,应该叫薤!

正想着,雀儿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迭声叫着:“主人主人,快来看看,昏过去了!”跑到赵柏林身边,扑通跪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赵柏林忙扶住雀儿的肩膀,站起身,拽起雀儿,“走,去看看!”示意雀儿带路,跟着雀儿向后院跑去。屋里众人见此情状,都愣了,不知道后院出了什么事。

后院里,胡郡守和魏夫人正在嘀咕着什么,魏夫人一脸焦虑,胡郡守握着拳,跺着脚,“到底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就癫狂若是?”接着大声嚷着:“郎中为何还没有到?”

“我家主人来了!”雀儿高声叫了一嗓子。

胡郡守忙迎上来,一把抓住赵柏林的手:“先生快来看看,我家小女用膳时,正说笑,突然面色赤红,口不能言,手脚抽搐,已经晕了过去。夫人夸你医术精湛,活人无数,快救救小女!”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赵柏林往屋里拽。

赵柏林一下子有些懵,活人无数?还医术精湛?这都从何说起?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又不好辩解,任由胡郡守拽向屋里。

进了屋,几个侍女嘤嘤在哭,郡守夫人一言不发站在床前,冷眼看着,三名侍妾不断声喊着小姐的名字,一位老妇人拱手对着空中念念有词,赵柏林隐约听到“春秀回来春秀回来”的的话。

分开人群,赵柏林看见床上躺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姑娘,一会儿使劲拍着床沿,一会儿又指着几个侍女,张着嘴,呵呵有声,却又说不出话来,面色青紫,眼睛暴起,模样十分的凶悍,等看

见赵柏林,先是一怔,接着一下子软下身子,瘫在了床上。

赵柏林一看,马上想起大学里的急救课程,心思转得飞快,迅速认定这是食物噎住了气管啊!时间就是生命,得赶紧抢救!

一番脑筋急转弯,赵柏林大声喝道:“屋里人都出去!快快出去!”说完两眼一瞪怒视大家,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胡孟康先是一愣,马上挥手示意人们出去。

人们出去后,胡郡守站在赵柏林身后:“先生可知是何症状?难道真是中了邪祟?”

赵柏林一脸严肃,对胡郡守拱手道:“请郡守大人也出去,这里交给我就是,诊治时请一定守住门口,千万不可让人进来,千万千万!切记切记!”一边说,一边将胡郡守往屋外推。

胡郡守有些迟疑,看赵柏林果决的样子,只好出屋,掩上房门。看看屋外人们急切的样子,又挥挥手,“小姐怕是中了邪祟,大家离得远些,再远些!”

听说是邪祟,大家很快退出去六七步远,又不敢离开,站一排巴巴在那里望着。胡孟康走出两步后,停了下来,脸色端庄,正了正进贤冠,理了理官服,转身走到门口,伸头隔着门缝开始朝里偷觑。这一看不得了,影影绰绰看见赵柏林正抱着小姐,在屋里跳着,兴许是动作太大,灯光剧烈跳动着,满屋都是飞舞的影子。过了一会,小姐双手软软垂下,人也软在赵柏林怀里,头耷拉下去,头发散乱如鬼魅。赵柏林将小姐抱到床上,拂开面上的乱发,伸手探了下鼻息,然后也爬到床上,双手在小姐胸部按压,又和小姐亲嘴,如此反复多次,赵柏林一下子靠墙坐下,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喘息片刻,从床上下来。

胡郡守站在门口,一直等赵柏林打开门,才一下子缓过神。

魏夫人见赵柏林出门,疾步赶过来:“春秀小姐怎么样了?”

赵柏林淡淡一笑:“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胡郡守什么也没有说,跌跌撞撞蹦进屋里,来到床前一看,小姐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大口喘着粗气,眼里满是泪水。“怎么样?春秀,怎么啦?”胡郡守有些语无伦次,他的脑海里一直都是赵柏林站在春秀的背后使劲冲击她的样子,还有就是亲嘴的样子,简直岂有此理呀!

“爹,我刚才突然喘不过来气,憋得慌。”胡春秀半坐起身子,一只手撑着,一只手理了理胸口的衣服。

魏夫人关切地看着胡春秀,灯光在她脸上摇曳着,很难准确捕捉她的表情,想来已经平安了。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脱口问了一句:“春秀,刚才是怎么啦?突然就那样子了,好吓人的!”

“我听你们说笑,忍不住也是一笑,突然就堵住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气也喘不过来了。”胡春秀有些难为情地喃喃道。

赵柏林手里攥着一枚李子核,本想说明原因,突然想起出来时胡郡守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又羞又恼又无奈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果断咽了回去。

雀儿来到身边,看着屋里的情形,回头对赵柏林嫣然一笑,眼里充满了崇拜和自豪,那意思是说我家主人是世上最最厉害的人,看看,没一会的功夫,不吃药不扎针,就给医好了!

郭景纯站在赵柏林身后,嘀咕一句:“果然是邪祟!”听得赵柏林心里一颤,他难道看出点什么吗?回头一看,郭景纯晃晃悠悠又走向后面围观的人群。

胡大好奇地看向这边,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雀儿把赵柏林拉走,去给人医病,就觉得诧异,以前有意结识他,除了乍一看的好感外,就是他会些枪棒伤的诊疗之术,再后来晓得这个兄弟识字,还会拳术,今日才知道他竟然还会治病,真不晓得他到底还会些什么?啧啧,难怪那位雍容华贵的魏夫人会如此厚待他,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军司马都不一样。胡大一把抓住应老大的手,低沉着声音说道:“应大,这赵兄弟果然不凡,我们兄弟跟了他,定不会错!”

应老大应和道:“我早看出此人不一般,只是不知以后是否愿意与我们兄弟相交,只怕高攀不起。”

应老三嘀咕一句:“我等兄弟把他在尸堆里救出来,如何高攀不得?”

应老二拍拍老三肩膀,“我看赵兄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若是能够如今这般平安回了家,便算得上是好兄弟一场了!”

胡大点点头:“应季说的是!”

韦三站在远处,面色平静地看着屋里屋外发生的一切,没有凑过去看个究竟,只是听着何六等人零零碎碎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一直在观察着赵柏林,反复和自己记忆中的韦瞻比对着,现在越发看不清楚了,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韦瞻,现在除了模样,什么都不一样了。按道理应该高兴才是,毕竟现在的韦瞻一身的本事。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的?难道他有什么非同寻常的际遇?过去那个顽皮粗野浑不吝的浪荡子,那个被家族暗地里鄙夷的野孩子,一下子像换了一个人,谦和,贵气,浑身还透着点凌厉不凡的气势,人真可以这么变化吗?难道真是韦氏祖

宗显灵了?多灾多难的韦氏终于逢凶化吉了?难怪族长韦睿会如此宠溺这孩子的,为了洗脱他私生子的恶名,还收他做了嗣子,难道他早就看出来这孩子的不同寻常吗?许多疑问在韦三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实在不知所以然。

三位侍妾站在远处没有动,窗上跳着凌乱的影子,像有两人在屋里角力厮杀,屋外一动不动窥视内情的胡孟康,像是一尊泥塑堵着门,魏夫人来回踱着碎步,还不忘停下来安抚一下嘤嘤哭泣的胡夫人。她们都觉得小姐病发的突然,病的怪异,外面看到的一切又让她们感到小姐病的不同寻常,忍不住叽喳议论起来“这个人是捉鬼的吗?”“好年轻俊俏的后生咋就学了这般本事?”“小姐为何会中了邪祟?”“是啊,原本好好的,怎么他们来了就中了邪祟?”“这后生驱邪的法子倒是很别致呐!”“吓死我了,小姐要是出了事,夫人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可不是吗?看老爷急成了什么样子!”

三位侍妾正在小声议论,郭景纯在身后说道:“这是邪灵作祟!这次是镇住了,不定何时还会作祟,到时只怕更加厉害!”

三位侍妾转身看着郭景纯,“真的是邪祟?”“那可怎么办?”

郭景纯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盯着其中一位身材丰满,圆脸,修眉大眼的侍妾,点点头,笑了一下。

“月华,你认识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如何会认识他?真不真你问他好了!”叫月华的侍妾转身又看向门口聚集的人群,脸羞得通红。

后院的慌乱很快稳定下来。

中断的晚宴得以继续。

雀儿没有跟随其他女眷留在后院,而是贴在赵柏林身边,跟他同案而食。

胡大调侃道:“雀儿,后院的饭食没有这边好吗?”

雀儿头一歪,一点也不忸怩回一句:“当然,和主人一道,才香甜!”

众人哄地笑起来。

众人正说笑,管家捧着一个广口双耳深腹瓦钵上来,放在赵柏林的食案边,拱手道:“郡守大人特赐羊肉羹,请先生享用。”

赵柏林看看瓦钵,给雀儿盛出一碗,抚一下雀儿头发,“雀儿慢些吃,闻着还挺香呐!”然后,对着大家一拱手:“请兄弟们一起享用,韦三叔,烦劳您与大家分一分。”

韦三见赵柏林吩咐,连忙起身,端起瓦钵,掂量一番,与大家分食,众人纷纷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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