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虎趴在地上不动弹，他腰上的疼早缓过来了，尘烟横飞的局面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是新收的几个小弟，没想到个个都高来高去，如此生猛，还有那李什么，看着斯斯文文的，一脚能把人踢几丈远！

小眼虎瞅着锦衣卫入场，便觉得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帮着老莫把地上碎银捡起，坐地上端盏茶自顾自地喝着，瞧热闹。

客栈外的厮杀也已结束，只剩这几人面面相觑，终于被西门川按着的那人忍受不住，大喊一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便在地上用力一扭头，竟活生生把自己脖子扭断，丧命当场。

那几人见事不可为，亦是同时吟诵八字真言，自刎而死。

“白莲教！”西门川眯着眼瞧了瞧尸首，朱厚照也走了过来，西门川回头给朱厚照行礼：“殿下，俱是白莲教的死士，一刀封喉。”

“本宫没心思，速速备车，送太医院。”朱厚照一指陈海，才发现陈海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是。”西门川手一挥，便有锦衣卫劈了桌腿，拿桌板做了个担架，小心翼翼地抬着陈海入城。

陈澜忧心陈海伤势，招呼李统领：“拿下这个小眼虎，他应该是个怕死的，你去寻圣上复命，我且去太医院看我哥哥。”

李统领点点头，一手捉住准备跑路的小眼虎，找老莫讨了跟绳索，熟练的把小眼虎的手捆在一起，牵着就走。

陈澜看着一地狼狈的客栈，把弘治皇帝给的五两放在桌上，对着老莫说了句：“掌柜受惊了，且关几天门修补一下吧”

老莫受宠若惊：“贵人说的是。”

陈澜摇摇头，松了口气，结果肚子里翻涌那股恶心感，越来越上头。

第一次见死人的不适让他非常难受，而这一切又如此生动的发生在他面前，纷乱的厅堂，还留有斑斑血迹，陈澜皱着眉走出客栈，结果终于是没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

客栈门口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多是平民打扮，血流四散，整个街道狰狞又可怖。

周围的窝棚人家早关上了门，还有那胆大的小孩趴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偷偷的看着。

陈澜吐了一会，脸色苍白的直起身子，一步一步从尸体旁挪开。

一队兵丁过来，大声喝问：“何人在此行凶！”

陈澜皱着眉：“你是顺天府的？”

为首的伍长应声：“正是，顺天府巡城.......”

陈澜没等他报完身份，急促的喘了口气，掏出腰牌：“我乃翰林东宫侍讲学士陈澜，太子遇刺，速速为我准备车驾，我要进宫。”

那伍长只瞟了一眼便知是真货，又听太子遇刺，惊慌之连忙行礼：“不知大人在此，死罪！张八，快去把王大轮家的马车取来，送大人入城！”

陈澜虚弱至极，扶着身边衙役，待到上了车，只吩咐王大轮一句速去皇城便昏了过去。

“牟斌该死！你也该死！”弘治皇帝一把将手上的笔甩飞，正砸到堂下侍立的宦官脸上，殿内的宦官和宫女一起跪在地上，筛糠似的发抖。

从来没有人见过弘治皇帝如此愤怒，即便是相伴十数年的萧敬也没有。

不由得弘治不怒，前脚刚想了个法子治治朱厚照的惰赖毛病，后脚就有人敢刺杀，还是青天白日行凶！

“查，给朕查，大索九城！朕要看是谁不把朝廷，不把朕放在眼里，若厚照伤了分毫，朕便夷其族！弘治皇帝像被激怒的雄狮，在乾清宫怒吼着。

李东阳和刘健侍立在堂下，也是面露忧色，太子虽是顽劣，却是国本，若有闪失，说轻了朝廷震荡，说重了弘治皇帝这一脉就绝后了！

刘建不由得抱怨起萧敬了：“萧公公，东厂可有准信，只有一句太子于城南遇刺，可不急刹人！”

萧敬跪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凭良心讲，这差使萧敬可是真的花了大心思，不仅从东厂选了好手，还知会了锦衣卫以防不测，谁曾想依然出意外了，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跪在堂下等待发落。

“刘公，回来报信的番子已是身受重伤，奴婢看了，均是剑创，干脆利落，必是高手！”萧敬皱着眉，想为自己的手下开脱。

“哼，东厂，锦衣卫，好大的名头，在自家门口给人如此折辱，朕看真是太平久了！”弘治皇帝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萧敬默然。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求见。”门口执事入殿通传。

“传！”弘治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即便情绪失控，他也只会显露给他绝对信任的人看。

牟斌大步跑进殿行礼，还没开口说话，弘治皇帝就劈头盖脸喝问：“太子无恙？”

殿内的阁臣和萧敬也望向牟斌。

“回陛下，太子无恙，已经进宫了。”牟斌的话让殿内的人吃了颗定心丸，尤其是李东阳和刘建二人，长舒一口气，太子若出事，那弘治中兴的名头必将成为笑话，太子都没了，有什么脸面提中兴？

可太子无恙，天便塌不下来，那就该谁死，就谁死。

“宣！”弘治皇帝精神一松，腿一软坐在御座上。

“陛下，太子去太医院了。”牟斌恭恭敬敬的说道。

“他不是无恙吗？难道受伤了？你一次说完！”弘治皇帝又紧张起来。

李东阳也瞪了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一眼，说话怎么大喘气。

“陛下，是这样的，臣接了萧厂督的通传，便立即派了千户西门川领数十精锐跟随太子一行人，结果西门千户心细，发现除了东厂番子还有一行人在尾随太子，于是便打了起来，对方俱是高手，急切难拿得下。”牟斌咽了下口水，接着说。

“结果这时太子他们进了路边的客栈，我们的人俱在缠斗，只有西门千户的十数人强行突围，闯入客栈，便见有刺客持短剑欲刺太子！”

“然后呢？快说啊！”萧敬听得着急，不由出言催促。

“给他水喝。”弘治皇帝虽是怒极，却不愿刻意为难大臣。

“谢陛下。”牟斌喝了口水，疾奔而来的疲惫终于消散：“此时便是翰林东宫侍读陈澜之兄陈海挺身而出，为太子挡了两剑，而后贼首被宿卫总旗李横江生擒，贼子见脱困无望，一齐自尽，太子无恙，此时便是去太医院探看陈海去了。”

“陈澜的兄长竟为太子挡剑......”弘治皇帝沉吟起来，可听在众人耳里，却是各有不同。

李东阳和刘建面带喜色，太子无恙，还是翰林的兄长救的，那自然就是文官集团的大功，要知道，功高莫过救驾，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这功劳肯定不小。

而厂卫这次出了大丑，说不定能操作一番，就能直接撤裁了。

萧敬沮丧着脸，太子是陈澜他哥救的，贼首是宿卫擒的，场子是锦衣卫围的，听下来就他东厂没表现，咱家养了一群猪？

“那，陈澜呢？”弘治皇帝没管众人精彩的表情，发现了问题的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