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大史挥挥手，谢绝了林昊的建议。

“起码得等我把新班子培养好再说。现在就去睡大觉，我怕罗老弟他活不到明年的今天。”

别说明年，罗辑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明天都未必能熬到。

林昊腹诽一句，说：

“可他毕竟是四阶异能者，不至于这么落魄吧。”

“别管那什么狗屁异能了，你以为在看修仙网文呢，还能硬扛核弹不成？”大史嗐道，“再说，你有异能，人家也有，不多留个心眼，只会死得更加离奇古怪。”

“说的也是。”

林昊连连点头。他最头疼的，还是这个答辩化的异能《三体》里，许多情节已脱离了原本的轨迹，他已经怀疑，ETO究竟还会不会用“基因导弹”和“杀手病毒”这种落后于版本的武器来暗杀罗辑了。

都什么世界观了，还要用传统科技？

“话说，昊子，外头现在都传闻你要当他未来的保镖。”大史从后视镜里抛来一个调侃的眼神，“有想法不？”

“我拒绝。他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别说我和您，三体人都拦不住他作死。”

大史嘿嘿一笑：

“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正常人还真不能像他这样豁出去。”

林昊努了努嘴：

“都是徒劳。他再怎么表演，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形象拉回地面。这是面壁者的宿命。”

“你再看看？”

大史刷地一下，把一台全球新款的触屏手机丢了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最近和罗辑有关的新闻。

林昊抱着吃瓜的心情读着，越读越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一个月来，ETO的舆论攻势卓有成效，大多数人已经倾向于认为，这个浮夸带点傻帽的面壁者，是出于提升异能的目的，才做出这种种小丑般的举动的。

没错，为了让罗辑的地位一“升”千丈，ETO甚至不惜抖露自己的立足之本，向公众大肆宣传异能者的秘密，成功让全世界达成了“罗辑每一次犯病，都是在登神长阶上迈出了坚实一步”这一共识，罗辑越是装疯卖傻，就越让人们称赞其魄力和智慧。

随后不久，为了配合演出，人们自发号召起了“面壁者的新衣”行动，以互联网为据点，宣扬要对面壁者罗辑的登神计划视而不见，在诸如报刊、电视等公共舆论上公开抵制这种蠢货面壁者，对其发动声势浩大的批判乃至谩骂，以此帮助罗辑更快获得反馈，晋升成神。

“面壁者的新衣”行动的发起者至今未明。有说是PDC为了应对ETO攻心之策而采取的自保措施，别管群众真实想法如何，总之别传到罗辑耳边就行。敌暗我明，这也是目前PDC唯一能够选择的对策。

有说是ETO下的一记险棋，就像积蓄洪水一般，将群众的欢呼和爱戴囤积起来，待到时机成熟，罗辑即将晋升、精神最为脆弱之际，只需一段录音、一个网络截图，就能让罗辑意识到真相，彻底破防，从而沦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经病，达到人格意义上的扼杀。

感觉到小丑值愈发枯竭，走投无路的罗辑终于出了一个狠招，在自己开办的F4赛车上，硬生生让自己创得重伤不醒。

于是这两天，车祸的新闻外泄出去，岌岌可危的局势总算出现了一丝松动，开始有人提出，罗辑再怎么努力晋升，也不可能真拿自己的命来赌，质疑他究竟是不是真如舆论所说的那样神乎其神。

几乎是泄露当天，又有一篇十万字长文在各大网站洋洋洒洒登出。

其中罗列了大批“证据”，包括但不限于：

“面壁者大会当天刺杀罗辑的是ETO本O，并非罗辑自导自演”，

“ETO没过多久就撤销了对罗辑的追杀令，因为已无必要”，

“罗辑本就作风不正，轻浮浪荡，他在凡尔纳岛开的impart真就只是impart，而农业改良计划实则为PDC操刀，借鸡生蛋”，

“罗辑参加赛车，是为了耍帅吸引他的小秘书注意，重叙旧缘。传闻两人曾为露水情人，在百井市闹过不和，因而分手，还有当时的监控录像为证”，

“罗辑毫无城府可言，对国联这一人类最高象征毫无敬畏，哪怕在秘书长萨伊面前，他依然绷红了脸大吼大叫，还贪得无厌地将她珍藏的小饼干席卷殆尽，这一节同样有录像为证”，

“罗辑喜好女色到了病态的程度，不仅爱开impart，还私下调戏PDC的女性职员，作为人证，我们收集到了当事人程女士的录音，程女士称她曾去罗辑病榻前探望，却反遭言语非礼，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

“……”

最后，文章得出了一个逻辑极其自然的结论：

“罗辑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丑和蠢货，他不配坐在面壁者这一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从头到尾，这就是ETO营造出的一个骗局，先是选定一个只会欺世盗名装腔作势的家伙，随后想方设法地追杀他，声势越大越好，以此让人类误以为他是对抗三体人的关键，随后将他选为面壁者。这样一来，罗辑就会成为人类的蛀虫，将巨大的资源挪作己用，挥霍一空，甚至将人类的发展方向彻底带歪，坠入不可挽回的深渊。

“ETO为了巩固罗辑的‘历史地位’，还不惜牺牲一名暗杀专家，故意制造一场失败的暗杀，之后，更是炮制出了‘罗辑是为晋升而扮演’这样的弥天大谎，企图将罗辑的种种丑陋之举，尽数渲染成计划的一部分。

“这一个多月，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人类是时候该认清真相，让罗辑退出面壁计划了！”

文章一经面世，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中披露的一些画面和录像，更是真实得叫人无从质疑。一时哗声四起，曾经低迷已久的阴谋论再次四处开花，不断有人对罗辑身为面壁者的合法性提出质疑。

于是，罗辑就像搁浅的咸鱼久逢甘霖，终于饱饱地啜饮了大批的小丑值，重新稳固了自己的精神状态。

看完这些，林昊绷紧了脸颊的肌肉，艰难放下了手机。

满腹的槽，一时不知从何开吐。

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这两天疯传的那篇“檄文”。

毫无疑问，这文章就是自己人的手笔，不说别的，单就萨伊办公室里罗辑嗯造小饼干的那段录像，就不会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当然，哪怕是PDC写的，他们也大可以坦然承认，随便拎几个人出来，找个“面壁者德不配位，我们就是要让他退出”这种理由，就能轻松搪塞过去。

但让林昊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这些录像，甚至包括了一个多月前，百井市的马路边上，罗辑和法律系妹子分手时的情景。

能够把这样的细节都挖出来，炮制文章者定然已经预见到了会有今天的局势，特地为罗辑编造出这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甚至早在面壁计划开始之际就已着手准备。

自然，罗辑本人也有可能就是撰写者，但可能性不会太大，因为林昊很清楚，罗辑和原著一样，在到达凡尔纳岛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选为面壁者，其后又是负伤又是开趴，很难会作出如此缜密周详的计划。

更重要的是，林昊觉得罗辑虽然小丑，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像“非礼程女士”这种鬼畜的谣言，他可没那面皮生捏硬造。

而能想到这么多的人，必定也对异能的各种奥秘知之甚详，清楚罗辑会有这样的需求。

还能盗出国联秘书长办公室的录像……能差遣老圣母程心被迫营业“污蔑”罗辑……

“嘶……”

林昊突然意识到，这篇离谱至极的文章会是谁人炮制的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他对着窗外迷蒙的夜空，喃喃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