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周颂》

第11章诗歌外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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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阳虎的意外到来,让季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不过这老头是出了名的倔,若想说服他恐怕也要费些周折。

正在季逵思忖间,只听樊阳虎再次说道:“若为申姻亲之好,烦请贵国退兵一舍,老夫自当奉上玉帛贽币犒劳执事。可若是为谋我邓国,老夫左手执弓,右手执剑,誓与尔等周旋。”

众将见这老黑矬子态度傲慢,话说的也越来越难听,一个个的都紧握腰间佩剑,只等季逵一声令下将他拽下车来。

季逵自知此次领军前来,本就是以绥抚为主。所以即便樊阳虎态度倨傲,语势逼人,季逵的脸上也没有显现出一丝愠色。反而愈发恭敬的说道:“寡小君思念母邦,特遣外臣前来问候。”

樊阳虎见他将话题扯到了随侯夫人的身上,自己作为其母国的大夫,如果还倨坐不揖,那就有悖臣子之礼了。于是赶紧命人搀扶下车,施礼说道:“老夫替寡君敬谢君夫人。”

春秋时期,遵礼重信,外交多用诗歌、隐语表达自己的意思。用语也多含蓄恭谦,往往于委婉曲折中争锋相对。

此刻,季逵正是采用声东击西,避实就虚的策略,反将了老阳虎一军,将他请下车来。

季逵不等樊阳虎再次开口,抢先笑道:“寡君久慕老大夫贤名,外臣行前特嘱致酒一觞。此地虽为邓国边境但却仍属随土,如今老大夫西来,逵敢不略尽东道?有请老大夫入帐一叙。”

季逵说话间退后一步,侧身一揖。众将也赶紧让开主道,分立在两旁。

樊阳虎心中一叹,没想到这季逵果然名不虚传。短短两句话下来,不但瞬间掌握了主动,还让自己势成骑虎。

“月皎且暸,载歌载谣。季子领国,雨沛随邦。”想来这首流传在江汉间的民谣,确实是所咏不虚。

其实这次邓国大举伐申,作为执政大夫的樊阳虎也是极力反对的。深谙乱世邦交之道的他,甚至在朝堂上不惜面折廷争。可不知楚国许诺给邓侯什么好处,使其一改常态,执意出兵。

邓国上下也是赞成出兵的多,反对的少。甚至就连占戎时,卜师也以大吉之辞蛊惑邓侯出兵。

而此刻随国陈兵边境,意图不明,作为监国大夫的樊阳虎又不得不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大帐之中,樊阳虎跪坐右首,季逵对坐左厢,姬恪居次,其余诸将依官爵高低陪侍在两旁。因为此地尚属随国境内,所以主位设随侯虚座。

“来!请酒一觞,以祝祷两国国君福泽绵长,邓随永结盟好。”季逵作为东道主首先说着祝酒词。

樊阳虎自是不敢怠慢,也赶紧举觞答礼。

酒过三巡,季逵起身冲樊阳虎深深一揖,随后朗声咏道:“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季逵刚一咏完,樊阳虎面带愧色的拱手道:“季大夫雅言惠喻,阳虎诚不敢当,但愿两国永结同心,共佐天子。”说完又冲向北面天子居所一揖。

适才季逵所咏诗歌,正是当年周王室为褒扬其先祖仲山甫,辅弼周宣王中兴所作的《烝民》。季逵将这首诗咏出,是将樊阳虎比做先祖,将邓侯比喻成中兴社稷的周宣王。

“老大夫勤劳国事,辅佐三代邓侯内修德政,外惠诸侯,江汉诸国无不称颂,俨然当年仲山卿士辅佐周天子故事。”季逵微笑着举觞敬道。

按照外交礼节,接下来该轮到樊阳虎咏诗答拜了。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继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季逵认真聆听完樊阳虎所咏的答拜诗,心中不由一乐,暗忖这老家伙也是真会选诗。

这一段截取自《采薇》,全篇讲的是当年周人征伐少数民族猃狁的故事。而樊阳虎所截取的这一段,一方面是在说随邓两国亲如兄弟。因为‘常之华’指的就是棠棣花,也是兄弟情谊的代名词。

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季逵,邓国兵强马壮,如果随国想开打的话,邓国随时奉陪。

对诗完毕,各自要表达的意思也都传递给了对方,接下来就进入到了正式会谈环节。

季逵首先开口道:“外臣刚至此地,还未来得及拜谒邓侯,便听闻邓侯已去了巢邑狩猎?”

樊阳虎心头一凛,刚夹起的菜,失手掉落在几案上。

“唉!老朽了。”樊阳虎摇头自嘲一笑道,心中却在暗恼他明知故问。

“寡君驻兵巢邑乃为伐罪。”樊阳虎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伐罪?此话怎讲?”季逵佯装惊诧道。

樊阳虎此刻虽然恼怒季逵,但更恨邓侯不听自己苦劝,执意出兵伐申,这才导致随国大军压境。而自己也不得不在此虚与委蛇。

现在人家是主自己是客。主人有问,自己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只得将邓侯那番站不住脚的出兵理由说了一遍。

樊阳虎刚一说完,就听季逵厉声道:“老大夫谬矣!”

然后不等他开口辩解,继续说道:“邓申两国均为周天子所封,如今邓侯未奉王命而伐是为无名。两国唇齿相依百年,邓侯率先发难是为无义。申国内乱已过去二十年,此时讨伐是为无智。邓侯不恤两国黎庶是为无德。如此无名、无义、无智、无德之举,逵窃为邓侯所不取。”

季逵的一番煌煌大论,顿将樊阳虎塞得无言以对。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舍出一张老脸,一味地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它。

季逵瞧着他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心中暗喜,突然将话锋一转道:“如今邓国违背道义,不宣而战。如此将来任何一国,亦可随时效法,那贵国岂非永无宁日?”

樊阳虎虽然自知理亏,但也实在听不下去季逵这番明目张胆的威胁。于是将老脸一黑,语气阴冷的说道:“老夫听闻随军可不止季大夫这一路。如今楚军已过雍澨,若老夫率众死守,不知季大夫能在此地呆上几日啊?”

季逵知道分兵的事肯定瞒不过这只老狐狸,不过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

只见他嘴角微扬,双目紧盯着樊阳虎,一字一句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如果刚才樊阳虎说的那番话是威胁,那季逵的这句就是赤裸裸的恐吓了。

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樊阳虎,若邓国不从申国撤兵,那大不了自己就直接从你邓国取地自肥。反正也是你失义在先,列国自然也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樊阳虎虽然仍是一脸傲慢之色,但心中锐气却已大减。

如今举国之兵都被邓侯带去伐申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万一季逵真的不管不顾越境伐邓,那自己还确实拿他没辙。

二人言尽于此,樊阳虎自然也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借口自己不胜酒力,匆匆离开了随军大营。

“众将听令,即刻拔营起寨,大军前行九十里。”

半个时辰之后,季逵开始在大帐内点将下令。

“诺—!”众将心中顿时大喜,无一不在磨拳檫掌,双眼更是迸射出兴奋之色。

直到整个大帐内只剩下季逵一人,他瞅了一眼刚才樊阳虎坐的位置,双眉一挑道:“老阳虎,你让我退兵一舍,可我偏要进军三舍。我倒要看你能安坐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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